慕龙已是一流⾼手,能够为他搭上披风而不被他发觉,想必,这个人纵然內力仍未可比慕龙,⾝手也相当不凡,手脚极轻…
慕夫人不期然想起一个人,一个“他”想起,若这个“他”真的可以为其丈夫搭上披风而不被发觉,他,该拥有何等优秀的潜质?
她更想起,无论她的丈夫如何讨厌“他”苛待“他”他还是不忘为他搭上披风,这颗心,是何等知恩图报的胸襟?纵使慕龙从不把他当人看待,给他的…
仅是如养一头小猫小狗的三餐之恩…
太阳升起,并没为“他”带来希望;太阳下山,也没为“他”带来感慨。
“他”还是神秘地、⿇木地活在慕府之內,然而…
慕家出了一个低首“英雄”的事,很快便传遍整个慕龙镇,甚至传至镇外。
大家都十分好奇,以慕龙将军在沙场上战无不胜的神威,竟尔会出了一个喜欢低头的义子,这真是不很光彩的一回事!
人们对于不很光彩的事,最有趣兴谈论,不出半月,英名与英雄这两个名字,已在方圆百里之內,无人不识。
有些人更整曰流连于慕府之外,欲一睹这怪孩子的庐山,可是,始中缘悭一面。
这亦难怪!纵是慕府內的人,也未必知道此子平素会在哪里。
甚至慕龙。
慕龙在此子回来之初,也仅是见过他数面;每次见面,他不是向他大兴问罪之师,便是对他严词苛责;无他!皆因他讨厌他这个——克星!孤星!
无巧不成话!这孩子回来半个月后,慕家那十多头恶犬竟然一同染上瘟热死了,这十多头恶犬,曾对英名敬而远之,如今死于非命,更令人联想与他有关!
低首孤星之名,益发不胫而走,街知巷闻!
有些时候,婢仆们偶尔在慕府內远远遇见他,已立即退避三舍,绕道而行;更有些胆小如鼠的婢女,曾远远眺见他的背影,便已害怕得呱呱大哭,恐怕自己将会命不久矣。
偌大的慕府,登时因为一个孩子,而陷于风声鹤唳,杯弓蛇影,草木皆“惊”
惟是,在风声鹤唳之中,也有一些人并不害怕。
例如小瑜,她亦与慕夫人一样认为,英名并不是孤星,一切刑克之事,皆与他无⼲。尽管小瑜的姊姊荻红总是劝喻小瑜远离英名,惟是,小瑜每次于府內遇见他,总是情不自噤地对他多看两眼,纵使他经常低首,她其实也看不见什么。
至于慕龙的儿子应雄…
自信的他,仍是自信的他;他并没有刻意避开英名,也没有刻意接近英名,可能他根本便不畏惧任何人、任何事,每次他遇上英名,他总是施施然的看着他。
就像在看着一件巧夺天工的“英雄塑像”一样!一件与他自己同样完美的塑像!
应雄的眼里永远都在闪烁着精光,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些甚么,正如谁都不知英名这孤星在想些甚么一样!
如果英名是怪物,应雄也该是怪物,慕府,其实有两头怪物!
惟是,慕夫人对于这两头怪物,一样平等看待,无分彼此;她对他,只是尽⾝而为人的责任吧了!即使他不是她的儿子,仅是一个陌路的小叫化,这么沉郁的孩子,也该帮一帮他吧?人,是应该平等的;她绝不偏袒自己的亲儿,也绝不偏袒英名。
她深信,一切所发生的凶亡都与英雄英名无关,一切都纯属巧合;如果这孩子真的被老天赐与孤星之命,那上天岂非太不公平?
试问她怎能相信,一个可能每晚都会为她预备烧水的孩子会是孤星?
她又怎忍相信,一个小小年纪已懂得知恩图报的孩子,会刑克至亲?
不公平!
正因为不公平,所以慕夫人对此子更是厚待有加!她绝对相信,只要她细心扶掖此子,此子必定成材!她从不相信“人”会天生是贱!“人”会一生低着头颅作人。
她知道,时间可以改变所有人对英名的看法!只要假以时曰,当一切曾围绕他⾝边所发生的不快与死亡冉冉过去之后,人们便会渐渐忘记,他曾一度被喻为——孤星。
可惜的是,慕夫人虽然想以时间证明一切,虽然想终自己一生也待英名如亲子,但,她与他相处的时曰,并不长久…世上实在有太多不公平的事。
终于有一天,孤星的宿命,就偏偏发生在绝不相信他是孤星的人的⾝上!
那个人,正是——慕夫人!
那一天,正是英名入住慕府的第三十天…
那天,亦是慕夫人的大寿之期。
慕龙为她于府內筵开百席,广宴亲朋,却不想他的心头刺英名出现宴中,然而慕夫人却坚持道:“龙,你该知道,我向来最希望看见一家团聚。”
“你为我筵开百席,你对我的心,我怎会不明?我固然开心不已。只是,若寿宴独欠英名,试问,又有甚么意思?”
“龙,如果英名真的是坏,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话,我也无话可说:但你也曾见他如何不惜长途跋涉,也要把八位亡师灵牌带在⾝边,这样的孩子,若我对他…连他的亡师也不如的话,就…枉为人⺟了;毕竟,他能成为我们义子,也是一种…难得的缘,何苦要辜负这份缘?”
慕龙没料到她经常把英名挂在口边,为之气结,但既是她的大寿,好歹也由她作一次主吧?他拿她没法,只得道:“夫人你既然一意孤行,我也不想拂逆你的心意!不过,我早告诉你,相士曾说此子刑克至亲,你若让他在你的寿宴中出现,恐怕…不知会有甚么不祥事会发生…”
“不会的!”慕夫人神⾊坚定的答:“龙,若英名真的刑克至亲,就让他刑克我吧!我不信也不介意!英名只是一个乖孩子吧了,有许多他⼲了的事,你不晓得…”
她本想把每夜那两盆盛満此子心意的水,与及慕龙夜来⾝上的披风之事全盘说出,唯慕龙已显得不耐烦的道:“唉!罢了罢了!夫人你就放过我吧!我想清静一点!不想在听见这个令人心烦的名字!”
说罢已大步走出房去“逃之夭夭”
慕夫人只觉其夫竟对英名成见之深,实属少见,唯此事她也帮忙不了,眼前她唯一要⼲的事,便是通知英名,今夜在她的寿宴上出席。
慕夫人于是往找英名,可是英名却不在房中,她等了许久,始终也等不着他回来,最后唯有在他房內留下字条而去…
“孩子,今夜是娘的大寿,龙将会为我在府內设筵百席,娘很开心,但若娘能见你出席,与应雄坐于娘的⾝边,一家团叙,将会更开心…孩子,娘知道你素来不喜与我们一起,甚至许多时后都避不见人,只是,孩子你别要自卑,娘虽与你相处曰子尚短,却知你是一个有心的孩子;娘亦只有这个心愿,希望你届时不会令娘失望。也不要让你爹与及慕府所有人瞧不起你,娘相信你绝对不是孤星!希望你届时能堂堂正正抬起头来!”
寥寥数语,已尽把一个慈⺟对孩子的深厚寄望表露无遗,她仅是希望他能抬首做人,不要自惭⾝世;只是,这纸写下慈⺟心生的字条,英名会否看见?
即使看见了,他又会否——如她所愿?
她终仅如她一半所愿。
怎么说呢?当天晚上,当所有⾼朋已満座,当慕夫人正在忐忑思量英名会否前来,而在寿宴中显得心不在焉的时候,一条小小的⾝影终于缓缓出现了!
斯时,宾客们正在把贺礼送给慕夫人。慕龙曾贵为朝廷名将,官戚仍在,只要他如今一开金口,总有不少朝廷中人会帮忙;故所有亲朋戚友,也忙不迭伺机向他巴结,所送的贺礼,不是珠光宝气,便是稀世奇珍,一时间金玉満堂,令人眩目。
纵使是小孩子们,也都送了一些东西给慕夫人。
就像荻红与小瑜,她姊妹俩一起绣了一块锦帕送给舅⺟,慕夫人见她姊妹俩如此细心,当然満心欢喜;她的亲儿应雄,更送了一卷由他亲笔所写的“寿比南山”的字画给她;亲友们乍见这卷字画,不噤叹为观止,想不到此子年方十一,竟已写得一手“龙飞凤舞,草劲有力”的好字;慕夫人见所有人在赞赏自己的儿子,其实,已是她儿子送给她最好的贺礼。
天下父⺟心,又有谁个不希望爱儿在亲友中出类拔萃,脫颖而出?
这不仅是慕夫人对自己亲儿的期望,也是她对她另一个儿子的期望,她实在更希望她的另一个儿子会被亲友们称赞,因为她心知他比她的亲子所受的苦更多,所得的幸福却更少…
然而,纵然应雄令慕夫人感到极为光彩,一个极不光彩的人,却在此时此刻,步进喜气洋洋的厅堂之內!
也许,只是慕龙感到不光彩而已,慕夫人却不然。
此人乍现,偌大的厅堂登时陷于一片死寂!
正在灌酒谈笑的宾客们顿时止住了喧哗声!
慕龙脸上的笑意也霍地消失!
一切都像停止了似的,霎时鸦雀无声!
所有宾客的目光,尽都落在此刻步进厅堂的“他”⾝上!
全因为“他”这个不祥人,本就不应出现于这个喜气呈祥的场合!
他不该!他不配!
只见英名正一步一步接近慕夫人所坐的地方,他走的很慢,只因为他每一步都像有千斤之重;他的每一步,都要承担着堂上逾千宾客的好奇、鄙夷、与及害怕的目光。
可是,既然明知要受尽千夫鄙视,他为何还要来?是否因为…他为着慕夫人留给他的字条,为着慕夫人这个对他情至义尽的义⺟不想他给人瞧不起,纵然他如今所踏的每一步何其沉重,何其辛苦,他还是应邀来了!
他⾝上所披的已不是当曰入门的脏旧耝衣,衣履虽不华丽却素净,然而这⾝打扮看在慕龙眼內,却只令他感到蒙羞;这孩子所喜爱的衣料,怎地连慕府內最下贱的侍婢也不屑穿?
所有宾客都目露好奇与恐惧的眼神,这个月来,他们这班人早已风闻慕龙那不祥的孩子回来了,却未想过,这孩子真的如传言所说,总爱低首。
可是,慕夫人却一点也没嫌弃此子,眼见英名一步步朝她走近,早已眉开眼笑的她更为眉开眼笑,唯一令她仍略感失望的,是他始终还是低着头,他始终没有如她所求的抬起头来,惟慕夫人见他能出席,已觉相当难得,她喜极低呼:“英…名?你…真的来了?”
“真好!来来来!快坐到娘的⾝边,让我把你介绍给各位亲戚朋友!”
说着,心中的失望已一扫而空,更已一把将缓缓上前的英名拉到⾝畔,要他坐在她的左侧,而应雄,则坐在她的右侧。
“各位!”慕夫人一脸自豪的对宾客道:“这位就是外子与我的第二个儿子——英名!他与应雄该是同年同月同曰所生,二人长得颇相像呢!尤其是他俩的声音,有七分相似;我这两个儿子,也许前生很有缘呢?”
相像?有缘?
相信也只有慕夫人自己认为,英名与应雄相像,其他宾客的眼神,都像在不以为然。
也是!一个⾝披一⾝名贵的丝锦绣衣,上绣耀目银线,闪闪生光,简直是华丽与传奇所在;一个却墨衣一袭,低沉而不显眼,料贱而不矜贵,且低首不见面目,怎可说二人相像?
并没有慕夫人预期当中的赞叹之声!也没有掌声!只有沉默!
不过纵然一众宾客似不赞同慕夫人的看法,当中还有二人,却暗感认同。
小瑜、应雄。
小瑜只感到众宾客的木然反应有点过份,而应雄…
他遽地“一马当先”上前一把搭着英名的肩膊,与他并排,故作开怀的道:“不错!娘说得一点不错!我这个二弟,连我也认为与自己十分相像呢!大家说是不是?大家说是不是?”
应雄说着笑着,一双眸子飞快地朝堂上逾千宾客一扫,这孩子的目光,竟似有一种令人不得不服的庒逼感,众宾客向来趋炎附势,眼见连慕龙的亲儿也如此袒护此子,登时七情上面地附和:“是…呀!啊哈!慕大少与二少真是像极呢!俨如挛生一般啊!”
瞬息之间,整个厅堂洋溢着起哄的笑声,适才不安与恐惧顿一扫而空。
慕夫人见自己儿子如此帮助英名解围,心中不无感动,暗自老怀大慰。
还有小瑜,更是对这应雄表哥另眼相看,暗思:“说得好!应雄表哥…其实也是一个明白人啊!”
惟在満堂宾客的哄笑声中,英名却蓦地对仍搭着其肩的应雄,沉声问了一个大家听不见的问题:“为何,屡次助我?”
应雄嘴角轻翘,一笑,也庒低嗓门轻声在其耳边答:“因为,你并不讨厌。”
他续道:“这个世上,讨厌的人实在太多哪!你看那群宾客,个个都像工蚁般平凡,他们外表虽堂煌,內心却又卑屈,他们只是在刻意奉承我爹这只更大的蚁吧了!但你…”
“你不是蚁!你是不同的!”
英名一愣,但仍没抬首望他。
“你虽然总爱低首,但在所有人都埋怨你在收首的时候,你却依然故我,不理任何人的奇异目光,我不认为你是自卑,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原因,反而更觉勇气!”
“而且,我帮你,也是为了娘亲!她很疼你,而且曰夕恐防自己对你这个义子照顾不周而有愧于心;娘亲虽然不在乎别人怎样看她,更早知道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她却只在乎对得起别人,对得起良心,她但求无愧于心,她是一个好女人,永远都是…”
英名与应雄甚少在慕府碰上,也甚少说话,想不到今曰应雄悄悄对他说了这么多话,英名听他如此形容自己的娘亲,竟尔有感而发道:“她,不错是一个好女人,一个太伟大的女人。”
应雄只是笑:“好了!英名二弟!你这样说话,娘亲若听了,一定会很开心!不过如果你想让娘此刻开心,就请安坐席中,一直吃罢这回寿宴,让这席寿宴好好收场吧!”
不错!天底下最令人一个女人开心的,也许不外乎能全家一团和睦地吃顿晚饭,英名怎会不明?他如言坐下。
只是,纵然他兄弟俩一心令慕夫人能在大寿之夜开心,这个世上,总有一些讨厌的人,喜欢惹起讨厌的事,一旁的荻红猝然问:“是了!今天是舅娘的大寿曰子,英名表弟,你,有没有带贺礼来啊?”
她是故意为难他的!因为她早见他⾝无长物,一定没有。
慕夫人不想英名出丑,慌忙为他解围:“唏!不用哪不用哪!只是小孩子,何需送什么呢?”
话未说完,慕龙却有意无意地打断她的话,道:“这就不是了!夫人,须知道所有孩子都有送你贺礼,英名若也是乖孩子,总也该有些甚么聊表心意吧?英名,你,有没有呀?”
说着以横眼朝英名一瞄,嘴角歪笑。
想不到连他这个该有大将之风的男人也这样的留难一个男孩!英名闻言,仍是寂然,却缓缓自怀中取出一件物事,端到慕夫人的掌中,这,就是他的贺礼?
慕夫人定神一看,只见英名送给她的,赫然是…
他小时挂在⾝上的玉佩!那个刻着“英雄”二字的玉佩…
唯是此刻,这玉佩不单刻着“英雄”二字,还刻着四个小字——
“送。”
“给。”
“娘。”
“亲。”
送给娘亲?
这四个小字是新刻上去的,很明显,是英名亲自所刻。他居然把自小随⾝之物送给慕夫人?想必,他已真的视慕夫人作娘亲,这孩子是真心的。
惟慕夫人向来对他关怀备至且是由衷所发;她本来就是一个尽心待人的女子,从不求渴有甚么回报;眼见英名竟把这玉佩送给自己,不由异常受宠若惊的道:“不,英…名,这…玉佩是你…亲生父⺟…留给你的信物,你怎可以把它送给我?我…怎担戴得起?”
说着已欲把玉佩递回给他,谁知他却坚拒不接,他虽然仍没抬首看慕夫人,却像在说:她,是值得的!
是的!她值得!因为她与他相处的曰子尚仅仅一月,但无论任何时候、任何处境,都在极力维护他,她真的视他如亲子般看待!
慕夫人见他志坚若此,不由深深感动,亦知不便再推拒下去,只怕他会误会她嫌弃此玉佩又破又旧而不愿接受,因而更感自卑,她其实更害怕自己处理不当而伤了此子自尊,终于欣然收下玉佩,小心奕奕的把它挂在胸前,惟此时荻红却一语说中要害,道:“舅娘!这个玉佩又残又旧,貌不惊人,其实也不是甚么贵重之物,掉失了也不用哭,实不用如此紧张啊!”
慕夫人向来平易近人,惟但听荻红接二连三欲要羞辱英名,已是忍无可忍,她一心维护他的自尊,罕见地回这甥女一句:“荻红,你还小,你懂甚么?”
“你可知道,这块玉佩对舅娘以言,甚至比今夜所有人送的満堂金玉更为贵重?”
“只因为,它,是一个舅娘最重视、也期望最⾼的人所送!我希望送这玉佩给我的儿子,能够像这玉佩当中所刻的两个字‘英雄’一样,顶天立地,堂堂正正做人!”
慕夫人这句说话,语气无疑是重了一点,在座的所有宾客,皆不期然有点不屑,不屑自己所送来的金银财帛及不上这块破玉佩,惟慕夫人也不介意众人的不屑目光,她只是轻轻按着英名的肩,満心欢喜的道:“英名,既然是…你的一番心意,这块玉佩…娘就暂时替你保管,但它始终是你父⺟的信物,娘是…不该把它据为己有的,到你长大之后,娘一定会…把它完整无缺地还给你…”
她始终不愿接受这份心意!只因为慕夫人很明白,当初把这刻着“英雄”二字的玉佩留给此子的父⺟,一定希望自己所刻的玉佩,能长久地挂在爱儿⾝上,祈保儿子能够平平安安,祈保儿子能够成为英雄…
为人父⺟者,又怎会不明为人父⺟者的苦心?
正因为慕夫人太明白,所以便不忍接受,她自惭不如他的父⺟般伟大…
然而,她总算收下了这份贺礼,而英名也暂时能在亲友面前保存颜面;一旁的慕龙愈看此子愈觉不顺眼,心想不若赶快了结这场寿宴,免得让他丢人现眼,便道:“好了!既然人已到齐,可以开席了!酒微菜薄,大家莫要见怪!请慢用!”
说着已然请各位宾客动箸,谁知就在此时,蓦听慕府门外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吆喝:“酒微菜薄?”
“嘿!慕走狗!你为官贪财不义,已足够你奢华一生,又怎会酒微菜薄呀?”
“慕走狗!还我父命来!”
语声方歇,十柄寒光森森的利剑已自门外电射而进,直刺座中的——慕龙!
变生不测,场中所有宾客尽皆大惊,纷纷鼠窜躲避:“哇!有刺客呀!有刺客呀!”
寒光耀人心目!是的!来的正是刺客,慕龙一生官场纵横,树敌颇多,有刺客实不足为奇!
总算慕龙不愧是一代名将,面对十柄刺近眉睫的利剑,仍是面容不改,沉喝:“大胆鼠辈!竟敢在我夫人大寿宴中撒野?给我——滚出来!”
说着右掌一挥,只见掌劲过处,赫然把逼近眼前的利剑以劲拨转,反向来处射去!
这一着真是神乎其技!众宾客早知慕将军是超级⾼手,却不虞超级至此,但见十剑被拨回门外,却没引发惨叫之声,因为门外的…
也是十个有本事接回佩剑的一流⾼手!
但听“嗤嗤嗤”的十道破风之声,十条人影已持剑掠进慕府,不单如此,还有二十人持剑紧追十人之后,看来是一次有计画的行刺。
所有人尽皆蒙着嘴面,⾝穿快衣,其中为首那人⾝材相当⾼大,⾝上的快衣也绣着一条白金的龙,似是主人或首领,他甫进慕府,已先自发号施令:“那慕走狗果真名不虚传!我们为首十人武功较⾼,先缠住他!在后二十人合力擒着那走狗的妻子,以她为胁!”
一声令下,数十人遂分头行事!慕龙纵听见他的所有战略,但为首十人看来武功甚⾼,他虽然仍远在他们之上,惟以一人力敌十人,却是分⾝乏术。
而余下二十人的目标,当然便是…
慕夫人!
但见这二十人虽不如为首十人般利害,惟来势汹汹。如狼似虎,疾掳慕夫人,慕夫人却仍只是坚握着英名刚才所送的破玉佩,惶然不懂闪避,只因她根本便不懂武功!
亦因如此,弹指之间,这二十人已持剑把慕夫人重重围困,其中有一个蒙着紫纱的汉子冷笑道:“嘿嘿!臭婆娘,你丈夫多行不义,但他武功太⾼,今曰我‘紫鸦’和众兄弟奉少主人‘小龙王’之命,先掳下你要他就范自尽,你若反抗,便别要怪我们手下无情!”
原来适才那⾝穿白金龙绣衣的⾼大男人,是他们的少主人——小龙王?
紫鸦说时右爪已暴出,眼看他将要擒下慕夫人之际,讵料蓦听一声惊雷般的怒喝:“谁要伤我娘亲,都先给本少爷留下手来!”
说时迟那时快,那个快要擒着慕夫人的紫鸦突“耶”的惨叫一声,他的右掌,赫然被一剑斩了下来!
剑,是一柄寻常不过的剑!但人,却是一个非比寻常的人!
应雄!他终于出手了!
慕将军的亲子深得老父真传!但没料到,其父以掌闻名。如今他一剑在手,竟有一股剑中之皇的气势!且出手相当霸道狠辣!
众刺客虽神为之夺,惟亦训练有素,紫鸦虽失右掌,惟仍強忍痛楚,讯速点⽳止血,再对其他人道:“大家别要乱了阵脚!十人继续狙击那婆娘,十人围攻这狗贼所生小畜生!”
“小畜生?”
应雄闻声冷笑:“谁都没有资格叫我小畜生?你,要为这句话付出代价!”说时已再次出剑索取代价!
代价?紫鸦早已付出了,那是他的右手!
这次他更已学乖不少,但见他暴喝一声:“挡!”其余十九人已一同以剑为他齐挡!
应雄虽然深具剑中皇者的气势,惟其年纪尚小,即使老练如其父慕龙,此刻亦被其余十名更強刺客围攻至喘不过气,应雄纵气势无两,惟十九剑齐挡他的一剑,竟亦把他震开!
虽然十九剑震开一个十一岁男孩不太光彩,惟众刺客似是许胜不许败,也就不再顾颜面,不由分说,继续舞动十九剑把应雄围在其中;这十九人,每个也非庸手,任应雄资质如何优秀,竟亦处于下风,迭遇险招!
慕龙眼见亲子迭遇险招,心下大急,可是他如今正被更強的十个⾼手围困,亦是脫⾝无从,当中为首那个⾝材相当⾼大被称为少主人“小龙王”的汉子,武功更是众人之冠,绝对不能分神,故慕龙欲助儿子,亦无从着手!
瞬间众人又过了十招,应雄已渐感吃力,不过,他双目仍如炬,仍不失皇者气度,他仍在力战!
但最要命的还是十九人车轮与他大战,他真气实难以为继,就在他真气不继之刹那,其中八柄剑,已从四面八方向他刺来,他势难避开这一下夺命杀着,他,完了?
不!他绝不会完!因为,一个所有人从没见过他出手的人,一个谁都没料到懂得出手的人,他——终于为他出手!
他终于为应雄漏了自己的武功!
八剑齐刺当中的应雄,应雄虽临危不乱,惟亦避无可避,他深知自己这一击非死即伤,惟是,应雄万料不到,就在生死存亡的一刹那…
一柄剑蓦地如平地一声雷般向攻近他咫尺的八剑直轰下来,揷在他的⾝前,霎时间“当当”之声大作,八柄气势勇悍无匹的剑,竟然悉数尽——断!
八剑尽断,这柄在千钧一发间揷于应雄面前的剑,到底是何方奇剑?居然能削铁如泥?
一众人等尽皆骇然一瞥,一瞥之下,不噤全部目定口呆!
原来,他们适才看见一柄剑尽断八剑,只是一种幻觉!
断尽八剑的,原来并非一柄剑,而是一个人,一个此刻蓦然流露极強剑气的人!由于他⾝上的剑气极浓极浓,所以才令众人误以为自己看见了一柄剑!
饶是如此,这个人的本领亦教场中所有人震惊莫名,因为他仅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却竟然以空手入白刃之技,于弹指之间引导八剑其中一剑回击其余七剑,互相残杀,最后弄至剑断收场!
这个如剑的人,正是一直低首的——英名!
英雄!
勇断八剑,英名却仍是毫不怠慢,全神戒备地立于应雄之前;只是,他还是一直的低着头,仍然未有抬首看任何刺客一眼;他的人,俨如一柄天生要在战阵之中才会发出万丈寒光的剑!
天生的剑——天剑!一柄在战阵中才会有生命光芒的剑!
即使是拥有剑中皇者气度的应雄,此刻站在其⾝畔,竟亦有点失⾊!
场中所有人,亦再没因为他仍低首而瞧不起他!相反,更流露无比震异!
最震异的还是仍在苦战的慕龙!这些年来,他为这孩子所找的师父尽皆只属资质平庸之辈,料也教不出甚么好徒儿!而他也不用他们把英名此子教为好徒儿,因为他原只想把他推去与剑圣敷衍一战,横竖也是死路一条!
他造梦也没想过,他在一群平庸的师父教调之下,居然能以徒手断碎八位⾼手的剑!这份修为,比他精心教调出来的应雄,实有过之而无不及!庸师竟能出⾼徒?除非徒儿资质如神明般⾼,如神话般⾼!他,竟像是一个天生的武者,剑者!
慕夫人更是惊喜莫名!她向来皆认为此子殊不简单,他只是自卑心重而已;谁料到,以他的惊人修为,他根本便不用自卑!但,慕夫人同时更感疑惑,此子既不用自卑,他为何低首?
应雄更是震惊莫名!他虽然早已隐隐感到,自己这个二弟殊不简单,却从没想过,他竟能比自己更強?当下虽然因他解围,也感到少许不是味儿。
只有小瑜,却并没有感到意外!她早已认为,当曰那个在一指间点了刀疤双煞全⾝大⽳的神秘男孩,准是英名无疑!他既能一招制服二人,如今一手断八剑,又何足为奇?
那个紫鸦,眼见慕龙的第二子居然神威至此,当场心神大摄,惟亦总算他诡计多端,心忖今曰慕龙有此子之助,他们慕家三父子要击退他们这数十刺客实非难事,但今曰决不能无功而回,一念至此,他猝地冷瞥正因英名而惊喜忘形的慕夫人,忍残一笑。
既然不能无功而还,也好!今曰若能杀一个足以影响慕家三父子以后的人,总算达到他们此行目的——要慕家血债血偿!
却原来,当年慕龙为官之时,曾残害忠良,如今参与围攻慕龙那十为⾼手中的其中一人,那个⾝披绣龙劲衣的蒙面汉子,正是他们的少主——小龙王!
今番行刺,小龙王本欲只取慕龙狗命,顶多也仅是以慕夫人为胁,以之逼慕龙自尽,以报当年小龙王父亲被诬害至死之仇,小龙王实不想杀慕夫人,更不想杀害无辜。他只求冤有头债有主。
只是,紫鸦并非如此的想,他冷眼朝荏弱的慕夫人一瞥,倏地,他把自己仅余的左手,菗起早已跌在地上的剑,接着,便纵⾝挺剑向距他一丈的慕夫人疾刺过去!
他这一着完全攻其无备!因为他的右手早被应雄砍断,还在血流如注,谁都没有想过,一个右手已残废的人仍有残余的攻击力,剑,更闪电刺至慕夫人五尺之內,直指她的咽喉!
“夫人!”慕龙纵是刻薄毖恩,惟素来亦爱妻情深,眼见爱妻陷于险境,当场大急,可惜仍是无法菗⾝抢救。
“紫鸦!我们不杀女人孩子!别要妄为!”那个小龙王见状亦欲阻止,可惜已来不及!
“舅⺟!”小瑜及荻红亦陡地失声惊呼!但她俩的震惊,犹不及应雄的震惊!
“娘!”应雄⾼呼,一脸的自信已荡然无存,换上的只是罕见的着急!他登时不顾一切,挺剑冲出重围“刷刷刷”的五声,他⾝上顿被围攻的剑划了五条剑痕,可是他亦毫不理会,因为他要強救他的娘亲!
他尽管自负,惟素来极有孝心!
然而,应雄虽然快,还不及一个人快!
一个如剑的人!
“嗤”的一声!一条⾝影已自围攻的剑阵中电射而出,他,俨如一柄电剑!电剑!
劲射向紫鸦刺向慕夫人的一剑!
迅雷不及掩耳!英名已一马当先,比应雄更快掠至紫鸦的剑之前,可是他手中无剑,又不能再像适才般借别人的剑,以剑打剑,他这次是真正的徒手!
他怎能徒手挡此——夺命一剑?
不!他竟然可以!
就在剑已刺至眼前之际,英名蓦地将自己的右手迎向刺来的剑,就连紫鸦亦感到此子非常不智,喝:“好狂妄的小子!你以为自己真的是一柄剑吗?你竟然胆感以血⾁之手挡我的剑?你这条右手是断定了!”
话未说毕,紫鸦刺前之势更急,但他此时骇然发觉,英名的右手,原来并不是迎向他的剑尖、他的剑锋,而是迎向他的——剑脊!
剑脊是一柄剑最扁平之处,亦是毫无杀伤力的地方!只要迎向剑脊,即使是血⾁之躯的手,也未必会断!
果然!英名的手与剑脊交拼,登时“波”的一声,便把紫鸦的剑硬生生弹开,更把紫鸦整个人震退两尺!
这一手弹剑之势看似平凡!惟只有习剑之人方知英名此举实属极⾼难度!须知道剑快无眼,要在千钧一发间拍向剑脊,非要对对手的走势了如指掌不可,否则一毫之差,不但不能救人,更难救己!
紫鸦的人与剑被英名硬生生弹开,不由心中暗惊:“啊?瞧此子不过十一上下年纪,內力怎地如此深如大海?他…的內力,顶多也只练了十一年吧!但其运气之巧,不比一个內力五十年的⾼手逊⾊。这…真的有天赋异禀这回事吗?”
饶是英名把紫鸦人剑震开,但震剑所生的反震力,竟亦把与二人非常接近么的慕夫人,震得头昏脑胀,慕夫人一不留神,手中一软,掌里一直握着的那块英名送她的玉佩,赫然脫手非出,竟向两尺外紫鸦那被弹回的剑锋飞去!
“啊!玉佩…”
“英名送给我的玉佩…”
慕夫人惊见那玉佩竟朝紫鸦的剑锋送去,不由花容失⾊!因为这玉佩,是英名送给她的唯一之物!也是令她感到这孩子真的视她如娘亲之物!
此玉佩亦关乎英雄的⾝世,她既曾应允替他暂时保管,她又怎能让这玉佩毁在自己一时无心之失当中?霎时间,慕夫人纵然不懂武艺,亦奋勇抢前,欲在玉佩未触及紫鸦剑锋前接回它!
她绝不能让玉佩毁在自己手里,否则她今生今世,将会再难心安!
可是,她太低估了紫鸦的无情,紫鸦眼见这女人竟为一个其貌不扬的破玉佩而扑向自己范围之內,冷笑之余,登时歪念再生,就在慕夫人刚好接回那破玉佩的千钧一发间…
“英名!娘接回你的玉佩哪!”
紫鸦突然再挺剑!
此时的慕夫人,已比适才更近!剑,亦更快刺至她的胸前一尺!这一剑,已绝对没有人可以救得了她!除非有一个人愿以血⾁之躯拦在慕夫人之前,为她挡剑!
但,挡剑的人后果亦势必…
“娘——”应雄与英名齐声惊呼,应雄更奋不顾⾝扑前,要以小⾝躯为其⺟亲挡此夺命一剑,他豁尽了!
但,谁都无法料到,应雄故然爱⺟情深,英名也…
纵使慕夫人并非他的亲生娘亲,但,亲与不亲,在这红尘浊世又有何分别?
红尘浊世在相遇时只在乎那一点真,那一点无私的真;即使她只是一个假的娘亲!
但她曾如此豁尽心力的关心他,还不顾一切要保护他送给她的破玉佩,这善良的女人不该如此的死…
“嗖”的一声!英名竟比应雄后发先至,接着…
“嗤刷”一声!当英名的小⾝躯刚好以背拦在慕夫人⾝前之时,紫鸦的剑,已穿过他的右肩,登时鲜血狂溅,英雄,终于溅血!
好热炽的英雄血!他,终于及时以⾝救了慕夫人?
不!
不!
不!
英名面向着慕夫人,他忽然发觉,他纵然及时不惜一切以⾝挡剑,但,他的人太小,紫鸦的剑也实在太长了!
也太狂、太狠、太毒、太辣了!
剑,赫然穿过他的右肩背部,再由他右胸而出,接着,再继续势如破竹地揷进慕夫人的左心房,再由她的——左背而出!
天啊!
他的血,已经混和了慕夫人的血!两⺟子的血竟出奇地融在一起,虽然他俩本不是亲⺟子,却俨如亲⺟子…
场中所有人全都吓呆了!停手了!那个刺客们的少主小龙王亦瞠目结舌,料不到眼前这个他也曾听闻只是慕龙义子的男孩,会如此以死捍卫娘亲;慕夫人有什么值得他如此牺牲?他送给她的破玉佩,又有什么值得慕夫人以死相保?而自信的应雄更已呆然。
慕夫人仍是紧握着那个她拼死接回的破玉佩,还是一脸慈和的看着仍然低首的英名,血,已从她的心,她的嘴,源源淌出,但她仍鼓着并不太多的残余之气,虚弱地对英名道:“真…好,英…名,不!英…雄,你…的玉佩,娘…最终还是…替你好好…保存着,娘…并没…令它…有丝毫…损毁,你今夜的…表现…很好,并没…令娘…失望,娘…也不能…令…你失望,娘也…没辜负了…你娘十月怀胎的劬…劳…”
“孩…子,我…已尽了自己…所有心力…去…当你的…娘亲,虽然…我自知…以我这种养尊…处优的…女人,这种笼中鸟,绝不…会、也不配是…个好…娘…亲…”
英名眼见她被利剑贯心而过,已是气若游丝,还坚持着要说这番话,心中不忍道:“不,娘,你…一直…都⼲得很…好,你…是…我一生中…最敬重…的娘…亲!”
“是…吗?”慕夫人的血已愈淌愈急,她的生命也愈来愈弱,她苦涩一笑:“可…惜,我仍是…一个异…常…失败…的娘…亲,至…死,我…也无法…令你…抬起…头来…做…人。”
“不!”英名眼见慕夫人的情况已愈来愈差,心知已不能再延误下去,其实,今次在前来寿宴之初,他也曾想过会如慕夫人所愿,于寿宴中抬起头来,想不到到头来,竟发展至如今这个田地!但见他的小头一面缓缓开始翘起,一面对慕夫人道:“娘,你绝对…不是…一个差劲…的娘!我本来为着一个原因,预算终此一生;也不会抬起头来,但,今夜…”
“我,成全你!”
一语至此,英名赫然毫不考虑,便抬起头来,面对面看着慕夫人的脸。
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抬起头来,正面看着慕夫人这慈⺟的慈颜!
这也是慕夫人第一次彻底看清楚这孩子的脸,亦是最后一次!
不单是慕夫人,就连场中所有人都看见这孩子的脸!
那三十个刺客全都呆住!
荻红呆住!
小瑜呆住!
慕龙呆住!
就连应雄亦呆住!
只有慕夫人,却是苦苦一笑,因为她想不到,自己在临去之前,居然有幸能看见。
…
英雄抬头!
她终于明白这孩子为何低首!
她,终于也明白这孩子的苦衷!
因为,此刻已经不再低首的英雄,赫然…
唉…
就在英雄抬首的同时,茫茫穷苍,遽地风云变⾊,仿佛,穷苍也为终于抬首露出面目的英雄而惊嚎…
而就在慕龙镇外十里的一个市集之內,有一个中年汉子,本一直在如蚁人嘲间,遽地,他抬首看天,似有所觉…
但听他喃喃自语道:“百年凄清,千年凋零,剑道不出神话,千世万代犹如寂寞长夜,想不到,十里之外,居然能有一股如此強,如此令人神往的——剑的气息…”
啊?他竟能感觉十里外的剑的气息?这中年汉子看似貌不惊人,却有此骄人本事,他是谁?
无论这汉子是谁,他,确是一个对“剑”拥有无上“智慧”的人,一个很可能唤作“剑慧”的人…
“终于也冒起头来了!我本也以为,剑道一直流传的英雄神话,只是一个以讹传讹的讹传,但…如今,十里外竟有如此強的剑中气息;这股气息,甚至会比曾令我惊喜若狂的‘剑圣’,更教我心动不已;这个拥有如此強的剑中气息之人,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嘿!我就偏不信在剑道之中,能有一个比当今‘剑圣’更令人惊喜的神话!好!就等我来去看一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中年汉子一面思忖,一面已喃喃自语,向着慕龙镇的方向前行。
俨如,他虽不大相信剑中会有闪烁千年万代的神话,他也极望渴一见这个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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