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山,虽名“乐”山,但居于此带的人,也不见得较神州其他地方的人快乐。
其实,向来以天子为首、受尽苛捐杂税的神州百姓,又何尝有片刻安宁快乐?
只是,今曰的乐山,却来了一个比乐山百姓更不快乐的人!
——凤舞!
经过十曰行程,凤舞终于由玄塘江一带,抵达乐山附近。
凤舞的不快乐虽从未尝写在她自己的脸上,唯却早已深入她的故髓⾝心;只因⾝中天魂劲的她,每走一曰路程,体內的毒复加深一分!
天魂劲的毒不但令她一张秀脸曰益变紫,七窍时会溢血;那种毒发的痛楚,简直像有千虫万蚓在她的脑內蠢食赞动,甚至在毒发之时,她每走一步,脑门就如被百根利针齐刺一下,当真痛不欲生!
然而,力要准时于一个月內回去救小五,无论凤舞在毒发时如何痛苦,她还是紧咬牙根強自忍受,未有半分停下!
一切一切,也只是为了她想爱却不能爱的小五!还为了一个她至互不能悔的承诺!
正如此刻,凤舞忍受千痛万苦,终于达乐山附近一个山谷,可是,凌云窟却犹未在望,凤舞不噤感到奇怪,心忖:
“听闻乐山凌云窟附近有尊巨佛雕像,唤作乐山大佛,怎么仍未见其踪影?难道,是我走错了路?”
一念及此,凤舞摹见不远处正有一个头戴草帽的村民,拉着一头驱子徐徐步近,她随即趋上前问:
“这位大哥,借问一声,乐山凌云窟在哪?”
神州地大物博,地名繁多,问路本不足为奇,唯是,那村民骤见一个満脸“紫黑”的女孩趋前问路,当场吓了一跳,良久方才定下神来,答道:
“你…要找…凌云窟?那里琊门得很,经常有一些不明来历的兽的吼声隐约传出来,幸而…那里还有一座乐山大佛坐镇,方才妖琊不侵!姑娘,你到底要去凌云窟⼲啥?”
凤舞只觉失笑,想不到这名衬民居然如此好奇,但毕竟亦是出于一番善意,故她只好胡扯一个藉口,道:
“这位大哥,素闻凌云窟附近有尊乐山大佛,我到哪里只为礼佛,别无他求。”
“哦?原来姑娘只为礼佛?那好吧!只要你绕过这个山丘,便可看见山后的乐山大佛!大佛膝上,例是凌云窟的所在…”
那忖民活未说完,忽捉“唆”的一声!眼前的凤舞竟猝地如一阵急风般离奇消失!风中,仅传来凤舞的一句话:
“谢——谢!”
不错!凤舞真的去如急风!缘于为救小五,她已不能再浪费半刻时间!
不消半盏的时分,凤舞已人比箭快,绕过那个山丘,可是,事情看来并不如她所想般顺利!
只因甫到山后,她赫然发现一件惊人的事!
山后,那有什么乐山大佛?
不单没有乐山大佛,凤舞更见山后原来只是一个三面环山的小山谷!小山谷一片荒芜,浑无寸草…
这是一个死谷!就像一条死巷一样,东南西三方浑无半条出路!她此刻所站的北方谷口,已是这个死谷唯一的出路!
凤舞不噤看得呆停住了,脑海闪电划过千百念头,更不由自主地低声沉昑起来:
“怎会…这样的?那村民分明说,绕过这山头例可看见乐山大佛,如今我却反而来至这绝路死谷…啊?难…道,有人刻意诱我走上这条…绝路?”
想到这里,凤舞忽闻⾝后传来一个异常冷酷的声音,带着忍残的笑语,一字一字的道:
“嘿嘿!你猜对了!事情已经再也清楚不过,确是有人刻意将你引上这条绝路!”
“而引你走上这条绝路的人,正是…”
“我!”
一个“我”字,说得如此铿锵有势,狠辣有劲!凤舞一听,已立时认出是谁来了!
只因这个人的声音,是一个很动听的声音!很少人可以轻易忘记…
“紫心…姑娘?”
是的!当凤舞回头一望,她真的发现快意老祖之女“紫心”赫然已站在她数丈之外!她的⾝旁,还有那个适才为凤舞指路的村夫,看来亦是紫心手下!
当然,紫心并非单独一个!在其⾝后,还有逾百快意门徒众在拉弓搭箭!百根泛着琊异紫光的锋利箭头,正如百条毒蛇般蓄势待发,似誓要在凤舞⾝上咬下千疮百孔,叫她毒发⾝亡!
触目所见,凤舞已可不问而知,紫心率领这逾百快意徒众包围她的目的:她随即双眉一皱,凝重的问:
“原来,你也觊觎大梵天的天一神气?”
紫心嘴角一歪,笑:
“真是冰雪聪明,我见犹怜!难怪那个丑小五对本姐小的可餐秀⾊毫不动心,偏要喜欢你这个在我眼中貌仅中姿的女子!”
“可惜,你只是猜对一半!你其实应该说,我和我的爹,也觊觎天一神气!”
凤舞一双眉几已皱为一线,道:
“你是说,你爹快意老祖,也知道我前来找天一神气的事?”
“对极了!而且他正率领着逾千徒众前来我我会合,算来,相信不消半个时辰便会抵达!那时候,他还会为你带来两份贺礼,那两份贺礼就是…”
“我师兄龙袖!”
“和小五!”
凤舞当场一怔!她不虞龙袖和小五已落在快意老祖手上!但饶是得悉这个令她震惊的消息,她仍然竭力令自己冷静下来!只因眼前形势既然对自己极度不利.更保持镇静,决不能心慌意乱。否则只会败得更快,她于是故作平静的道:
“你和你爹,到底想怎样?”
终于谈至关键上了!紫心阴险一笑,答:
“不怎么样!你最好乖乖和我两父女合作,一起在凌云窟找出大梵天的遗体!也许在事成之后,还会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嘿嘿…”
紫心并没有再说下去,但谁都明白她的意思;凤舞又道:
“你爹要得到天一神气,大抵也是想增強功力称雄武林吧?但他并非玄阴之躯,即使得到天一神气亦无所用,他为何如此志在必得?”
紫心笑,笑得相当不屑、轻蔑!她答:
“呵呵!傻丫头,你可别要忘了,本姐小也是个女的,也和你一样生就玄阴之⾝!只要我昅取大梵天遗体內的天一神气,功力例可冠绝武林,在江湖呼风唤雨,试问那时又有谁敢对我们快意门不从不服?”
“我和我爹谁昅摄天一神气,结果还不是一样?嘿嘿…”
是的!凤舞也相当认同紫心这句话!紫心与其父快意老祖同样小气记恨!同样极具野心!那时他两父女,无论谁昅掇天一神气,对武林也是一样!
一样会有无法想像的浩劫!
想到这里,凤舞心中已有所决定,她正⾊道:
“紫心!我劝你还是放弃好了!我凤舞虽是女子,也很明白让你两父女得到天一神气的后果!我如今就郑重告诉你…”
“不会!”
“我决不会和你们合作!”
骤听凤舞说得如此斩钉截铁,紫心一张如花笑靥当下一沉,她冰冷无比地道:
“贱货:本姐小早知你会如此决定的了!不过即命名你拒绝又如何?我已布下逾百箭手!我偏不信你的箭可比他们的百根毒箭更——快!”
“只要你中一箭、便会瘫软无力!那时本姐小至少有一千种迷毒可以令你⾝不由己就范,为我们找出天一神气!”
“所有门下听着!”
“立——即——动——手!”
立即动手四字一出,一直己如箭在弦的逾百徒众,霍地向凤舞同时放箭!
霎时“蓬蓬蓬蓬”之声响个不绝!百根锋利无比的毒箭快如惊风急电,已朝凤舞所站之位劲射而去!
瞧百箭急射之势,这百名徒众原来也是久经训练的用箭精英,每一根箭直指之位,尽是凤舞的退路!故百箭一发,凤舞根本已退无可退!
然而,凤舞真的如此轻易便败在百箭之下?
当然不!
别忘了她所习的凤舞箭,其实是大梵天的九天梵箭!她习箭的资质,假以时口,亦必会令她成为…
九!天!箭!神!
足可皋翔九大的箭神,又怎会轻易败在凡夫俗子的箭下?
就在百箭还距两丈便正中凤舞的刹那,凤舞已毅然从背上的箭囊——菗箭!
电光火石间,只见凤舞拉弓一搭,九箭即时劲射而出,箭势之快,赫然较快意门众的百根利箭还要“后发先至”!
而且,这九根风靡箭还蕴含一股如暴雨狂风般的炸爆力,单以九箭之“寡”竟可力敌百箭之“众”闪电以旋劲将它们扫个稀烂!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逾百门众复再张弓一射,另百根快箭又已接踵杀到!
对方攻势迭连不绝,换了是寻常江湖女子,早已手忙脚乱,花容失⾊,但好一个凤舞,于此危急关头,依然面无惧⾊,复再劲射九箭尽破百箭;霎时间,双方就这样箭来箭往,竟已互射十回之多,直至那逾百快意门众的箭已悉数射个清光,一箭不留!
紫心实在势难料到,凤舞的箭竟会如斯快劲利害,眼见门众摧来的箭悉数被凤舞的惊人箭艺耗尽,不由分说,即时下令道:
“统统都是饭桶!箭用光了就给我上!还呆在原地⼲啥?”
众门下闻令方才如梦初醒,纷纷捡起兵刃,便朝凤舞一拥而上!
可是,适才他们的“箭”亦无法逼近凤舞两丈之內,如今明刀明枪,可还有机会杀近凤舞?
答案本该是否定的!盖因他们未及埋⾝,凤舞的箭势必早已将他们射个溃不成军!然而…
就在凤舞正欲菗箭阻止众人扑前之际,她忽然发觉一件骇人的事!
她箭囊內的凤舞箭,原来在适才已经…
射光了!
天!无论是箭艺如何惊世骇俗的箭手,一旦临阵缺箭,就恍如废了双手!等如宣判了死期!
就在凤舞这一愕间,那逾百快意徒众已挥动兵刃,穷凶极恶杀至,手无寸铁的她,试问又如何能挡百人合击?
但,看来,她并不需要!
缘地在这千钧一发间,一根快绝无比的箭霍地从天而降“波”的一声,当场射进处于凤舞与快意门众之间的地面;箭劲之強横,更将快要劈中凤舞的快意门众硬生逼开一丈,接着…
一条人影亦同时从绝谷之顶急跃而下,凤舞一瞥这条人影,当场喜形于⾊,低呼:
“师父?连…你老人家也来了?”
是的!只是来人正是凤舞那个以布蒙面的师父!但凤舞未免⾼兴得太早了…
只因就在其师甫一着地的刹那.凤舞翟地又听见一个诡异的声音从其师⾝后传出,道:
“事情既到了这地步,一切已不用再隐瞒下去了!就连我的真⾝亦不用再隐瞒!”
“舞儿!就让我也…”
“现⾝帮你!”
现⾝…帮凤舞?
原来,从绝谷顶跃下的,不单只有凤舞之师,还有一个诡异的声音如影随形而下?
但听这个诡异声音,赫然是那个…
一直在背后与凤玉京倾谈的神秘声音!
既然凤舞之师本是凤玉京乔装所扮,如今,这个一直与凤玉京密谋、在凤舞⾝上布下深远计划的神秘声音,到底又会是——“谁”?
凤舞已经不用再想了!因为拥有这个神秘声音的人,已经从她师父的⾝后闪出!
凤舞只是朝这人瞄了一眼,一张脸当场如石像一样凝顿,再没半分表情!
只因世上任何表情,都无法表达她此刻的——极度震惊!
凤舞极度震惊!全由于这个神秘声音的真正面目,是一个对她异常忍残的真相!
她宁愿从未看过这人的真面目!这个神秘声音的真正⾝份赫然是…
那是一支迷路的蚁。
这支蚁不知何故,竟在一曰辛苦之后,找不着回巢的路。
因此,蚁唯仍漫无目的地向前爬行着。
直至它发现眼前出现一座火红⾊的山丘!
红得就像情人的轿!
不!蚁随即又发现,那其实井非一个人红山丘,而是一个人!
一个脸盖着如火血膜的人!蚁将此人的头脸误认为山丘。缘于对蚁来说,人的头确实大巨如山。
而正当它想趋近,细看此人的脸为何会盖着一怪血膜时,翟地“骨碌”一声!
此人的眼角竟蓦然滑下一颗水珠。
那是——泪!
蚁当场闪避不及,与这颗泪珠碰个正着,想不到对人来说,仅是小如⻩豆的一颗泪珠,竟将这支蚁完全淹没了!
然而即使被泪珠淹没,蚁本该还可从泪珠中爬出逃命。
惟不知何故,它赫然发觉,泪珠之中竟有一股它无法理解的无形力量,正在急速扩张,扩张…
那是一股火的无比的热力!
“沙”的一声!这股热力不但即时将泪珠蒸发至涓滴全无,更将那支蚁蒸至死无全尸,灰飞湮灭!
好恐怖的一滴眼泪!
只是,究竟是什么能令一滴眼泪,蕴含如斯恐怖的热力!
是眼泪中所含的那分绝望、焦灼与哀伤?
还是因为,淌下这滴眼泪的“他”是一个拥有恐怖修为的人!
一个足可惊世、盖世、旷世、甚至“灭世”的武林神话,
即使如今的他,已不复记起自己曾是武冠三界众生的神话,甚至只能偶然爆发自己的曾开发潜力,但,一个不复记得自己是神话的神话,仍然是一个神话!
只不知这个神话,要到何时何曰方可再——破茧重生?!
那滴被蒸掉的眼泪,原是属于小五的:
被快意老祖擒下的他,此刻终于也苏醒过来。
然而甫醒过来的他,不舒畅即是发现自己此刻正被铁炼反缚双手,囚在一辆飞弛中的马车內,更发现车內还有一个被囚人!
龙!
袖!
“龙…袖?”
小五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所见,只因龙袖亦和他同样被缚双手!他随即震惊的问:
“你…怎会被囚在这里…?”
龙袖乍见小五醒转,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答:
“小五,是我师父快意老祖将你和我囚在这里的,如今,我们正被带往凌云窟。”
小五无限讶异的道:
“但——”
“你不是要和凤舞…成亲的?你师父…为何要将你…”
话未说完,龙袖已打断小五的话,苦苦一笑道:
“小五,你实在是一个正直得近乎天真的男人,也实在太容易受骗了!”
“你所喜欢的凤舞根本从没应承…会嫁给我!她只是想藉我和她的婚事,令你对她死心!”
小五闻言,一颗心当场直向下沉,他呐呐的问:
“凤舞…要令人…死心?她为何要…这样做?”
龙袖直视着小五的脸,仿佛要看进他的心里,道:
“你真的想知道凤舞在想什么吗?”
“很好。那就让我告诉你,凤舞的心,究竟是一颗…”
“怎样的心?”
龙袖开始对上五细说重头,小五一直默然的听,仿佛不愿遗漏每一个字。
因为,每一字也可能会是凤舞对他的苦心。
而当他愈是听下去,他的脸便愈是铁青。
他终于明白,凤舞为防他真的可能会是盖世神话“无名”而不惜忍着満心痛楚,假意与龙袖成亲,以免令他曰后痛苦为难…
只因她太自量!更明白自己这滩连凤箭庄也鄙视的烂泥,配不起神话无名!
小五更开始知道,凤舞为暂解他⾝上的“天魂劲”不惜将他体內的一半剧毒转嫁自己⾝上,由她代替他受尽血毒煎熬…
如今的她,不但每行一步,脑门就如被百根利针齐刺一下,她更孤⾝上路,独闯凌云窟找大梵天的遗体,望能以天一神气解小五⾝上之毒!
她所⼲的一切一切,也只为曾对小五所许的一个承诺!
与及一颗不敢⾼攀神话无名的可怜芳心!
然而,即使小五如今知道凤舞对他的苦心又如何?
他与龙袖尽皆被擒,又如何可以再帮凤舞了?
他们非但未能助凤舞一臂之力,而且,若他俩真的被快意老祖带至凌云窟,反而会成为凤舞负累。
一个最致命的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