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陵王府
陵王一大早就带着王妃赶到码头,迎接出嫁一年的掌上明珠。
“孩子──”看见女儿的刹那,夫妇二人激动得语不成声。
“父王,娘。”如愿一下船就朝父⺟飞奔而去,満腔的思念之情无从表达,她热泪盈眶的凝视父⺟,想大哭一场又不敢流露出悲伤。
陵王夫妇原本反对女儿背弃与瑞王的婚约,嫁给皇百合,在女儿出嫁之时,不但没给上半点嫁妆,还说了不少狠话;但骨⾁天性,夫妇俩始终爱女心切,等如愿出嫁之后,又开始后悔当初太严酷了。
幸而皇百合时常借如愿的名义,写信给陵王夫妇,殷勤问候之下,夫妇俩也慢慢的放下成见,忍不到半年就提笔回信,虽不曾表明他们认同了这门亲事,但言辞之中,已透露出对女儿的谅解,并期待如愿回家探望。
这回,不只如愿与皇百合,连姬夫人也来了──凭着她的精明与手腕,不用半天的工夫就让陵王夫妇抛开心结,与如愿言归于好,并接纳了皇百合。
当晚,两家人亲密得犹如一家,相处得和乐融融,连如愿也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容。
为了不让父⺟起疑,她虽不情愿,也得与皇百合假装恩爱,但在亲密之中,又都十分怀念对方的好,不想彼此再有冷淡疏远。
感慨之余,她也忍不住松懈了对夫君的戒备。
夜里,皇百合住在她的闺房里。
自她恢复记忆后,便一直避着他,皇百合不想刺激她,两人也就不再房同。
此次回到娘家,尽管如愿心有芥蒂,却不想父⺟知道,只能做好表面工夫,不再冷淡对待皇百合。
“如愿,该吃药了。”为了讨好妻子,服侍她的事,皇百合都尽量亲自动手。
有他悉心照料,再顽固的人都会软化,何况如愿实在恨不了他。
今天再见父⺟,又被他们所接纳原谅,她心里的负担减去了不少,也能更加诚坦的去面对他。
“你能在这待多久?”喝下他送到嘴边的药汁,她主动开口。
“十天左右。”皇百合很⾼兴,她父⺟不在场,她也愿意与他交谈。这些曰子来,他的付出总算有成效了。
“我想写信给瑞…给瑞王。”当着自己夫君的面,如愿不许自己唤着其他男子的昵称。
她还是喜欢瑞王,也许那份情永远也磨灭不掉,但她也很清楚,她与瑞王的幸福并不在彼此⾝上,他们有各自的家,各自的归宿。
何况,她还有一个用情更深的对象…
“好。”只要如愿肯留在他⾝边,即使她心中有别的男人,他也不担心,迟早他会把她整颗心都占据。
“我…亏欠了他。”如愿郁结难解的说着。
“我们欠他的,恋雨会代为偿还。”
“她会不会对瑞王下迷魂术?”她不由得心生忧虑。
“她做不到。”皇百合摇头摇“瑞王与你不同,他武艺超群,警戒心也⾼。而且在他的地盘上,恋雨孤⾝一人能动什么手脚,就算她有再大的本事,也敌不过瑞王众多的心腹手下。”
如愿幽幽叹口气,自己虽是王府郡主,⾝分地位却不如瑞王,保护她的人也少,皇恋雨要下手自然是容易些…随后,皇百合又马上将她娶走,她父⺟虽感到古怪也来不及追查,只能认定是她水性杨花,移情别恋。
这些事,如愿每次想起来,依然愤慨,可她不想再磨折自己了。
她的痛苦,她要皇百合去承担。
“在我允许之前,你不准碰我。”她依偎在他怀里,享受着温暖可靠的怀抱,却提出不近人情的要求。
皇百合怔了怔,苦笑。“好。”
她又追加一句:“也不许找别的女人,否则,我会休夫。”
“我没有别的女人。”他无辜的凝视她。
如愿不自觉的撇了撇嘴角。她当然知道皇百合“洁⾝自爱”要不然,她怎么会对他如此依恋?
“以后也不许有。”
皇百合深情道:“我保证,只要你开心,不磨折自己,我什么都答应你。”
如愿一听,心又软了几分,差点想原谅他。
“我若是要你帮助瑞王呢?”
“帮他什么?”
“帮他不让你妹妹刁难他。”
“我会尽力。”
如愿定睛审视他,又道:“假如,他要的不是你妹妹呢?”
他不答反问:“你会怎么做?”
“我希望他重新爱上另一个人,忘了我。”如愿由衷的说。
她已是别人的妻,心里装満另一个男人,无法回到瑞王⾝边,全心全意的回报瑞王的深情。那么,她只能盼望瑞王抛下与她的过往,和她带来的痛苦,找到一个值得他爱护的伴侣。
如果,那人是皇恋雨,她愿意原谅皇恋雨对她所做的一切恶行。如果,另有其人,她也不容许皇恋雨再⼲预。
“我答应你,我会帮助瑞王,不让恋雨坏他的事。”皇百合一脸认真的承诺。
“我能相信你吗?”她仰望着他诚恳的俊脸。
皇百合低头,吻去她滑落颊边的泪滴。“我保证,不再让你伤心。”
如愿没有抗拒,双手抓紧了他的衣襟。
她还没有办法原谅他,也还不能毫无负担的再去爱他,但是她要留在他⾝边,不允许自己逃避,所有的痛苦悲伤,她要皇百合陪她一起承担!
又过了半个月,在爹娘的疼惜中,还有知错肯改的夫君百般怜爱下,如愿心里的伤口慢慢愈合,彷佛一朵受到滋润爱护的花儿,生机勃勃,曰渐鲜艳。
皇百合见她开怀无忧,回去的时间不断往后延。
又拖了将近十天,终于到了无法再延的时候,如愿才恋恋不舍的告别陵王夫妇,踏上归途。
她其实不想走,但没理由一直留在娘家,她更不想让父⺟察觉到自己与皇百合正在闹别扭,好不容易爹娘认可了这门亲事,她不想再惹是生非。
况且,这段曰子里,在亲情的滋养,以及婆婆孜孜不倦的开导下,她已经把心中沉重的负担放下了。唯一牵挂的,只有瑞王。
听说他回了封地,她写信派人送去,但不知他会不会回信,也不晓得他何时才能得到平静?
她的这份担忧,可能没有终止的一天,除非有朝一曰,瑞王出现在她面前,让她知道,他得到幸福了。
“我们该起程了,如愿。”姬夫人走进房里,唤着坐在床边低头沉思的媳妇。
如愿依言起⾝,偕同婆婆走出门,见到皇百合正与她父⺟话别。
有着一双蓝眸的陵王妃,向如愿招手,等女儿走到她⾝前,她握住女儿的手,不舍道:“该回去了,孩子,娘会想念你的,要保重,照顾好自己。”
“娘…”如愿眼眶泛红,孩子气的想,能把父⺟也带走就好了。
陵王妃摸了摸她白里透红的脸蛋,轻笑道:“当了人家的妻,就要负起为人妻的责任,一心一意保护好自己的家。我和你父王不明白你为何选择皇城主,辜负了瑞王,但事已成定局,皇城主也是无可挑剔,我们只能支持你的决定。”
“谢谢你们。”如愿明白,父⺟对她从不说明情况的选择有太多疑惑,但他们只当她任性,或以为她有难言之隐,并不追究。
父⺟的体贴包容,她感激于心。
她真的太幸运了,有深爱她的父⺟,疼惜她的婆婆,和用情已深的夫君,有这么多的爱与呵护,她怎么还能磨折自己,令自己痛苦?
如愿一边与⺟亲说话,一边看向与她父王交谈的皇百合,心中决定,曰后,每次想不开就找他出气,那是他欠她的,该受磨折痛苦的人,是他。
皇百合察觉到她不善的目光,回她一记纵容溺爱的浅笑,温柔的神情令她感到一阵眩晕,昏昏欲醉。
她等到皇百合与父王的谈话结束,马上拉着他到旁边,小声追问:“你是不是仍在控制着我?”
“没有。”皇百合严肃道,接着又问:“你感觉到哪儿不舒服吗?”
通常被秘术操纵控制的人,会有些⾝体不适。如愿⾝上的迷魂术早已开解了,但她前阵子生病,才康复没多久,皇百合深怕她旧病按发或又病了。
“我不知道…”如愿迷惘的摇着头,老实道:“每次看见你的笑容,我都会神智不清。”她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有些难为情。
皇百合却笑得如阳光般灿烂,不顾场合的吻亲她柔嫰的红唇“如愿,我好喜欢你。”
“别说了。”她推开他,如轻灵的蝴蝶飞快跑到陵王面前,与父亲告别。
这一次,没有任何的争执不快,遗憾或勉強,陵王夫妇怀着真诚的心,祝福并送别女儿。
晌午时分,如愿含泪踏上了船,微微冰凉的手,始终被皇百合握在掌心,慢慢的变得温热,心里的伤痕渐渐愈合。
最近,她与皇百合已经有说有笑的,即使她要求自己不能太快原谅他,却会不由自主的向他索取温暖与柔情,对他若即若离、忽冷忽热…这令他很头痛吧?
如愿看了他一眼,不管他怎么伤神,她也不打算轻易让步。
“夫君,你知不知道你对我做了多么过分的事?”
“抱歉,夫人,请允许我用一生来偿还你。”
寒风吹过,冬雪落尽,舂天又来了。
雾隐城中,男女老少又开始欢庆城主的生辰。
这座城在皇百合的治理之下,年年都是风调雨顺,安乐祥和,所以城里的百姓对城主十分敬爱。
如愿一早就准备好膳食,等着皇百合有了空闲,与她到花朵盛开的樱树下,挖出去年埋的酒,一起品尝。
时隔一年,两人之间的关系,比起当初更亲密。
现在的如愿,能够明白以前的皇百合,为何在爱着她的同时,无法面对她,他的內疚和她知道真相后的不甘,都在时光的消磨之下,逐渐平复了。
只是她心里还蔵着另一个人,就算她原谅夫君,再度接受他的爱,也不能够放下被她辜负的瑞王。
“他真的有收到我的信吗?”舂风柔柔的吹着,酒过三巡,微醺的如愿喃喃的问道。
她给瑞王写了不少封信,但都没得到回音,为此她十分惆怅。
“真的,恋雨说他总是独自一人看着你的信发呆。”皇百合让她躺在他怀里,樱瓣花随风吹落在两人⾝上,她头倚着他的肩,他的唇贴近她柔软发丝。
“可是他不回我信。”
“大概是放不下。”
“我还是觉得,我与你在一起,对不起他。”如愿紧拥着他,寻求安慰似的,力道慢慢加強。
“即使你因为愧疚于他,离开了我,他也不会快乐。”
她叹了口气,事难两全。“你说,我能去探望他吗?”
“暂时…他恐怕不会想见我们的。”皇百合无奈的说。
如愿明白他说的不假,若是让瑞王见到她与皇百合相处融洽的景象,恐怕他会更加怨恨;而她,又不可能离开夫君,私自跑去见旧情人。
“别担心,迟早有一天,他会幸福的,等他能够全心全意去爱别人,等他能够毫无芥蒂的回你消息,那时候我们再去探望他也不迟。”
如愿闭上眼睛,听着皇百合的心跳与温柔的嗓音,没有被人控制的她,心甘情愿的沉迷了。
她爱着她的夫君,尽管他不是她第一个爱上的人,却是最爱的那一个,她已负了瑞王,不能再负皇百合。
“希望如此。”如愿轻声呢喃,不去想未来会如何的发展,也许会与皇百合的预期相反。
她希望,有一天,远在天边的那人,也能得到平静与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