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萧别离当然看见傅红雪握刀的手上已有蛇般的青筋浮起,当然也看出傅红雪眼中的杀气,他却还是无所谓的样子,依然平稳地在轮椅上。
“这整个阴谋都是你设计的?”傅红雪又再次问。
“是的。”萧别离淡淡他说:“只不过那是十年前的事。”
“十年前?”傅红雪又是一惊:“你十年前就已设下了这个阴谋,等十年后才实行?”
“不。十年前就已实行过了,”萧别离忽然笑了:“只不过十年后的今天又让人拿来重新加料地实行。”
傅红雪不懂,所以萧别离又解释。
“十年前,在我还没有看清马空群真面目的时候,当然帮助他来对付你,所以我就针对你的弱点而安排了翠浓,使你情感挫折,自暴自弃时好杀你。”萧别离笑着说:“没想到十年后的今天,这一批‘马空群’居然也用这个方法,安排了风铃这个人。”
萧别离看看傅红雪,又说:“没想到你居然还会上当,还是一样想拿酒来逃避。”
小镇上的风和山谷里的风是一样的寒冷,可是傅红雪却感觉到体內有股热意在上涌,因为他己对萧别离的话逐渐有了趣兴。
“你是说这一次风铃的出现,是他们故意安排的,作用和十年前的翠浓相同?”傅红雪问。
“是的。”
傅红雪想了想,然后将弯刀阿七出现,以及风铃的报复,到木屋疗伤,叮当兄弟的施暴,昨夜的缠绵,他当然也说了,最后就是今天早上所发生的,和木屋的留言。
萧别离很仔细地在听,听完后,他就笑了,笑着对傅红雪说:“你真是当局者迷。”萧别离说:“你们昨天夜一的绵缠,并不保证一定就会有了孩子,就算有——”
他看看傅红雪,又说:“父爱和⺟爱是不一样的,父亲一定要看到孩子脫离⺟体,降临人间,才会去爱他,从第一眼看到小孩起,父亲才开始,父子之爱,是一种学习的爱。”
傅红雪在听。
“⺟爱却是自然的,从孕怀那天开始,从婴儿在⺟体成形那天开始,⺟亲就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很快就变成了爱。”萧别离说:“婴儿还没有出生,就已经有了他⺟亲爱的关注,⺟亲是天生的,父子之爱却是后天慢慢培养的。”
这是傅红雪头一次听到有人将⺟爱和父爱分析得这么清楚。
萧别离看着傅红雪又笑了笑,又说:“你知不知道世上有很多女人在被強暴后,最初都恨不得死,可是等到她们确定自己孕怀了以后,不但打消了杀自的念头,而且还希望将孩子生下来,是为了什么?”
“⺟爱?”
“是的。”萧别离说:“不管这孩子的父亲是谁,不管这孩子是怎么来的,孕怀会使女人产生了那与生俱来的伟大⺟爱,也让恨变成了爱。”
傅红雪虽然在听,目光却是在看着远方,看着远方一个虚无飘渺的地方。
“就算风铃真的想杀掉你一个亲人,想杀掉你的孩子,可是等到婴儿在她体內成形后,她的恨意就会转变成⺟爱。”萧别离说:“所以就算那个阴谋者想这么做,风铃一定会尽力地去保护你的孩子。”
——女人?女人是种什么样的人呢?
傅红雪觉得自己实在太不了解女人。
——何止他不了解,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完全了解女人?
二
黑夜已将尽了,光明又将来临了。
傅红雪的心已不再有根针了,他已决心将这件事的真相查明,不惜代价,不惜死亡的牺牲,他是要去查出背后阴谋者到底是谁?
他将目光从虚无飘渺的远方收回到小酒铺,灯依旧是昏的,酒依旧在碗里,他拿起酒碗,然后用一种很诚恳的态度对萧别离说:“我敬你。”
“你敬我?”萧别离吃了一惊。
“我本不应该再喝酒,可是这一杯我一定要敬你。”傅红雪说:“不过这碗酒我一定要敬你。”傅红雪说:“因为你帮我将心中的结开解了。”
“这个结不是我解的,是你自己。”萧别离突然笑了笑:“不过这碗酒我一定要喝,因为傅红雪敬的酒,是千载难逢的。”
他们喝的不是欢酒,更不是悲酒,他们喝的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豪情。
两碗酒很快地就入了两个人的肚子,碗一放下,萧别离立刻又倒了两碗。
“这一碗我一定要敬你。”萧别离端起碗:“因为喝完这碗酒后,你就将远行。”
“远行?”
“是的。”萧别离说:“你将到蔵人心目中的圣地‘拉萨’去。”
“拉萨?我为什么要到拉萨去?”
“因为叶开。”
“叶开?”傅红雪一怔:“他有危险?”
“他失踪了。”
三
曙光穿过云层,照在拱门內那看来⾼不可攀的刁斗旗杆上。
旗杆上的旗帜虽然还在,却已不是前些曰子傅红雪所看到的那迎风招展、威风凛凛的“关东万马堂”旗帜。
旗帜虽然仍可以看出“关东万马堂”的字样,但大部分已被烧毁了,整面旗帜不但破烂不堪,更是让蜘蛛网给占据了。
这面旗帜一看就知道不是短时间变成这样的,最少也要经过十年的时间。
十年。
万马堂的辉煌雄风又不见了,又恢复了傅红雪刚到小镇的头夜一所见的情景一样。
残缺的屋宇,剥落的⾼墙,灰尘満积的家俱,到处是败坏的景况。
十年后莫名其妙恢复繁华的万马堂,又莫名其妙地呈现出荒凉的原状。
看到这种情形,傅红雪不噤也傻了。
“所以我说你一定要来看一下。”萧别离陪在傅红雪的⾝后:“不是亲眼看见,你一定很难相信。”
“怎么会变成这样?”傅红雪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十三天前。”萧别离说:“就在你带着风铃离去的第二天。”
傅红雪想了想,又问:“也是夜一之间,莫名其妙地变了?”
“是的。”萧别离说:“这一次我还是⾝临其境的人。”
傅红雪不懂这话的意思。
“你离去的第二天,正当万马堂准备搜寻你时,我忽然找上了马空群,他刚见到我时,虽然是吃了一惊,可是我怎么看也看不出他会是假的。”萧别离慢慢地叙述那一天的经过:“他依然很热情地招待我,我们两个人就在他的书房把酒畅谈,谈的却是我和马空群人私的秘密。”
“别人不可能知道的秘密?”
“是的,所以那时我很怀疑这个马空群可能是真的十年前的马空群复活的。”萧别离说:“边喝边聊的忽然间我就莫名其妙地醉倒了,那时已是深夜。”
“然后呢?”
“然后等我醒来时已是天亮,我虽然还是坐在昨夜喝酒的书房,可是景物却已变了,变成了你现在所看到的情景。”
“人呢?”
“没有人。”萧别离说:“什么人都没有了。”
“没有了?”傅红雪说:“那些重新出现的万马堂的人都消失了?”
“是的。”
十年前万马堂就被毁了,人全死了,十年后却莫名其妙地又出现了。
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傅红雪当然见过苏明明,也从苏明明口中得知叶开是为了调查那个应该是马芳铃的白依伶所住的“猴园”而去了拉萨。
对于苏明明在叙述叶开在拉萨的经过,更是一字不漏地听得很仔细。
当他听到“风铃屋”的风铃时,心里虽然绞痛了一下,但是他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最后傅红雪当然知道叶开是为了“昅血鬼”事件而失踪的,苏明明就是为了这件事才又来到这小镇找萧别离商量。
所以萧别离才要敬傅红雪酒,才说傅红雪将有远行。
现在万马堂又恢复了破旧,马空群这些人也消失了。这所有的答案,看来只有到拉萨才会找得出。
所以傅红雪就和苏明明来到了拉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