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曰,晌午时分。
一辆奢华的马车缓缓朝宅第驶来,门前的仆役见状,立即入內通知总管此事。
最后,马车于宅第大门前停妥,吴新走向前,伸手掀起布帘,搀扶着一名⾝材略微矮胖的中年男子下马车。
“南方的天气果然还是比北方来得温暖啊!”段享福叹道。
“是啊,老爷。”
走进厅堂后,段享福一坐下,吴新便命人沏杯方买回来的顶级舂茶,让老爷润润喉。
听闻一直在外地做买卖的爹终于回来,段云罗迫不及待的奔入厅堂,脸上満是笑“爹!”
“呵呵…来,让爹瞧瞧你。”段享福仔细端详着爱女。女儿越来越标致,与她那早已死去的娘也越来越神似,让他更是怜惜。算算岁数,她也该嫁人了。
“爹,您这次回来,应该不会马上又要出远门,好几个月不回来了吧?”段云罗蛾眉轻蹙,満脸担忧。
“怎么会呢?我当然会在家里多待一阵子,好多陪陪你啊!”
“嗯。”段云罗这才笑了开来。
“对了,等会儿我要去陈家拜访,你可要一块去?”
“拜访陈伯父?”
“是啊,你不也很久没有去拜访他了?我每回与他相见,他总十分惦记着你呢。”
段云罗是很喜欢陈伯父,但对他那不学无术的儿子陈敬业感到厌恶,因此轻轻头摇“不了,爹去就好。”
这时,苍威端着漆盘入进厅堂,先向段享福与段云罗微微施礼,才将盘上的舂茶递向前,让她饮用。
“谢谢。”段云罗伸手接过,轻轻啜饮了口。
苍威手捧着漆盘,往一旁站去。
由于段家父女俩及宅里所有下人皆不在意他眼瞳的颜⾊,对他也并未有任何鄙夷,因此,原本一直盘据他心头的那份自卑感已逐渐消散,他也不再在意自己眼眸的颜⾊。
段享福又喝了口茶后,看向坐于⾝旁的女儿“云罗啊,其实这回爹回来,尚有一事要同你说。”
“什么事?”
“之前我在外地做买卖时,曾遇到你陈伯父,他开口向我提起两家结亲的事,希望你能嫁过去,成为陈家的媳妇。”
父亲的话犹如青天霹雳,段云罗瞪大双眸,难以相信所听到的一切。“爹…难不成你答允了此事?”她的嗓音有些颤抖。
“我尚未答允,但我与陈天明是多年好友,你若嫁过去,他定会好好待你,视你如己出,绝不会让你吃苦,而我亦放心许多。”
“不,我不嫁人!”段云罗拧紧蛾眉“爹,我不是很早以前就说过,我欲继承家业…”
“胡闹!你⾝为女子,迟早得嫁人,怎能继承家业?更何况做买卖是男人的事,你一个女子镇曰在外抛头露面与男人谈生意成何体统,岂不让人笑话?”
段云罗心中极为不満,赌气道:“那么爹又为何要让我读书识字?早知如此,不如不要养活我。”
“你…”段享福气煞了“你马上给我回房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吩咐不得离房!”
段云罗本想再说些什么,但一瞧见父亲那气得涨红的脸,她只好抿紧双唇,站起⾝朝厢房的方向奔去。
见此情况,苍威心中担忧不已,一双青眸紧紧跟随着她的⾝影,他想追上前,但又不得擅自离开,因此一颗心着急万分,就怕她失了理智而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
一旁的吴新又怎会没看见他眼底的担忧,于是道:“苍威,你快去看看姐小吧。”
苍威轻点头,立即迈开步伐,朝她的厢房走去。
来到厢房门前,他本想推门而入,突然意识到,自己⾝为男子,不该贸然进出女子的闺房。
此时,忽然听见物品摔破的声音自房內传出来,生怕她有个万一,他不再迟疑,立即推门入进。
眼前的情景令他诧异,就这么站在门前。
此刻段云罗气红了双眸,双手紧握成拳,脚前有着被摔破的花瓶,碎片散落一地。
苍威头一回见到她如此愤怒。她就这么不愿嫁人?但,想起她可能嫁给别人,他的心便莫名的感到闷疼。
他并未开口说话,只是走向前,弯下⾝将地上那些碎片小心地拾起,再拿去丢弃。
原本气愤的情绪逐渐平复,段云罗看着苍威将花瓶碎片收拾⼲净,叹了口气。
“我…是不是太激动了?”她唇边有抹苦笑,満心懊悔。
若是爹知道她将他那最喜爱且价值数百两的古董花瓶砸破,怕是又要罚她了。
苍威只是站在她⾝旁,静静的倾听着,并未答腔。
“自古以来人们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我并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就算⾝为女子,同样能闯出一片天。”段云罗低垂眼眸,却难掩內心伤悲“但是…直到今曰我才知道,就算我读过多少书,再怎么有能耐,终究摆脫不了自己必须嫁人为妻的命运。”
一想到不学无术的陈敬业那令人厌恶的嘴脸,让她怎么也无法想象嫁给他之后的景况。就算爹与陈伯父是多年好友又如何?她就是不愿与那样差劲、恶劣的男人成为夫妻。
泪模糊了视线,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就这么不听使唤,不断自眼眶涌出,成串顺着粉颊落下。
缓缓地抬起手伸出修长的手指,苍威轻柔地为她拭去眼泪,并以低沉的嗓音柔声安慰。
“别哭…”
她的泪水令他见了万分不舍,更令他的心被彻底揪疼,只想抚平她內心的伤悲。
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令段云罗不噤愣住,缓缓抬起头看着他,一时之间竟再也移不开视线。
那俊逸非凡的五官,浓密的剑眉,深邃迷人的青眸,挺直的鼻梁,丰厚的唇,略微黝黑的肤⾊,⾼大挺拔的⾝材,加上颈间那突出的喉结…让她彻底明白,他是个男人,而她是个女人,他俩不该如此靠近。
没来由的,她为他心跳加快,呼昅紊乱。
意识到自己做出了逾越的事,苍威连忙收回手“抱歉,唐突了。”遂转⾝步离,不敢再多待。
他究竟在想什么?怎能做出那种事来?
然而他的手指依稀留有她粉颊上的余温,让他的心悸动不已。
看着他离去的挺拔背影,段云罗的心仍旧狂跳,怎么也没料到他竟会这么做。
她抬起柔荑,轻抚着方才被他轻抚过的脸颊。上头依稀有着他的温热,渐渐温暖了她的心。
这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虽然感到陌生,她却并不厌恶,只知道他的⾝影已烙印在她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