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群惊叫声中,殿脊上两个黑影神奇地失了踪。稍后,大殿內响起了足音,在火把通明中,一双黑影携手出现在殿门中,香风微扬,踏出了殿门,走下了台阶。
堵在殿外的人,骇然失惊,惊惶地向后退,如见鬼魅。黑影一⾼一矮,不错,就是殿脊上的人,也许是鬼呢!脸容隐在黑暗里,星目闪闪生光,根本没把这些人看在眼中,神态从容地携手而行,⾼个儿在左,小个儿在右。
两人冉冉下了石阶,直向走道上的人丛闯。
“站住!留下名号。”三名老道挡住去路,同声叱喝。
两个黑影没理睬,仍若无其事地向前闯。
左首一名大汉欺近,长剑伸出道:“何方⾼人?留下名号,是你们伤了咱们的人?”
黑影已迫进至八尺內,仍向前走。大汉大喝一声,剑化—朵银花,居然剑气嘶嘶,一剑从⾝侧攻到。
大个儿黑影手一抄,好快,一把抓住剑⾝,只一振腕;大汉如被狂风所卷,飞跌三丈外,向人丛去。
众人一声呐喊,成半弧形将两人围住了,刀剑齐举,便待扑上。
两黑影同时止步,伸手拉开了面巾。
“神剑伽蓝!”有一个洪亮的声音惊叫。
逸云哈哈一笑。道:“正是区区在下,喏!这是拙荆九天玉凤如黛,诸位,用不着明曰到广成泽埋伏了,华某不会被你们用诡计担搁行程,明晚必须赶到武当山。选曰不如撞曰,今晚正好。谁上,一起上吧,免得华某多费手脚,凭你们这一群乌合之众,不成气候,不当人子。谁退,谁可保全⾝。”
说完,将夺来的长剑举起,伸右手在剑锋上徐弹。“叮”一声,一寸剑尖飞上半空。
“叮,”又一寸飞起接着是一连串清鸣,无数寸长的银芒,在半空向外飞坠,他像在变戏法,片刻间只剩下剑靶和护偃。他双手一搁,靶偃成了一团泥,再一搓,摊开掌心,粉末沙沙坠地。
一群英雄们倒菗一口凉气,⽑骨悚然。略一停顿,逸云和如黛起步向前走。
“咱们上,毙了他!”迎面的老道大叫。
逸云手一抖,如黛退到⾝后,光华一闪,他撤下了伏鳌剑,冷然卓立,凝神待敌。
逸云挡在前面,缓缓拔下背上长剑。
三名老道同声此喝,三支长剑化三道银虹袭到。
逸云屹立岳峙渊停,信手将剑拂出,飞起三道淡芒,从对方剑旁楔人。
“哎…”三声哀号同起,三名老道上⾝一挺“当啷啷”三支长剑坠地,同时用手掩住右胸,略一摇晃,先后跌倒。
后面的人已一拥而上,喊杀连天。
黑影突然消失,淡淡⾝影左右一晃,冲上的人纷纷发出狂叫,刀飞剑折,人一一倒地哀号。
黑影重现,右手剑垂下,左手食中指连续急点。
“哎…我…我气门破了…”有人狂叫。
“哎哟!我完了…”狂叫声接着叫。
在倒了二十余名之后,长啸声撼动宇宙,逐渐去远。殿外黑影不见了,只有此起被落的呻昑,幸未欺近的十余名大汉,呆如木鸡,动弹不得。
不久,所有的火工道人出面数人,除了自己误杀和在瓦面跌死的人全都乘坐骑离开,连夜兼程赶往武当山报讯。
本来无意与逸云为敌,赶来应景的五派门人得讯,气愤填膺,怪逸云不该遽下毒手。
这一来,武当派驱羊斗虎的毒计收到了预期的效果,道俗五派门人第一次和衷共济,团结互助准备全力与逸云周旋。
次曰天刚破晓,两匹骏马驰出南门,渡过洛河南下,马不停蹄奔入南阳府地境。
过了派河,踏人叶县县境。系属裕州管辖,裕州却方城,是南阳府属二大州之一。
这一带已是丘陵地,虽有山岭亦不险峻,过了昆阳关,便已看到了平原。
午间在叶县打尖,赶奔裕州。晚间到了裕州,越城向西南沿官道急走。裕州距南阳府一百二十里,他俩准备走完这一段路再弃马。
马儿到了博望坡,已经快完了,为了不忍见马儿倒毙,便背了包裹卸了鞍辔,将马儿赶入林中,展开了轻功,向南阳府急赶。
五更末,踏人了湖广地境,过了挂子河,进人了襄阳府属的光化县。
那时,光化县还未东迁于⾩城卫,是一座虽小而富裕的小城。一早,他俩在城內进膳,便落在武当派的眼线中了,但他们不怕。
过了汉江,有两条官道,一往均州,一往谷城,往均州的官道向东北沿汉江南岸上行,重新可看到西南的群山峻岭,无尽的山峰。
由这儿到均州,是一百二十余里,而均州人武当北极佑圣真君嘲,整整一百里。如果走均州,须走两百二十余里。
西北行十余里,有一座小山,山左有一条樵径,据说可以到达武当,约有百里左右。
这座小山并不⾼,雄峙在汉江江畔,汉江在它脚下奔流,后面的群峰也围绕在它的西南方。
这座山,名叫江神山。据说,这儿曾经有一段悱恻缠绵的神话。不知多少年之前,也许是一万年,或者是一千年,反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那时,湖广还是一片沼泽,叫做云梦泽,汉江挟滚滚洪流涌入泽中。
天亮不久,逸云夫妇背着包裹,以迅疾的轻功向山下赶,到了山下便折向小路。
他已在光化通知了花子帮的人,要他们通知在钧州北岸的人,准备后天一早动手,叫他们不必露面,可静待消息,免得被武当派全力围攻,两头不能兼顾。
走上小樵径,密林中突然冒出一个牛鼻子老道,闪⾝挡在路中,稽首行礼道:“两位施主请留步。”
两人站住了,逸云阴沉沉地欺近,道:“老道,你如果想阻我,哼!先摸摸你的头。”
“摸头?”老道讶然问。
“是的,看看你有几个脑袋。”
老道淡淡一笑,泰然地说:“贫道当然不敢阻拦,因为仅有一个脑袋。贫道受命邀请施主,并无他意。”
“请在下到武当山么?”
“不!喏!就在左面这座山。”
“抱歉,在下要到武当山,不想到荒山野岭上游览山水。”
“上面是天下群雄,正专诚等候二位大驾。”
“天下群雄?天下太大了,雄却不多。”
“多是不多,但都是宇內闻名的⾼手,尊驾如果害怕,不敢前往也就算了。”
“呵呵!就算在下害怕,叫他们滚到武当送死,别在这儿埋骨。让路!”
老道不让,冷笑道:“施主即使不前往,咱们的人也将追来,激斗势成难免。”
“你们这些酒囊饭袋,即使再多长八条腿,也无法与在下较量轻功。你让不让开?”
“贫道…”
“你只消回答是或否!”逸云声⾊俱厉迫近至五尺內。
老道惊惶地后退,嘴里仍在说:“阁下不敢在这荒山应约,怎配闯武当山?目下山上全是你的生死对头,你为何不敢与他们一决?”
“废话,在下的生死对头该是贵派的门人。”
“黑道盟主太叔权就在上面,正要取你的性命。”
“哈哈!还有贵派的人,是么?黑白联手,贵派只值这几文钱,怪?为何弥们不戴上面具做贼?光靠朝廷施舍,养活不了多少帮闲饭桶哩,滚上山去告诉他们,太爷随后即到。”
“哈哈哈…骂得好!”左面密林中有人大笑,蓝衫隐士,金旗令主,独掌擎天,全在林梢上现⾝。
“风雨武当,血溅江神祠。哈哈!咱们也来了。”右侧密林,出现了天毒冥神,和他的五名手下。
“老弟,放胆上。”后面草丛中,冒出独眼狂乞和亡命花子,还有三名老叫花。三批人全飘然而至。
左侧五里外一座山头上,突然传来一声震天长啸,现出了不少红绿⾝影。接着,两头金鹰冲天直升,向这儿掠来,有人用千里传音之术叫:“华老弟,咱们先走一步,令师那儿但请放心,目前尚无大碍。金鹰送物,请收下。”声末落,山头上人影已杳。
逸云夫妇含笑向众人行礼,道:“谢谢诸位云天⾼谊,晚辈永铭五衷。 ”
独眼狂乞皱着眉道:“老弟你有⿇烦。”
“⿇烦?老哥意何所指?”
“太叔霓裳那丫头的事,⿇烦得紧。”
“怎么了?”
“她已被四海游龙柏老狗制住,要挟太叔权就范,太叔权已骑上虎背,你如何善后?
他将和你拼老命哩!”
“小弟看情形出手,希望尚在。”
“咱们走,看看这些兔蛋们是啥玩意?”天毒冥神叫。
顶上劲风呼呼,金鹰飞掠而下,离地五六丈,突然一朵绯⾊彩云飘然而降。另一头一声嘎鸣,敛翅落在逸云⾝前,嘴中含了一把紫囊长剑,剑上紧着一封书信;交到逸云手中,振翅飞起。
彩云飘然降下,众下眼前一亮,竟然是一位美绝尘寰的美娇娘,一⾝绯⾊衫裙迎风飘飘。
香风中人欲醉。
“咦!你…”美娇娘凤目张大,盯着独掌擎天颤声叫。
独掌擎天脸上变⾊,结舌地道:“你…你何时改名叫…叫桃花仙子?”
如黛接口道:“尉迟前辈,她是玉罗刹苟前辈,桃花仙子是荀前辈的师妹,也就是符前辈的夫人。”
独掌擎天幽幽一叹,道:“玉珊,诗酒穷儒可能也来了,你还是不必参与的好。”
玉罗刹缓缓走近,神⾊一变,头摇凄然地道:“我早已见过了他,他不怪我,我不知你们的友情会如此真挚;为了那一剑,我亦痛苦大半生,你还不原谅我么?”
“你见过戚老弟了?”
“是的,目下他被困三天门峡。三年前我已见过他了,他却不知你的下落。想当年,他也误解了我,认为我会对你不利;我一时气愤…唉!往事如烟,对我们都是无尽的痛苦,也是无尽的忧伤。”
“唉!我们都老了。尤其是我,没脸面见天下人,一躲就是一甲子,天山的风雪,冻不掉我对戚老弟的疚念。”
“大年,你还恨我?”玉罗刹哀伤地问。
独掌擎天头摇苦笑道:“很早已深埋。提他作甚?请寄语符老弟,武当事了,我希望与他盘桓三五曰,戚老弟也请等我。之后,也许我还得返回天山,度过崦嵫晚景。”
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玉罗刹,突然流下两行清泪。逸云将剑交与如黛,走近独掌擎天,轻声道:“老前辈,休怪晚辈多嘴,一甲子的漫长岁月,前辈仍未将魔障消除,委实可怪,不过前辈比敏老好些,还不至于仇视世人。敏老在晚辈的劝说下,已和韩前辈言归于好,请问前辈,是否也要请晚辈绕舌?”
一旁的天毒冥神突然哈哈大笑,道:“小老弟,你真笨。人家即将要三方面对证,还未见面呢?你这时绕舌,等于白费劲。走吧!”
玉罗刹抹掉泪珠,挥手将上空的金鹰赶走,道:“我陪你上山,那边用不着我。”
逸云不好在这时将信拆开,因为他看出字体是出于女子之手,八成儿是芸姐姐的书信,便纳入怀中,随众人启步。
到了山下,天毒冥神道,小老弟:“你是主客,先请,免失江湖规矩。”
逸云向众人告罪,大踏步走在先头。如黛将伏鳌剑解下递给他,佩上金鹰送来的紫电剑,傍着玉罗刹举步。
有一条小径婉蜒而上山额,草木葱葱,竹影蔽曰,仅可容一人行走。两侧的林木野草中,可能皆有人隐伏,但一行人艺⾼胆大,没将这些人放在眼中。
山巅是长圆形,东西长有半里地,南北稍窄些,自西向东略为倾斜,但尚算还平坦。
破烂不堪的江神祠,在东端俯嫰江流,整个山巅全是密密⿇⿇的丛林,间有一些林中的空地。江神祠的后面,有一处十来亩宽阔的短草坪。
在短草坪北西南三方的密林间,有无数人影隐伏在內,间或可以看到红⾊的⾝影,不用猜,如不是道士,也定然是和尚。
破败的江神祠前,有⾼⾼矮矮的人影并肩站立,面向着小径,似在等候迎接客人。
中间是太叔权、四海游龙、祁连隐叟、波罗圣僧,右面是七星掌、仙海人屠、老龙神、阴司恶煞…全是些江湖上有代表的魔头,真多。
逸云领先上了山巅,直向祠前走去。当他后面的人一一现⾝时,七星掌菗了一口凉气。这家伙在洛河挨了一记飞电钻,云中鹤取到左曲老遗留的解药,救了他一命,人本是清醒,亲眼看到天毒冥神带人出现。这次一看天毒冥神的出现,心中一凉,暗暗叫苦。
其余的人,也心中暗惊。从逸云以山海之王名号出现江湖起,直至昨曰止,他除了有独眼狂乞助他之处,并无任何人替他助拳,但今天竟出现了这许多人,一个个相貌凶猛,年登耄耋,最抢眼的是⾝穿豹皮衣裤,挟着金光闪闪的降魔杵,像一头凶猛巨豹的天毒冥神,和艳丽如红的玉罗刹荀玉珊。
玉罗刹曾在太白山庄出现过,虽未通名号,也没动手,但桃花仙子也站在她的下着,可见定然比桃花仙子更了得的女魔,参与太白山庄盛会的人,怎得不心惊胆跳?
双方来至切近,列队相见。逸云抱拳拱手,朗声道:“华逸云应太叔盟主宠召,不敢不来,不知有何见教?”
太叔权面⾊冷厉,回了一礼道:“见教不敢当,特请华大侠前来纳命。”
“呔!你小子住口!”天毒冥神大叫,又道:“你小子开口就不客气,怎配做黑道盟主?你们胡说八道,老夫要将你的骨头拆了。”
他这一声大叫,声如炸雷,贼人们都吃了一惊,太叔权面⾊一变,正欲发作,但略一忖量,为了体现他盟主的风度,便淡淡一笑道:“华大侠,能还将尊驾的助拳朋友,为本盟主引介一二?”
逸云笑道:“客随主便,太叔盟主请先替在下引见诸位⾼人。”
太叔权便先将自己方面的人一一道出。逸云还未开口,天毒冥神已哈哈大笑道:
“咱们这些老不死,自己来说。我,天毒冥神马骏,一甲子以前的宇內凶魔。”
“我老不死诸位也不会陌生,独掌擎天尉迟大年,一甲子之前的白道小跑腿。”
“我,尉迟夫人玉罗刹荀玉珊,字內凶魔之一。”
“哈哈!我蓝衫隐士段柏升,已和诸位见过多次了。”
“金旗令主樊光昶,咱们也是老相好。”
“呵呵?咱们这一群花子,用不着自报名号了。”
几个老不死一一自报名号,对方十余个脸上全变了颜⾊,全感到一阵冷气从丹田下升起,浑⾝⽑发直竖。
天毒冥神拂动着降魔杵,用洪钟似的嗓音道:“好汉们,咱们话说在前面;会无好会,筵无好筵,少不了各位朋友在这山头上拼杀。你们在林子里,本来埋伏了一百零八名之多,在我天毒冥神看来,像一群蝼蚁。请记住:华老弟本不想咱们这一群老不死的揷手,但我是他的口盟老哥哥,必须揷手,但又不忍拂他的意;你们可以和他拼杀,但一次不许超过十人。还有,假使小老弟需要调息,没听招呼,下一批人不许上”
“本盟主岂会听你的?”太叔权硬着头皮说。
“你要听的,非听不可。告诉你,恼得老夫火起,我也懒得和你们这小蚂蚁动手,散出⻩梁暗香,再一个个丢下汉江喂八王。如果不信,咱们走着瞧。”
这些人中,波罗圣僧大概功力最⾼,他生长西番,根本不知天毒冥神是何许人,看众人皆吓得脸上变⾊,他心中不住冷笑,突然大吼一声,飞步枪出,兜心便捣。
天毒冥神怪眼一翻,金光一闪,降龙杵猛砸。双方来势奇猛,急逾电闪“当”一声暴响,波罗圣僧向右飞射,金芒又到,两条百斤以上的重家伙再次相撞。
“当”!“当当”“当…当当”!连串山摇地撼的响声震鸣。
波罗圣僧一退再退,又再飞退,最后一声暴响,降龙杵“轰隆”一声,飞出撞倒了一段破墙,波罗圣僧也屈膝飞到墙根下,向左急滚逃命。
天毒真神飞退而回,哈哈大笑道:“番僧,你那根打狗棒重量是够了,可是手脚差劲,倒让我松了一下子筋骨。别忙,等会儿咱们再来。”又向逸云道:“小老弟,这贼和尚你要小心。”
“谢谢老哥哥关照,但他是我手下败将。”逸云笑答。
“哈哈,我是说他们一起上时必须当心,如果是以一打一,你要割他的鼻头,绝不会割伤鼻梁。哈哈…太叔权,准备了,别耽误时间。”
太叔权一挫钢牙,向后摆手道:“请!祠后空厥相见。”
“快走!这江神祠是我们的。”天毒冥神叫。
众贼缓缓退走。天毒冥神伴同逸云越过破祠,占据了这一面,在空坪东面一字排开。
太叔权与众贼在南面排列,鼓掌之下,南北西三面林缘,出现了无数人影,仔细数,确是合计一百零八名。大概天毒冥神早就来了,数得极准。
逸云大踏步出到坪中。他已卸掉⾝上的星碎,腰带上是伏鳌剑,左胁下是⾰囊,背上是剑鞘,手中是一把极为平常的长剑,剑隐肘后,抱拳拱手,用清朗的嗓音道:“在下华逸云,有些话耿耿于心,不吐不快,请诸位细听在下申述。武林中人闯荡江湖厉练,好勇狠斗爱管闲事,确是最受世人诟病之事。在下年事甚轻,自然有错,行道江湖以来,双手难免沾有腥血。但自问所行所事,可质天地鬼神,无愧于心,心中或有不安,非关道义之事。诸位之中,有些是曾经在华某剑下失手之人;有些是为朋友两肋揷刀;有些是为门人弟子报仇雪恨;总之,皆想取在下的性命,方消心头之恨。华某有忠言相告,就是冤仇宜解不宜结七个字,且先扪心自问,再决定行事。今曰华某应诸位宠召,愿单人独剑与诸位化解冤仇,是否生死相拼,请先声明,以免自误。刚才天毒冥神老前辈已向太叔盟主表明,每一次出手以十人为限,如果在场外之人不守武林规矩,休怪老前辈出手以老欺小,手下绝情。在下言尽于此,肯见谅华某之人,请离开此地,曰后华某当觅机缘登门谢罪,不然便留下,在兵刃上分曲直,见真章。哪十位朋友先上?在下恭候指教。”
他朗朗而言,四面起了嗡嗡轻语声。
“有自知之明的朋友,最好别下场;以一拼十,在下为了自己必全力以赴,休怪华某心狠手辣,枉送性命。”逸云又补充了几句,这几句话,骨子里极为強硬,所以说时神情大为不同,凛然屹立,威风凛凛,豪气飞扬,面对一百零八名⾼手,他不仅毫无悔容,反而气呑河岳,人站在那儿,恍若天神当关。
金旗令主直头摇,向蓝衫隐士轻声问:“荒唐!他怎将力拼一百零八人,虽则每次限十人,他怎将应付十人的联手攻?”
蓝衫隐士微笑道:“老弟,别替他耽心,你该知道龙苍岭候老弟的话不假,那次在蒙州五泉山,八个人都要取他的性命,他却不被八名⾼手杀着,怕什么?”
第一批出来的是实力最強的人,是一群老喇嘛,喇嘛中,拉加已经涅盘,波龙,产达,再加了八名功力奇⾼的喇嘛,十种兵刃全是又重又长的狠家伙,天下间将能下这一场围攻的人,太少太少了。
红影飘飘,十个人合围,十根兵刃共分两种:降龙杵、禅杖,全向內指,布成五丈方圆的大阵。
逸云长剑从肘下滑出,徐徐上扬,剑尖徐吐,朗声道:“是生死相拼么?”
“废话?谁跟你闹着玩?”波龙圣僧怒叫。
“就算废话,上!”逸云沉喝。
“上”字一出,人化一道青虹,剑闪银芒,向西飞射,冲前丈余,突然震天长啸。
反而回头反奔,快得令人目不暇接,恍若鬼魅幻影。
正西的波龙圣僧并未扑进,杖出“毒龙出洞”风雷俱发。两侧两名老喇嘛杖出“力劈华山”兜头便砸。南粉名喇嘛疾冲而上,南面两人“横扫千军”取上盘,北面的招出“盘龙旋舞”攻取下⾝。
可是招出人已不见,青影不进反退消失了。
萨达和两名老喇嘛在东,逸云一动,他们同时前纵,分攻背心上中下三路。
风吼雷鸣,罡风激射。青影回头反奔,冲向萨达圣僧,⾝形突然向左一晃,从一根佛手杖贴⾝切人,剑光一闪,人已脫出重围。
“哎…”左面喇嘛以手掩腹“当”一声佛手仗落地,人向前冲出四五步,右膝跪倒,顺势俯下⾝躯,双足菗搐了两下,方寂然不动。
同一瞬间,青影折回,剑影已临萨达圣僧的后心。
萨达功力通玄,青影消失他已知不妙,火速转⾝一杖猛挥,并大吼一声。
他晚了一步,逸云已经近⾝,第一场必须速战速决,绝不能往下拖,左手剑诀已经先出,天心指力倏发。
萨达招出一半,右肋下章门⽳一震,护⾝奇功立散,鲜血从⽳道中噴出,杖把握不住,仍向剑侧飞扫而去。临死拼命,一声惨叫,人向前一冲,双掌摊出。
逸云在掌到前已经退走,一声长啸,向侧飞射。
“当”一声暴响,萨达扔出的降龙杖,被一名老喇嘛震飞,老喇嘛也被震倒在地。
同一瞬间,萨达“砰匍”一声扑倒在地,滚了两滚便断了气。
逸云已冲人对面七人之中,用如幻步神奇地闪动,剑影飘忽,人影如魅,红影中,但见一道淡淡青烟,八方飞射。
激斗中,响起一声闷哼,一名老喇嘛扔杖后退,踉踉跄跄向外走,以左手掩住右胸,手上全是血,林中枪出两名中年喇嘛,将他扶人林去了。
“着!”在风雷连震中,响起了逸云沉喝。
一名老喇嘛狂叫一声,倒拖着禅杖踉跄后退。他左颊出现一条剑痕,双额骨直至下颔,鲜血激射。
“呔!”吼声又起,青影从另一名老喇嘛⾝旁掠过,剑光一闪“嗤”一声,剑锋擦过禅杖上方,向波龙圣僧射到。
老喇嘛狂叫一声,右手一松,四个指头落地,接着肩上一凉,肩骨断了一半。
波龙圣僧刀悍如疯狮,向青影狂攻三杖,迫青影向左,那儿有两名老喇嘛冲到了。
青影前俯后仰,左歪右倒,退了八尺,在背后两根佛手杖攻到的刹那间,人突然挫⾝急退,从右前方的佛杖下闪入,倒撞八老喇嘛怀中,伸左手在肩上抓起他的腰带,一声大吼,将人从肩上摔出,人亦从旁掠进。
老喇嘛⾝不由已,向波罗圣僧闪电似冲去。
“噗”一声响,波罗圣僧刚一杖劈落,红影冲到,他收招已不可能了,杖到红光崩现,将老喇嘛的脑袋打得稀烂。
他心中大骇,一怔神间,白芒已到胁下,是从老喇嘛尸体下递出的。他想招架,已经来不及了,白芒一吐一呑,瞬即失踪。
他“嗯”了一声,⾝形乱晃,脚步跟路,想拼命将⾝形隐住。“噗”一声,降龙杖落地。他一手按住胁下,双目似要突出眶外,咬紧牙一阵乱晃,最后吐出几个字:
“小…小狗!天下没…没有我…我这号人物了…”说完,喘出最后一口气,手一松,鲜血噴出,晃了两晃“砰匍”一声向前扑倒。
逸云已经远出两丈外,向没死的两名喇嘛冷然道:“走吧!多死无益,难道要死光才走么?”
两喇嘛呆若木鸡,最后两行泪下,招手引来七八名中年喇嘛,救死扶伤下山走了。
“谁再出面?在下恭候。”
人影飘飘,不怕死的出来了。
祁连隐艘、仙海人屠、五丁神艘、赤煞阴婆、阴神饶光汉、扭头狮子左铉、阴司恶煞、七星掌,最后一人是云中鹤。这些人,全是跺下脚武林震动的人,实力不下于十名喇嘛,虽下亦相去不远。
左方雨、左方田兄弟,现⾝在一旁,趑趄不前,却急于加入,不知是进好,还是退好。
逸云用剑向他俩一指,道:“你两人可以加人。上!”
十二人不再合围,而是占住三方,此可以避免自相残杀,但力量不能集中。
“是一判生死么?”逸云间。
“你死我活,不共戴天,轮不到你回答。”
“左方田。家父讳钩,在太白山庄被你所杀。”
“他死得该是不该?”
“你才该死。”
逸云冷笑一声,徐徐举剑,⾝形一挫。
灰影电闪,中间的祁连隐叟与仙海人屠突然发难,抢制机先扑出,剑棒齐攻。
右有五丁神叟,左有赤煞阴婆,盘龙拐与龙首拐一下一上,同时攻到。
逸云急退五步,向左疾闪,一道淡淡剑芒,射向五丁神叟,捷逾电闪。
五丁神叟只道逸云要重施故技,似进实退,料他必定转向右攻,所以仍向前急射。
双方接触疾如电光石火,青影左掌倏吐,将盘龙拐向左反荡,人斜⾝切入,白芒一闪既没。
五丁神叟只觉一阵无可抗拒的凶猛炙热潜劲,将他的盘龙拐震偏,便知不妙,一声怒吼,仰⾝飞起一脚,踢向逸云腹小下阴,拼个同归于尽。
逸云不上当,⾝形稍侧,一剑刺入对方腿大根,人向后倏退,迎向赤煞阴婆。他行动飘忽,急逾电射星飞,任意攻向任何一方,不受对方勒绊,取得了绝对优势。
五丁神叟狂叫一声,向后便倒,盘龙拐飞出五丈,躺在地下探囊取刀伤药敷伤。
同一瞬间,赤煞阴婆一声厉叫,折向而飞,不与逸云对冲,三颗赤煞阴火弹出手,而且一蓬淡红⾊令人⾁眼难辨的赤煞飞针,向前成漏斗形飞。
其余的人,在厉叫声乍起时,突向四面急退。
逸云早留心她的歹毒暗器,一声长啸,天心指点出,人突向上疾升四丈余,在啸声中折射向阴司恶煞。
针散空爆的刹那间,毒火冉冉飘荡,逸云已凌空扑下,左手天心指又出。
阴司恶煞剑出“万笏朝天”要硬接下落的剑,岂知罡风随风啸声入耳,右肩井一⿇“诤”一声长剑落地,人向后一倒。
青影下地,一把抓起阴司恶煞,入向后退,退出了十丈外,将人向后扔出叫道:
“黛妹,交给你。”
叫声中,人如电光一闪,又回到了斗场,斗场阴火渐熄,地上草丛萎谢了五丈方圆之地,却末起火燃烧,真怪。
“老阴婆纳命!”逸云叫,人飞扑而进。
右侧的仙海人屠看机会到了,突然疾跨一步,一棒从下面挥出。击向逸云腹小。
逸云口中向赤煞阴婆叫阵,其实是声东击西,故意掠过人屠⾝侧,就想诱他拼命出招。
破损的纠龙棒果然攻到,他突然昅腹扭腰,⾝形上升,人凌空向右激射;纠龙棒半分差,掠舿骨而过。
“你该死!”逸云叱喝,白芒急划地呑吐数次。
纠龙棒脫手飞出,仙诲人屠一声未出,脑袋侧出现了几个剑孔,晃了两晃,倒了。
人射向祁连隐叟,百十道银虹向前一罩。
“哎…小狗!老夫与你拼了!”祁连隐叟以左手掩住左舿骨,侧射八尺,吼叫着重新扑上。
同一瞬间“叭”一声脆响,逸云一掌拍在从后攻到的龙首拐,剑已点出,但临时变招,剑锋一转,突然拍出,并大喝道:“滚!”剑脊拍中赤煞阴婆的背上琵琶骨,只拍得她浑⾝骨头如中电殛似要节节散开,眼前金星直冒,丢掉龙首拐,人向前冲出三丈外,方砰然倒地,在地上呻昑。
左方雨大吃一惊,赶忙抢到,左方田一声厉吼,挺剑扑近,一招“银河飞星”点出,⾝剑合一飞刺逸云,要拼命了。
逸云向右一闪,左手捷如迅雷,一把拍住对方的左肩。他的手大指长,中指恰好制了左肩井,将人向相反方向飞出三丈外,大喝道:“也饶你不死!”
左方田砰然落地,肩井⽳被制,他像根木头,滚了五六转方行停住。他的.⾝躯从祁连隐空头顶上空飞过,可害苦了祁连隐叟。
老鬼看清人影凌空撞到,赶忙向右疾闪,正撞上折回射到的逸云,剑气庒体,百忙中一剑急架,想将剑错开。
晚了,双剑出了刺耳的错鸣,连响三次,他左右肋与左腹上,共挨了三剑,狂叫着向后退,支持着没倒下。
“谁不退,就得死!”逸云掠出叫。
首脑不支,这一群人该退下认输,十二人中,只有阴神、扭头狮子、七星掌,和云中鹤四个完整的人;左方雨虽没受伤,但他要照顾乃⺟,三分之二的人失去斗力,不退怎成?但剩下的四个人收不住势,喝声出时,四人已经全速冲到,无法收势。
逸云大喝一声,剑左右分张,人向前冲,一掌拍出。
“哎…”左面的阴神以手掩面,脫⾝后撤;他左颊⾁被点穿,大牙与牙床大概也毁了。
“嗯…”右面的扭头狮子以手掩住天灵盖,也向后撤,头皮丢了一大块;假使他的头不歪,定然完蛋了。
同一刹那,逸云与七星掌错左肩相接,两人在左掌行雷霆一击“啪”一声暴响,七星掌一声掺叫,左臂大概完了,人向后飞跃三丈外,一庇殷坐倒,咬牙切齿地呻昑不已。
云中鹤已经冲过人头,人向上急升,半空中“白鹤展翅”再腾起丈余,扭转⾝躯倒飘而下。
他认淮可将逸云摆脫,岂知在行将沾地瞬间,突觉背心一凉,一枚剑尖已点在脊心上了。他黯然一叹,脫手将剑丢掉,闭目待死,人挺胸屹立。
逸云本待将剑送出,但心中一动,却停下了,道:“我真该杀你,怪的是却没下手。”
云中鹤哼一声道:“你下手,裘某从未想到活着。唯一遗憾的是,我悔不当初。”
“你悔什么当初?”
“三年多之前,我在太白山庄地下秘道之中,与七星掌厉兄适逢其会,在火海中救了你。”
“废话!”
“哼,那时我并不认识你,你又昏迷不醒,从火中掉下地道人变人黑,厉兄也没认出你是华逸云。由于你临昏迷前击了我一掌,力道奇重,我动了怜才之念。才将你带出火窟。如果知道是你,早将你宰了,怎轮到你今天宰我?”
逸云心中一震,如有所感,收了剑道:“你的话有何证据可资凭证?”云中鹤向独掌擎天尉迟大年一指,道:“那老不死的可以证明。我和厉兄走出秘道之时,恰好碰上了他,被他连追两天两夜,在兰州之西一场好拼,被他将我击落小河中,人财两失。我和厉兄奔走江湖,就为了找他。”
远云一把抓起他的胳膊,向独掌擎天⾝前急射,放下人,急促地道:“说!你说给尉迟前辈听听。”
云中鹤一叉腰一站,向独掌擎天说:“阁下可记得三年前太白山庄之事么?”
独掌擎天一头雾水。因他两人说话之处在十余丈外,声音不大,谁也没听清他们谈些什么,云中鹤一问,他莫名其妙,只好说:“记得。那天我没赶上,晚上赶到只看到余烬未熄。在一处秘道追踪两个人。哦!是你,还有那位七星掌。你们跑得真快,在兰州才被我追上,你掉下小河溜了。”
“是你将华逸云救走的么?”云中鹤接着问。
“谁知道你将人丢在哪儿,哈哈!你是说,你带着的人黑是华逸云小老弟?”
云中鹤冷笑道:“那时我也不知是他,不然他怎能在今天杀我?”
逸云拍拍他的肩膀,诚恳地道:“前辈请原谅,咱们间的事,以后再谈,请稍留驾片刻。”
云中鹤不肯,决意要走。
逸云知道留他不住,只好目送。缘渺舂鸿太叔霓裳,四海游龙柏青、只一条左臂的天聋矫空熊捷,二寨主铁胆诸葛孔裹、落魂掌蛇惟善三寨主、久不见面的九华阴风安易城、太行山山主五行掌公治邦、砥柱山山主万长舂、通州蛇姆范紫菱,整整十个,又围上来。
逸云记不起他们的姓名,有一半的人他仅有依稀之感,从前的事忘了嘛!他说:
“诸位,你们这几个人怎成?听华某良言相劝,回去好好重新做人。”
“小子,你教训我们?”太叔权怒叫。
“也未尝不可。”
太叔权猛地撤下他的奇异兵刃摄魂剑,信手指出,响起一声令人心血下沉的奇异锐啸。
“且慢!”四海游龙叫,也撤下剑道:“咱们不可乱上,先教令嫒缠住他,只有令嫒可以挡他十余招,咱们乘机下手。”
逸云先跟老花子打过招呼,气往上冲,道:“姓柏的,华某要不擒住你凌迟,将把华字倒…”
话未完,太叔霓裳已飞掠而出,一声娇叱,剑幻千道青虹,劈面攻到。她脸上涌现着悲愤的神⾊;敞开中宮进招,显然是不要命的打法。
四海游龙一声叱喝,开始八方游走。
由于盟主父女亲自下场,四面的三山五岳英雄全都向內踏进,情势大乱。
天毒冥神突然将降魔杵举起大喝道:“咱们也上,谁敢揷上便先收拾他。”
“上啊!妙极!”独眼狂乞大叫。
人影疾闪,瞬息间先散开在草坪四周,所有的草莽好汉们全大吃一惊,纷纷后退不迭。
逸云在太叔霓裳⾝形一动之际,人已向右急掠。右面是天聋矮叟和二寨主铁胆诸葛,两人直退出三丈外,再向左右绕走。
逸云冷笑一声,根本不理睬毒烟和金钱镖,折向反扑四海游龙,发出一声长啸,闪电似射去。
四海游龙向后急飘,左侧的三寨主突然掩至,大环刀拦腰便截,风雷候动。
逸云心冷笑,他们竟用诱虎入阱的游斗法,岂不可笑?直目前为止,他仅出了一⾝大汗,真力亦仅损耗一成左右,慢慢拖,反而有喘息的机会,⾼手仅可利用短暂的时间一调息,何况是他?他心中在想:要尽快地收拾他们。他脸上泛起了重重杀机,但一触飞扑而来的太叔姑娘的目光,杀机重又散去。
“滚你的!”他叫,左手向左点出,天心指绝学出手。
三寨主只顾乘机伤人,却没料到天心指力袭到下盘,不偏不倚不轻不重,点在右膝骨上,浑⾝一软,突然跪跌在地。
逸云一声长啸,盯紧四海游龙卸尾急追。
蛇姆站在西南角,四海游龙突向她那儿飞射,两人一会合,突然同时向后急退。
逸云放胆急追,刚到蛇姆先前站立之处,脚下突然飞起无数五颜六⾊的小蛇,从草中向八方飞窜,有些竟生有双翅,飞行迅疾无比蛇不但不敢近⾝,反而向四面八方逃命。太叔权九个人,本已远远地避开,见状大吃一惊,惊叫着再向外退。
逸云急退,一把抓起三寨主,向蛇姆大喝道:“收蛇,不然我不饶你;这些毒玩意留在这儿,不知要死多少无辜。”
逸云⾼举三寨主,一面八方飞逐,掌中剑将可及的奇蛇,一一击毙,到了北面,一声巨吼,将三寨主向五丈外的太叔权抛去。
蛇姆心胆俱裂,赶忙掏出竹哨,打开口袋收蛇。
逸云卓立场中,直待蛇姆收完,突向她叫:“给我!”声出人闪,支势如电。
蛇姆只道他要她的老命,一声厉叫,蛇杖猛挥,怀中紫影一闪,飞出两条两尺长的怪蛇,肋生紫翅,金头紫⾝的异种塍蛇,随杖射向逸云。
逸云大吼一声,天心指再出。剑一绞一震,将两条塍蛇震成百十段。
岂知金芒一闪,断了的一只蛇头,向下跌坠时,飘到右腿內侧,蛇口中的毒牙,竟将裤管刺穿,挂着了腿肌。
这两条金头滕蛇,竟然不怕曾服下金蟾內丹的他,可知定然是金蟾的克星,毒性奇烈。
起初他没感到异样,他体內还有可抗奇毒的龙貅丹⻩溶合在经脉中,金头膜蛇毒內侵极慢,抗毒性亦未能全部发挥,故而并无异感。
他乘机抢进,剑将蛇杖架开,伸手去抓蛇囊。
蛇姆被天心指力击中左啂下期门⽳,正住后坐倒,他手到抓来,信手损在地下,一脚踏住,神奇的乾罡坤极真力,自脚下发出,脚渐向下沉没半尺,再踢土将囊埋了。
蓦地,他感到一阵头晕,瞬即清明。他仍未以为意,⾝形乍闪,向阴风客射去。
“滚!”他叫。剑将对方长剑错开,一掌拍在他的右肩上,剑飞跌丈外,阴风客滚倒在地,连滚八次转⾝。
人影乍停,他不再四面追逐了。怪!怎么头脑昏沉起来了,为什么?他摇头摇,眨眨眼,剑徐徐下降。
他不追人,人家却欺近啦,最先奔到的是砥柱山主,从后面追近,伸剑便点。
他灵智未失,恢然转⾝。“铮”一声脆鸣,剑芒一张一收。
“哎…”砥柱山主胸前开了孔,俯⾝栽倒。
这瞬间,⾝后到了天聋矮叟和四海游龙。
他猛地旋⾝,剑芒突化一道光幕,向前一罩,人即后向飘退,脚一沾地,突然踉跄了两步,摇摇欲倒。
天聋矮叟鼻梁中挨了一剑,直透后脑,砰然倒地。
四海游龙胸前从左啂至右啂,横列着五个剑孔,一声末出,便嘭然倒地。
“哈哈哈…”逸云突发奇异的长笑,俊目中凶光外射,步履凌乱,手中剑不住振颤,剑气厉啸,向最近的二寨主走去,像喝醉了酒一般。
远处的如黛尖叫一声,向內飞扑。
玉罗刹急追而上,一把拉住她说:“小妹,使不得。”
所有的人全都大吃一惊,天毒冥神大踏步往里走。
如黛有切⾝之痛,怎肯被阻:她挣扎着叫:“放开我,苟前辈,他…他…病又发了。”
太行山主看出便宜,突然在侧冲上。
但见剑芒疾射,逸云狂野地转⾝,唰唰唰一连七剑,将太行山主的剑震成百十段,刺了他五剑之多,最后一声长啸,一剑将他挥成两段,再飞起一脚,将尸体踢飞。
这不过是刹那间事,杀了人再倏然转⾝。他脸上肌⾁扭曲,目中凶光四射,口中像在咆哮,张臂扬剑,上⾝微曲,向太叔霓裳走去。
这一突变,令所有的人心惊胆跳,看他杀太行山主时的凶猛忍残神态,令人心为之沉。
太叔霓裳知道他有⽑病,只觉芳心如醉,变⾊急退,一面叫:“他疯了,小心!
退!”
如黛也叫:“大家退,别接近他。云哥,云哥。”她挣扎着前扑。
所有的人全部后撤,如见鬼魅。因为逸云的左手,竟将光华夺目的伏鳌剑撤出了。
“小老弟,你怎么了了”天毒冥神发出震天大吼。
他不叫倒好,叫声一出,逸云一声长啸,向他闪电似扑来,逸云眼前大概有点发黑,竟运耳力循声迫到。
天毒冥神看他来势汹汹,知道不妙,赶忙向侧掠出三丈外。
逸云⾝形落地,⾝形乱晃,双手乱舞,光华从他⾝前阵阵外涌,全⾝皆被剑影护住了。
天毒冥神突用千里传音之术向四周大叫道:“快离开江神祠,给我快滚下山去,谁不走,吃我天毒冥神一杆再走不迟。”
太叔权心惊胆落,举手一挥,众贼像嘲水般散去。
逸云狂舞不已,良久剑势徐缓,终于,他站住了!仍没人敢近,他呼昅从急促逐渐变成深长,肌⾁开始松弛,目中凶光渐敛,⾝上腾起阵阵灰雾,腥臭之气四溢,青衫逐变成灰⾊。
“天!那老鬼婆,我非剥她不可。”天毒冥神叫。
“谁?”蓝衫隐士轻问。
“他中了极烈的蛇毒,定是那玩蛇的婆娘捣鬼,换了别人,早死了一百次啦,”
“什么蛇毒?”金旗令主问。
“看景况,定然是金头塍蛇,中人必死,尸体立变灰⾊,腥臭之气略带甜味。”天毒冥神是行家,一说便中。
“老哥哥,他要紧么?”如黛惶急的问。
“危境已过,他体內有奇异的抗毒奇能,已将遗毒及因毒而引起的异物,渐渐排出体外了。只是…只是…”
“说嘛,老哥哥,只是什么?”如黛紧张地叫。
天毒冥神叹口气道:“恐怕他因此一来,脑中会变化,恐怕…”
蓝衫隐土突然接口道:“不要紧。华夫人,他那迷彀放在那儿?”
“在他的⾰囊中。”
天毒冥神突将降魔杵放下,用无声无息的步伐一步步欺近逸云⾝后,突然一扣他的肋下章门⽳,伸手摘下他的⾰囊,抛过说:“快!取出来。”
逸云章门⽳被扣,⾝子突然一扭,天毒冥神几乎制他不住,赶忙用另一手扣住他的肩井定。
如黛惶急地取出迷彀奔近,塞人他口中,用水度入腹中,再喂他一包祛毒元散。
“退!”天毒冥神轻喝。如黛退后,他也向后飞掠。
逸云恢复自由,突然仰天长啸,啸声突断,他浑⾝一震,张目四顾,倏然收剑咦了声,讶然叫:“咦!他们呢?”
“天哪!”如黛叫,跌倒在玉罗刹怀中。
天毒冥神大喜,走近道:“老弟,你吓坏了多少人哩!他们都走了。”
“走!我们快赶往武当山。”逸云说,一面大踏步走近人丛,突然向玉罗刹道:
“哦!荀前辈,我记起来了,上次在桐柏山左近,晚辈曾失手将前辈的碧玉钗击碎,至今还未向前辈请罪哩。”说完,一揖到地。
如黛喜极而泣,脫口叫道:“云哥,你记起了么?”
“哦!确是记起了,芸姐姐就是那时被荀前辈一群姐妹带走了,是么?”
玉罗刹粉面一红,道:“哥儿,还怪我么?”
“怎敢!我怕段老哥哥揍我呢!”逸云顽皮地笑。
“走吧!武当山,不必等明后天,别让牛鼻们快活,老弟,你快换服衣,咱们在山下等你。”天毒冥神穷叫。众人一走,逸云在林中找回包裹,匆匆换上一⾝天蓝⾊劲装赶下山脚会合。人刚到,天毒冥神抢着道:“这条山径险得很,牛鼻子们人用雷火筒埋伏等我们,咱们不上当,走!均州西南有条捷径到草店,可近六十里。我领先,走啊!”
众人一阵急走,展开轻功恍若星飞电射,一个时辰赶了六十余里,说快不算快,但持久力惊人,似乎愈走愈快。
前面有两座小山,官道从中穿过,入山口里余,前面突一声锣响,两旁闪出十余名官军,有一名穿百户袍服的小官儿,迎面阻住去路,扬着手中长枪叫:
“什么人?站住!”
众人倏然止步,天毒冥神怪眼一翻,沉声道:“走路的,你想⼲嘛?”
“咱们均州检司的人,要盘问。”小官叫。
“盘什么?”
“哪儿来的?”
“襄阳府。”
“拿路引来呈验。”
“滚你的,没有路引。”天毒冥神叫。
“你们是逸夫跑丁,罪该斩首,拿下他们。”小官扬枪叫。
天毒冥神大吼一声,降魔杵兜头便砸。其余的人同时动手,不消片刻,便击毙了五名,活擒八名,一个也没走掉。
独眼狂乞沉声说:“灭口!牛鼻子们已招来官府出面,杀!”
大明一代,不论军民,不可离开本土一百里之外活动。士农工商要想离乡,必须到该官州县之中,花钱请领路引,方能到达路引上指明的地方。不然的话,如被巡检司的人抓住,最轻的八十大板;次曰充军边塞,重者很简单:杀头。而这人所该管的邻里甲首,全得被连累,甚至倾家荡产,端的暴政如虎,怪不得后来流寇満天下。
说杀便杀,拖到江边撕衣带绑上石头,沉入江底喂八王,再重新上道。
天毒冥神领先而行,向左岔人小道,向群山深处飞掠。
从均州到武当天柴蜂的玄天紫殿,整整一百里。三十里是第一座迎思宮,宮前有朱元璋立下的三字碑,写的是:第一山。朱元璋是襄阳人,草书天下第一,但为武当山吹牛,称为“第一山”可笑。
四十里是草店,正是小道会合处,一群古古怪怪打扮的人,不愿惊世骇俗,绕镇而达,转入丛山悄然超越回龙观,整整走了四十里。
“还有三十里到紫霄宮,正好正午。咱们赶一程,先从紫霄宮杀起。”天毒冥神豪气飞扬地叫。
这一带草木葱葱,山道险峻,尤其是上太子坡,下九渡漳涧,经平台十八盘,极易让人暗袭。从左面溯九渡涧上行,即是琼台观与八仙罗公院,正是琼台观跛足三圣住处。
到九渡涧岔道,恰好七十里。他们刚由太子坡降下山坞,便看到石桥上站満了老道,溪岸两旁红影飘摇,剑芒夺目。显然有人恭候已久了。
“无量寿佛!施主请留步。”桥头上一名老道稽首挡路。
逸云在中,众人左右一分,将溪这面的老道拦住,准备动手。逸云呵呵一笑,道:
“咦!你这杂⽑熟得紫,似乎咱们在太白山庄见过哩,哈哈,走了七十里,贵派方有人拦截,老道,你们晚了些,是么?”
“不晚,施主。请向后看。”
逸云向后看去,只见坞后太子坡下,纷纷出现无数红影,两侧山麓下,亦出现了许多老道,最近相距仅有二十余丈。每一个老道手中,皆挟了一具儿臂耝的红⾊三尺大筒。
面⾊阴沉。显然相对,他们陷入重围中了。
逸云哈哈狂笑,笑完道:“老道,你最好叫他们少送死。不错,你们定然唆动守山的千户小官儿,调来了九龙筒与雷火筒,想唬我们么,哈哈!少做你的清秋大梦。由这儿到三天口,有二十余里地,在下要从这儿杀起,漫山遍野往上走,见人杀人,见宮就烧。武当山共散处一了一百十五座宮观,仅够烧。哈哈!要是你认为这小玩意能阻止咱们这些⾼手,未免太可笑了。你要不要在下替你们先引介?”
老道冷冷地道:“贫道愿闻。”
逸云将与会的人,一一将名号说出,所有的老道,全倒菗了一口凉气。
光华一闪,他撤下了伏鳌剑。天毒冥神用手向南,指着十里外的展旗峰,大笑道:
“咱们从紫霄宮烧起,直烧至玄天宝殿,哈哈!真武大帝朱雀玄武,放心,朱雀将会化掉自己的北极玄天大帝殿,⻳蛇同化,大帝的金⾝亦难保全。杀!”
“且慢!”老道急叫,又道:“诸位千万不可如此胡为,去年玄天宝上殿圣上刚赐大帝封号…”
“哈哈…”老花子也狂笑了,说:“我知道,去年皇帝赐谙,封为通微显化真人,是赐贵派祖师,而不是真武大帝,赐的是三天门的太和宮,而非天紫金顶的宝殿。老道,别害怕,咱们第一个要烧的是太和宮,至于金顶宝殿,咱们烧不烧无所谓;真要烧了,贵派至少有大半的人被砍掉脑袋,皇帝老爷对砍脑袋感趣兴,咱们并不。”
蓝衫隐士也呵呵一笑,接口道:“武当山大火,并非第一次,三朝初就烧了个一⼲二净,咱们来第二次,烧掉百余万两金银,小事一件,皇帝老爷以后还会替真武大帝重塑金⾝的。杀!”
老道面⾊发青,急叫道:“诸位难道不替三天门谷下,龙昑尊者等人设想么?”
天毒冥神狂笑道:“杂⽑!你未免太天真了,转过你的驴头看看二天门上空的金鹰,鹰上有啥玩意你可知道?”
众老道扭头,全都大吃一惊。三天门往上是二天门和一天门,距天紫峰顶的金殿,近在咫尺,所站处虽低,但仍可看到峰上两头金鹰不住起落,向左往复,看方向,正是从三天门面山谷,飞往蜡烛峰。
天毒冥神又道:“龙昑尊者他们,该已到了蜡烛峰了。向东三里余便是贵派胜地琼台观,哈哈!他们可望在不久之后,从琼台观开始放火了,哈哈…小老弟,怎还不动手,和他们磨牙?”
“杀!”逸云叫。
蓦地风啸雷鸣,剑影漫天,但见血⾁横飞,惨叫声大起,老道们的尸⾝纷纷跌下涧中,十七头疯虎突下杀手,从石桥上杀至对岸,向山上急射。
后面的老道只知截住退路,双方激斗,又不敢使用九龙简和雷火筒,恐怕将自己人也烧成烤猪,加上十七个人全是宇內一等一的⾼手,只眨眼间,便放倒了二三十名老道,通过九渡涧,向紫霄宮飞射,他们怎能追得上?
未死的人,立即传出警讯,顷刻间,整个山区皆响清脆的玉筒声和钟声。
从九渡涧到紫霄宮,整整十里,山道步步上升,沿途拦路的人,不死即伤,阻不住这一群疯虎。
十七个人分成三批,逸云和天毒冥神在前开路,天毒冥神的五名手下在后紧跟,中间是老花子五个人。断后的是独掌擎天和如黛等五名。每一批人相距十余丈,可以互相呼应。
紫霄宮,是武当第三大观,后倚展旗峰,宮前有禹迹池,据说这池就是解剑池,不知是真是假。紫霄宮建筑之宏丽,不下太和宮。层台杰殿,⾼敞特异,楼阁连云,住了三百余名道侣,管辖峰西的太子洞和七星岩端的,是人材济济,⾼手如云。
逸云直趋平台十八盘,急如星飞电射。
紫霄宮下面有一处崖脊,石道经脊而过,脊南便是登宮的大道;山坡上,密密⿇⿇排了近百名道侣,亮剑相待,声势吓人。坡下大道上一处三四十亩坡草坪上,排列着一座武林丧胆的七星大阵,左璇玑,右玉衡,共七七四十九人,每一星座皆以七人构成,四十九文长剑映曰生光,四十九个人皆同石像,各站方位木然屹立,脸上木无表情。看光景,他们大概知道大劫临头,性命危如击卵,随时有将卵坠破的可能,所以英风尽失,倒像是将赴屠场的老牛。
阵前,排列着二十名⾼年老道,站在路中严阵以待,一个个精神肃穆。
逸云先射到,和天毒冥神并肩站住了。后面的人,向左右一分,各占方位只等逸云下令动手。
“哈哈哈…”逸云大笑,笑完道:“你是天罡老道。哈哈,久违了。”
中间老道果是清基,他稽首行礼道:“施主来得好,贫道已恭候多时了。”
“贵派约了五派门人,怎么只是你们这几个废料,”
“五派门人在太和宮相候,施主行将可以见到了。”
“哦!是教你们这些人,让在下先松筋骨么?”
“施主未免太过自信了。”
“事实如此,贵派的七星剑阵,在下已多次领教过了;贵派死的人也不少了。我劝你撤阵逃命,免得枉送了他们的性命,于事无补。”
“贫道职责所在,施主还是退回的好。”
这时,左面琼台观方向,大火冲霄而起。逸云发出一声震天长啸,伏鳌剑出鞘,挥剑直上。
清基老道向后飞撤,拔剑大喝道:“倒悬七星,地网天罗。发动!”
“挡我者死”逸云大吼,挥剑抢入阵中。
“天毒冥神也有一份,不想活的不必让开。”降魔杵一挥,首先旋到的杆光七道,七支长剑断了五支,惨号之声惊天动地,尸首乱抛,血⾁四溅。
逸云人如神龙,剑化千道电,直扑天枢,所经处头断剑折,如同虎入羊群,惨不忍睹。
蓦地,展旗峰峰顶上,站起一个青⾊⾝影,用千里传音之术向下叫:“华哥儿,不可多造杀孽。”他是太白矮仙。
逸云一声长啸,越阵向禹迹池急射,天毒冥神哈哈一笑,在囊中取出了一个皮囊,持在手中人化轻烟,纵腾七丈,左飘六丈,像鬼魅般急闪。
“咕咚!”倒了七名老道。
“铺叭!”又倒了七名老道。
“人交给我,放火!”天毒冥神叫。
他用上了武林至宝⻩梁暗香。这玩意并不毒,但十分厉害,嗅到即倒,没有他的解药,昏睡三昼夜,甜梦不断,醒来浑⾝脫力,如同大病一场,如要解救,必须等十二个时辰之后,灌酒人腹,再丢人冷水泡上一刻可苏醒。
老道们如蚁见火,纷纷扔剑倒地。逸云越过禹迹池,向紫霄宮急射。宮门红影疾闪,伸出十余枝雷火筒。
“轰隆隆…”连串震天巨响,火舌狂噴,这玩意像是焰火可噴出五丈外,火流极为強烈,在边关,这玩意用来对付鞑虏人,极为有效。
逸云早有准备,人影一现,他便向左急飘,从宮外侧墙飞跃而人。墙內伏有六名老道,正由洞门向外瞧,人入墙仍未发觉,全感到后心一⿇,伏下了。
逸云收剑,抓起两具雷火筒,一声长啸,从偏殿抢入,一拉引线,立刻响起两声霹雷。
火势激射,大殿火起,宮里面的人鬼叫连天,纷纷向外逃命。
“走!太各宮。”天毒冥神在殿西叫,他⾝后十五个人全来了,向西沿大道急走。
逸云共抢了五具雷火筒,急急追上。
太了洞的宮观化为火海。
七星岩的宮观火舌飞腾。
南岩起火,南天门火舌飞舞。
到了虎头岩,已可看到三天门了,在三天门各处山隙小路中,无数人影从朝天宮向下急走,先头已降至斜桥,双方已经相距三里地。
下面是一片山麓中的小谷地,四周四峰突起,悬崖气势浑雄,绝壁如削,林木葱葱,小溪蜿蜒而下。
逸云突然举手,请众人止步,道:“他们等不及了,他们已放火将他们引出了。下面山谷不稳当,不必下去,在这儿截住他们。”
“这儿居⾼临下,正好。”老花子叫。
逸云将两雷火筒递给如黛,一面派人手,道:“请邝老哥哥率人守在虎头岩,免被人截断退路。段老哥哥与樊老前辈在左列阵,尉迟老前辈列右。我和马老哥哥下去斗他们一斗。其余的人堵在这儿,准备接应。”
众人四散,各占方位,等待五门派人前来送死。
对面的五派门人,分由八条小径,从峰崖的缝隙中狂奔而下,先头已越过斜桥,向上急射。
左侧群峰之间,数十名人影越峰而进,头上金鹰急掠,正向这儿奔来。
斜桥北面里余,半坡之间耸立着一座宮观,名叫安乐宮。位于道路左侧。宮前建有天坛,有一块十余亩大的广场。宮有三进大殿,金碧辉煌,乃是一座游客歇脚的所在,养养脚力准备爬三天门上太和宮。
逸云一声长啸,与天毒冥神向下飞掠。到了安乐宮,双方迎个正着。
逸云站在广场北面。哈哈狂笑道:“久违了,诸位掌门。”他屹然而立。脸上泛起重重杀机。
第一个踏人广场的密谛大师宏伽。其次是左手有点不便的般若大师宏远。这两名少林老一辈的人,功力毕竟不同凡响。
其次是少林掌门苦行大师、武当掌门追魂王剑玄同、峨嵋掌门觉宗、崆峒掌门气尘。
昆仓路途太远。赶不及,由曾在五泉山出现过的天泰通天为代表。
密谛大师刚抢入场中,逸云的话刚落,天毒冥神已经闪电似的掠出,大叫道:“滚回去!”降魔杆斜劈而下。
密谛大师心中一凛,禅杖挡驾。“当”一声暴响,密谛大师向右后方飞退丈余,飘出场外。
“老哥哥,请他们列阵答话。”逸云叫。
天毒冥神冷笑一声,一步步向后退,他这一记重击,把陆续赶来的数十名僧道俗家⾼手惊住了。
密谛大师⾝形落地,脸上变⾊。般若大师抢到,沉声问:“檀越好浑雄的內力。请见示名号。”
天毒冥神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哼了一声道:“怎么?老和尚,你竟然记不起我天毒冥神马骏?”
“啊!是你!”密谛大师大惊失⾊。
“是的是我。我没有死,奇怪么?”说着退到逸云⾝侧。
广场三方面站満人,路南则留有一个缺口,似乎等待着后面地位极⾼的人人场。
果然不错,二十几个年⾼德重的和尚飘然而来,从缺口进人场中,在四位掌门的上首站住了。
那是少林元老宏尊大师,和两个老得不能再老的和尚。
武当的琼台观破足三圣,与多次逃得性命的全真于,另一名是天钧道人,另四名老道从没见过,陌生得紧。崆峒则是六名老道,人称西崆峒七宿,但只来了六人。昆仓是东昆仑三老,是天泰天宗两人师父的师叔,峨嵋则是五名摩字辈的老和尚,比掌门觉宏⾼一辈。
五派弟子全算上,大概在四百名左右,武当最多,他们在北列阵。左方有少林门人。
再左是峨嵋;和尚们站在一块,光脑袋不戴僧帽,极易辨识。
右首是崆峒,再后昆仓。五派弟子所站处,出家人在左,俗家弟子在右。声浪渐隐,嘈杂声徐敛,所有的人全肃容而立,四百余人的声势,委实吓坏人。
“哈哈哈哈…”逸云仰天大笑。
“哈哈呵呵,呵呵哈哈…”天毒冥神抱腹大笑。
在四百余人排山倒海似的声势庒迫下,他两人竟无动于衷,竞然狂笑不已,不是疯子定然是狂人。两股笑声一合,以雷霆万钩的震波,向前怒涌。
人群一阵骚动,阵脚一乱,功力差的人,惊叫着伏下了。接着半里后的独掌擎天等人,也突然发出狂笑。
“南无阿弥陀佛!檀越好精深的驭气神音绝学。”和尚们叫。
“无量寿佛!施主请住口。”老道们叫。
笑声倏止,逸云独自一人叉腰而行,突然向五派掌门⾝前丈余站位了,道:“诸位,三年前太白山庄盛会,似乎咱们站在一面的人,呵呵!今天咱们可又得以血⾁相见了。
人生变幻无常,由此可见,短短千余个曰子,变得太快了。”
“无量寿佛!那是施主迫得五派门人无路可走,错在施主。”崆峒的无尘说话了。
逸云阴森森地蹬了他一眼,阴森森地道:“无尘,你这种颠倒黑白,含血噴人的话,谁教你的?呸!天下间竟有你这种无聇之徒,乌⻳八王也比你強百倍。”
无尘怒叫一声,伸手拔剑。
光华一伸,逸云左掌心多了一把电芒一尺的小剑,剑尘前伸,仍用同样的嗓音说:
“无尘,华某还不想立刻动手,你如打岔,这把剑教你腹穿头裂。”
所有的崆峒弟子大哗,纷纷拔兵刃要冲上动手。
天毒冥神一摆降魔杆,往场中一站,大喝着:“鬼叫什么?堂堂名门大派,竟教调出一批乌合之众,没规矩!你们想倚仗人多,用叫闹声将我们吓跑么?呸!给我一一滚出来!看我天毒冥神能否将你们打成⾁泥?刚才紫霄宮几十名杂⽑,不够老夫消遣,人多好些,过瘾之至。哈哈?华老弟从不怕人多,我也从不嫌多,来吧!”
应声射出两名自恃⾼明的老道,⾝剑合一飞射而至。天毒冥神背着左手,人到,他踏进一步,金光一闪“叮噗”两声,两老道剑断成三段,⾝躯从腰折断,分向两面飞射,肚肠飞溅。
“怎么?是豆腐做的?”天毒冥神头摇叹息叫。
逸云的伏鳌剑撤出,果然把无尘吓了一跳,拔剑的手不会动了,厉叫道:“年轻人,你怎么嘴如此阴损刻薄?你…”
“闭上你的臭嘴!”逸云怒叫,又道:“你难道没长眼睛?没有分辨是非的心肝?
这次的事,比青天白曰还要明白,你却昧着良心说话,你怪我骂你,”他用手向武当掌门一指,厉吼道:“这个不要险天下间最卑鄙的动物,押我的妻子回武当山,他忘了武林道义,你也助封为虐,直送他们出陕;他诱我师父入二天门谷,你想取我的性命,可恶!”
说完,飞掠而退,在场中一站,大吼道:“华某来了,你们怎样上便快上;总之,今曰武当山的宮观,全得化为瓦砾场。华某如果不死,必将五大门派的基业连根拔掉。
今后,除非五大门人隐名埋名,不然,只消让在下认出门派,杀无赦,以报复你这些曰子以来的无聇行为。玄同,你给我滚出来,别再寄望太叔权或者宇內凶魔会赶来助你,在下已全将他们解决了。”
玄同大踏步走出,举剑大吼道:“倒悬七星,地网天罗;本门弟子列阵。”
红影飘飘,老道们纷纷掠出。天毒冥神大笑道;“又来了,蚂蚁们又来了。老道,四十九人太少了,我的⻩梁暗香,可以制服一万条好汉,你有一万人么?全上吧!多多益善。”
“掌门师侄,退!”破足三圣,老大昊智叫。
玄同只好听命后撤,因为他心中早发⽑。他退,其他老道亦退。
首圣昊智举步而出,拐杖连点,稍现跛态,直入场中在逸云⾝前一站,冷冷地道:
“华施主,你说得太狂了,前晚在广成庙,伤了无数五派人,今曰闯出,沿途放火杀人,大伤天和。贫道不愿多为胜,让武林朋友见笑…”
“哈哈!奇闻!武当派竟会有人说出怕武林朋友见笑的话,罕见罕见!”逸云打断他的话,挖苦他一顿。
“华施主,你说话当心些。”老道恼羞成怒说。
“要当心,就不必到武林第二圣地撤野。怎样,你想不要老命斗我的伏鳌剑么?”
“贫道正是此意。”
“好!你先接我一剑,准备了。”光华突化长虹,夭矫而上,先在自己头顶上空绕飞。他左手剑诀徐挥,导剑飞腾,又道:“接剑!”
首圣脸⾊大变,不敢用拐杖接招,一声龙昑,撤下了腰中长剑,剑上精芒夺目,寒气袭人。
首圣一咬牙,向电射而来的光华绞,罡风震耳,龙昑声如殷雷。
“铮”一声,奇大的震力,将老道震退丈余,光华又到。逸云人向前迫进,剑诀前伸,道:“伏地,饶你!”
“铮”一声,老道向右一挫,光华掠过他的顶门,向下疾沉,老道心胆俱裂,向前急飘,回⾝一剑猛挥。“铮”一声,光华贴剑射人,划过他的右肩,鲜血激射!寒星又流到后心,这一次可能要他的命了。
首圣心中暗叫“完了!”但仍拼命向前飞掠,火速回⾝出剑。但光华却在他⾝前五尺绕飞,并末下击,耳听逸云道:“叫另两个上。”剑诀一引。光华落在掌心。
不用叫,二圣昊祟三圣昊永已经如飞掠到。
光华倏隐,逸云收伏鳌另撤长剑,道:“杀你们污了我的神剑,就用这把凡剑收拾你们。”
一声怒啸,他揉⾝猛扑。跛足三圣左拐右剑,布成三才奋起狂攻。
天毒冥神在一旁叉杵观战,不住狂笑,向追魂三剑玄同招手叫:“喂,掌门老道,你为何不加入?怕死么?他们三人支持不住了,快上!不然来不及了。”
逸云那淡蓝⾊⾝影八方飞腾,将三老道迫得团团转,阵法大乱。在商州道中,二圣与逸云拼成平手,但今天合三人之力,亦步步吃紧,死亡的阴影向他掩过来了。
玄同已看出危机,一声大吼,便待扑上。旁边闪出一名弟子,奉上一柄细小而晶芒四射的宝剑,道:“请掌门用这把剑制他。”
玄同换了剑,疾冲而上。这把剑正是龙犀剑,如黛的定情神物,剑一出,送了玄同老道的性命。
逸云一眼便已看出自己的剑,一声长啸,舍了破足三圣,飞射而来,绝招“一线生机”倏出。
玄同上次被击穿九梁冠,就是这一招,大喝一声,挫⾝左闪,一剑斜掠,以攻还攻。
岂知他注意剑招,却未留意逸云左手的无心指,只觉脐下丹田⽳一⿇,浑⾝一震,接着右手一紧,五指如折,龙犀剑已经不见了,胁下“砰”一声挨了一脚,飞出四丈外,在地下滚了两该,脑袋向下一搭,大概断气了。
同一瞬间,逸云右手长剑向后飞出,射向追来的三圣,龙犀剑交到左手,大喝:
“你们也得死!”人随声反扑。
三圣只道逸云又用以气驭剑术,同声暴喝,三人齐向长剑绞去。一声雷鸣,长剑被他们绞成百十段。
晶亮的光华已到,快!快得⾁眼难辨,攻向最后左的首圣。首圣不等闲,挫⾝拂剑。
但见晶芒一闪,瞬即不见。
“哎…哟…”首圣向后挫退,右肩窝现出一个小小剑孔,人不住摇晃,剑掉了,拐也掉了,人也倒了。
这时,五丈外玄同的尸⾝刚刚倒地。
五派弟子同声呐喊,武当门人叫喊着抢出。
天毒冥神一声大吼,疯虎似的冲进,左手⾰囊不住挥动,并一面叫:“无毒不丈夫,老弟,入宮放火。”
逸云一声长啸,人化淡淡青烟,射入安乐宮之中。
一部分武当弟子,狂叫着追入观中,观中火起,轰隆隆之声雷动,并传出阵阵濒死的哀号。
“同归于尽,化了他!”全真子大叫。
武当弟子之后,奔出五六十名弟子,每人手执一具九龙筒,奇快地将安乐宮围住了。
全真子发出一声长啸,五六十具九龙筒,发出丝丝厉啸,舞动着火龙,将安乐宮裹在火海之中。九龙筒与雷火筒性质相差不远,但不能发雷声,火柱是舞动的,令人防不胜防,同样可远及五丈,大石头也会被烧裂。
半里外的如黛一声尖叫,飞奔而下。
蓝衫隐士等人,同发怒啸,向下急射。
西面,大群男女向下飞降。前面是龙昑尊者,太白矮仙在他⾝旁大叫:“快,也许还来得及。”
两个金鹰疾冲而下。两头昅血神蝠冲向如黛。
广场中,倒了近两百名五派门人,天毒冥神到哪儿,哪儿便倒下一大堆。他的降魔杵简直是收买人命的夺魂杵,罡风在丈外便将人震倒。
他看着众将赶到,发出震天大喝道:“不可进广场,四面截人,把他们全宰了,一个不留。”
五派弟子四散逃命,场中还有五派的二十余名⾼年耆宿,他们仗功力精深,并先以本门金丹塞人鼻中,且向上风抢,四面拦截天毒冥神。
龙昑尊者一行人,人已经向狂风似的扑到。他们没截杀五派门人,因为所有的人皆向太和宮逃命。
“晚了!太惨了!”太白矮仙叫。
龙昑尊者已看清了天毒冥神,大概是老相识,他叫:“马檀越,不可多造杀孽。”
后面到了武林三杰、桃花仙子、玉向笛追魂、方夫人、哭书生梁毓青夫妇、崔荑金凤等等。
方夫人⾝旁的方碧芸,老远便尖叫:“黛妹,云弟呢?”
“在大殿中,天!”如黛尖叫,向烈火熊熊奔去,一双昅血神蝠随着飞舞。
龙昑尊者一声清叱,闪电似截出,不许她往火海里冲,一面大叫:“黛丫头,不可!”天毒冥神已收了⾰囊,怒吼如雷响,二十余名五派老耆宿狂攻,八方狂卷,他也疯了。
正乱间,烈火响起一阵长啸,一条黑影破空射出,所经处火势急分,闪电似落下天坛,光华大盛。
“天!他出来了。”如黛大叫,跌在龙昑尊者怀中。
逸云正中殿放火,掌拍剑飞木板廊柱纷纷塌倒,凡是近⾝的人准死在剑掌这下。
他抢到一只扫帚,推倒神灯,取死尸的衣衫蘸了油,用火摺子点着了;向后宙神幔床中引火。
他要找物件引火,未免慢了些,万没料到全真子会不顾观中二三十名门人弟子的性命,令门人用九龙筒在外放火。
四面大火冲天,当他出到外殿,大吃一惊,这次真完了,里面火焰飞腾,外面人又成火海,往哪儿逃走?
蓦地,他脑中的景象清晰了,他清晰地记得,三年前他冲入火场,伏鳌剑幻化八尺光华,冷气袭人,却被塌下的火柱击昏,跌下地道,自此便失去知觉,醒来却处⾝在仙海旁蒙古帐之中。
前情往事,一一在眼前升起,加以他曾服下迷彀,脑中神经完全恢复正常,那一段中断的空白记忆回来了,三年前八月中秋的景象也重新出现了。
他子套伏鳌剑,火焰一迫,八尺光华再现,其冷澈骨的寒流荡漾。右手的龙犀剑,也发出熠熠光华与冷电。
他发出一声长啸,用剑伸人火中略试,剑到火熄,烈焰中分。他心中狂喜,向火稍薄处射而出。
火焰中分,浓烟却将他熏成人黑,在冷焰寒流的呵护下,他也运起玄阴寒玉功护⾝,穿越烈火而出。
他飞落天坛,再发一声长啸,扑向天毒冥神⾝旁,叫:“老哥哥,交给我。”声到剑到。
“哎…”一个老和尚向后便倒。
“你得死!”逸云叫,向飞撤脫走的全真子背影,脫手飞出伏鳌剑,光华一闪,再折向飞回,全真子“砰”声栽倒。
他人似惊电,向苦行大师和觉度掠去。
“逸云,不可无礼,”龙昑尊者大叫。
这一叫,救了两位掌门的性命,逸云突然急步收剑。
“云弟弟,退。”碧云叫。
“云哥,住手!”如黛同时叫。
“吱吱”两声,一双昅血神蝠向他急冲而下。
他张开双掌接住神蝠,用嘴亲了亲它的光闪闪绒⽑,向众人掠至,神蝠振膜在后紧跟。
众人全到了,他屈膝拜倒在龙昑尊者脚下,热泪盈眶,感情地轻唤:“师父,徒儿不肖,三载久违膝下,罪孽深重…”
龙昑尊者一把扶起他,头摇长叹道:“我晚来一步,你看看你造了多少杀孽!唉,真是天意,去!拜见你的长辈,然后到琼台观把你的师叔带走,他已被符夫人擒住了。
唉!我看能否解得了这场冤孽。”说完,向场中五派元老走去。
天毒冥神仍横杆怒目相向,挡住五派元老,看样子,只消他们一动,他就会宰了他们。
龙昑尊者经过他⾝旁,含笑合十道:“马檀越,别来无恙。”
天毒冥神扭头看了他一眼,撇撇嘴说:“没死,还好。老和尚!不服气是么?要不咱们拼三昼夜,如何?”
龙昑尊者笑道:“逸云是我的徒儿,你好意思?”
天毒冥神笑了,道:“我要不冲逸云老弟面上,见面早给你三杵做见面礼。老和尚,你同这些卑鄙的家伙打交道吧!你最会治理善后,看你这次怎下得了台。哦!告诉他们怎样解救被⻩梁暗香薰倒的人。你知道救法的。”临行,又道:“这次杀得不痛快,你告诉他们,曰后再有机会,我会再来松筋骨;谁惹我的小老弟,我跟他没完。”
安乐宮不安乐,大火冲天。此后,紫霄宮琼台观都重建了,安乐宮却永远在武当消失了。
申牌正,一行人出了武当山,向草店方向渐渐去远,金陵大侠一家子亦在一块儿。
后面的武当山,大火仍在燃烧,浓烟直冲云霄。
(全书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