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四章】

　　一如往常，叶千寻在叶江嘲的房里醒来。

　　今天是假曰，嘲答应要带她出门。

　　她回来‮湾台‬已经一个月，很快又要回法国。

　　这趟回来的两个目的，其中一个已经达成，爷爷和爸爸终究是父子，老人家是刀子嘴，豆腐心，固执了点，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爸爸就更不用说了，虽然人在法国却总是看着爷爷的画像发呆，倘若顺利，父子团圆的戏码很快就会上演。

　　第二件事却迟迟没有着落──嘲的感情。

　　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依然无法让嘲改变主意，他好似要将一辈子都奉献给叶家。傻子，又不是诸葛亮必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样也就算了，更惨的是嘲没有喜欢的人，假如有或许还能动之以情，现在即使想动也没个对象。

　　不如她来帮他找吧！

　　嘲那么厉害，能配得上的肯定也非常人，这里她又没有认识的人能介绍，找爷爷肯定会被骂个狗血淋头，嗯…还能找谁呢？叶千寻下床，双手抱胸，头时不时地上下左右看着，彷佛这样就能想出什么绝佳妙计。

　　不过妙计还没有想到，外头已经传来叩门声。

　　“江嘲，醒了吗？”

　　咦？怎么会是爷爷？

　　叶千寻登时紧张起来。对嘲可以肆无忌惮，恣意妄为，但在老古板的爷爷面前，她仍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做了不该做就准备被念到死。

　　她和嘲没有血缘关系，一大清早出现在男人房里，而且看起来还象是刚睡醒，爷爷绝对会拿出拐杖伺候她。她的目光迅速环顾四周一圈，马上躲进衣橱里。

　　喀！两扇门同时打开。

　　“爸…早。”叶江嘲略微心虚地瞥了一眼床上。

　　“这么早就‮澡洗‬啊。”叶宗楠觉得很奇怪。

　　“空调没开，醒来満⾝是汗。爸找我有什么事？”因为某人睡姿不良，害他必须冲冷水澡。

　　“嗯。”叶宗楠神情显得严肃“千寻回来也一个月了，反正她整天跟在你⾝边游手好闲，不如从明天开始你让她到公司实习。”他很庆幸孙女没有遗传儿子对艺术的执着，反而还承袭他精准的目光，他现在只遗憾孙女的性别。“你把公司经营得很好，我很放心，但千寻终究是我孙女，我还是得替她着想、替叶家打算，你别怪我。”当初会收养江嘲，除了他过人的天资外，就是他和他父亲同样死心塌地从一而终的性格，他非常肯定即便所有人都变了，这孩子也不会背叛他，因此才放心让他掌理公司。

　　“爸，您别这么说，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您给我的，我很珍惜也知足，我更清楚自己的⾝分，不会踰矩，您放心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尽力就好，我可不希望最后又赶走了她。”叶宗楠点点头“如果公司能交给你们两个，我就放心了。”

　　“我明白。”

　　叶宗楠说完就离开了，叶江嘲拨了拨微湿的头发，并不在意父亲说的话，因为他本来就有这个打算，不属于他的东西，他半点‮趣兴‬也没有，他反而比较庆幸千寻不在房里，要不然恐怕两人都会遭殃。

　　他是叶家收养的孩子，如果没有叶家，他现在会在哪里谁都不知道，或许会力争上游，又或许堕落了，所以他十分感激叶家，只想尽心尽力，没想过得到什么好处。

　　他现在比较烦恼的是该拿什么来引诱千寻进公司实习，她喜爱挑战，一成不变对她是种‮磨折‬，不如先安揷到企画部，那里年轻人多，说不定能够刺激她好強的个性…

　　叶江嘲拉开衣橱门，就看见窝在里头双手环胸缩着⾝体的叶千寻。

　　两人对望好一会儿，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不是理直气壮吗？”看来在某些方面，这丫头还是会怕老人家。

　　“对他是有理讲不清，拐杖就先举起，我可不想冒着被打的风险跑给他追。”叶千寻一面说一面爬出衣橱，顺道瞥了他一眼“你⾝材真好。”

　　“没正经。”他脸小小红了一下。

　　“爷爷真糟糕，居然当着你的面要你把公司交给我，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你为了公司做牛做马，最后却是为人作嫁，简直是吃定你了。”她爬回床上窝着，然后替他抱不平。

　　“我是心甘情愿。”

　　“嘲，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

　　自己的未来？

　　叶江嘲转⾝望着一脸天真烂漫的少女，自从心底栽种了对她的感情后，他就被叶家牢牢套住，永远离不开。

　　“我会一辈子待在叶家。”

　　“你的幸福呢？”她好想敲破他固执的脑袋，看看里头是不是全是花岗岩。

　　“有些时候不是自己说了算，我虽不认命但也不得不认命，不过我会尽力在这之中寻求一个平衡。”一直以来他都是这种处事态度。

　　叶千寻只觉得心疼，自他⾝后搂着他。

　　他拍拍她的手“放心，我不会委屈自己。”

　　不委屈…其实是一直都在委屈，所以才不觉得委屈，她真希望嘲能多替自己着想。

　　“虽然爷爷希望你能接手公司，但如果你信任我，就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要担心，我会替你守着这里。”因为她，他不计较任何事，因为她，他心甘情愿被困在这里，他对她不敢有任何奢求，只希望他们永远在一起。

　　“我当然信任你。”嘲在她心中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那就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

　　“你让我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那你自己呢？我知道你其实一直想走上音乐这条路。”叶千寻看了眼角落那一把已经沾上些许灰尘的大提琴“有没有什么是我能替你做到的事？”

　　“音乐是我的‮趣兴‬，只要我想拉琴随时都可以。记得你第一次帮我庆生送给我的许愿卡吗？你能够完成我那两个愿望就够了。”

　　“第三个愿望呢？”那时她送给嘲三张许愿卡，原本第三张在她要去法国的时候嘲有拿出来用，不过隔天却不翼而飞，但即使不见了，她仍记得还有第三张许愿卡。

　　“那张卡已经不见了…”他的‮求渴‬也随着那张许愿卡消逝无踪。

　　“没关系，我给你的承诺永远都在。”她提出完整的售后服务，绝不让他吃亏。

　　“谢谢…但我已经満足了。”

　　“无妨，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有愿望，这个承诺永远没有期限。”

　　“我们的电影却有时间期限，快去换‮服衣‬。”

　　“对喔。”叶千寻迅速闪至门口，确认外头没人连忙冲上楼。

　　叶江嘲伸手按着刚刚她碰触过的地方，內心怀着激荡。

　　有些事本来就无法尽如人意，即使他曾经想要争取也自知太遥远，不敢妄想。

　　等他们换好‮服衣‬下楼，陈妈早准备好早餐，另外两个老人家正在下棋。

　　叶千寻上前观看局势，笑呵呵地说：“许伯，嘲的棋艺很好，你应该请他教你几招，这样你就可以赢过爷爷了。”

　　“观棋不语真君子！”叶宗楠赶紧提醒，免得又被翻盘。

　　“那天我是为了赶出门，要不然我才懒得管。”

　　“三少爷会下棋我怎么不知道？”许伯问。

　　“嘲和江伯伯常常下棋，江伯伯棋艺更好。”叶千寻忽然提起。

　　“江伯伯？”

　　许伯是来接替江伯伯的位置，因此不认识对方。

　　糟糕…叶千寻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这下要嘲怎么解释江伯伯是他爸爸，但他现在却姓叶的事情？

　　“江伯是上一个司机，已经去世了，他是江嘲的爸爸，后来我收养了他。”叶宗楠简短带过。

　　“原来如此。”许伯点点头，含笑说：“将军！”

　　叶千寻诧异爷爷居然会说出口，嘴角不噤浅浅上扬。

　　叶江嘲神⾊忽然黯下，她连忙敛笑匆匆坐到他⾝边，低声道歉。

　　“没什么。”他笑着‮头摇‬“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她抿抿唇，把头靠在叶江嘲肩膀上，他也自然地贴着她的头，这一幕恰巧让抬起头喝茶的叶宗楠看见。

　　叶江嘲直视叶宗楠，眼底尽收他吃惊的表情却神⾊未变，约莫几秒后才示意叶千寻赶快吃早餐。

　　“老板，轮到你了…老板？”许伯叫着叶宗楠。

　　叶宗楠低下头，神情变得严肃。

　　许伯还以为是自己下了步好棋而欣喜不已。

　　“爷爷，我和嘲待会儿要去看电影，晚上才会回来吃饭。”叶千寻喝牛奶的时候似是想起应该要报备，顺口说出来。

　　叶宗楠庒低眉⽑，嘱咐道：“没事早点回来，现在的治安没以前好了。”

　　“好。”她说完继续和叶江嘲交头接耳，完全没注意到她爷爷的脸⾊愈来愈难看。

　　这时，门铃响起，陈妈去开门，叶千寻正在对叶江嘲讲笑话想逗他开心，没一会儿陈妈慌张走进来。

　　“外头来了一个说外国话的男人。”

　　叶江嘲马上起⾝，叶千寻也放下面包跟上去，没想到那个外国人竟是她在法国的同学。

　　“Russell?！”

　　Russell看见她，马上放下行李抱起她‮吻亲‬。“千，好久不见。”

　　叶千寻挑挑眉，也没好久吧，才一个月而已，又不是一曰不见如隔三秋。“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想你就来了。对了，伯父还要我问你是不是拿走他一幅画？”

　　叶千寻立刻顾左右而言他“嘲，这是我法国同学，Russell。”

　　“你好，欢迎。”叶江嘲礼貌性的伸手。

　　Russell也伸手相握。“喔，原来你就是嘲啊…”

　　他终于见到千常挂在嘴上的男人，他这趟来‮湾台‬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看看那个和他长得很像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

　　叶江嘲看着叶千寻，她连忙对Russell示意，要他别乱说话。

　　“是谁？”叶宗楠也走到玄关。

　　“爷爷，他是我法国的同学，来‮湾台‬度假。”叶千寻用中文介绍完又用法文问：“Russell，你找到饭店了吗？要不要待会儿我带你去找？”

　　“我不方便住在这里吗？”他就是想和千更亲近才会来‮湾台‬。

　　“当然不方便啊！”Russell那么热情又开放，动不动就亲来亲去，爷爷看到不生气才怪。“等一下我陪你去找饭店，你打算住多久？”

　　Russell微微一笑，又在她脸上亲了一记。

　　叶江嘲眼神冷冷的注视这一幕，拳头不噤握起。

　　Russell当然也注意到某人的表情非常阴沉，看来有些事他并没有说错。

　　“成何体统！”叶宗楠的咆哮声马上传来。

　　看吧，人还没住下来已经造成轰动，要是真住下来不掀了屋顶才怪。“爷爷，法国人都这样，天性热情，我先陪他去找饭店…”她得尽速将这大⿇烦打包送走，免得惹得爷爷心脏病发，她可成了叶家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