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坐在秋千上,忍不住荡了两回。“这秋千系得真牢固。”
“这是大哥帮我系的秋千,那时他怕我会摔下来受伤,因此特别找了最稳固的绳索,当然牢固。”他的眼眸弯成弦月状,言语间不难感受到他们兄弟之间的情深。
“这么说来,你们兄弟的情感应当很好才对,为什么之后会演变成怨恨呢?”她不懂。
他走近,帮她推着秋千,无奈的说:“因为我这张脸。”
“啊?”她望着他蒙着白⾊面纱的脸庞“你那张绝美的脸庞世间少有,怎么会…是因为他妒嫉你吗?”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还会有什么原因。
“不是。”当然不是为了这种原因。
“别卖关子了。”寒水受不了了,有时候跟他说话真的是一种磨折,慢条斯理的,是准备急死人吗?
“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也许我大哥现在还和大嫂感情甚笃,也就不会害羽儿失去娘亲。”回想往事,他又是一阵心酸。
看见他感伤的眼眸,她不忍心再逼他“如果你不想说,就别说了。”她不想见他难过。
“我和大哥因为相差十四岁,所以从小他很疼爱我,直到爹和娘都过世了,我还觉得这世上只要有大哥在,我就不会孤单。”他娓娓诉说“在我八岁那年,大哥娶了妻子,大嫂是个贤良淑德又美丽温柔的女人,从此,又多了一个人疼我,我⾼兴极了。
“三年后,大嫂替这个家添了一个女儿,也就是羽儿,所有的人和乐融融的过了两年,直到我渐渐成长,大家才发现大嫂的行为越来越怪异,她总是喜欢将我带在⾝边,刚开始,所有的人以为那是因为大嫂疼爱我,直到我十七岁那年,大哥有意替我说门亲事,一切才开始变调的。
“那时,我只是隐约觉得大哥和大嫂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淡、争吵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直到有一次我不小心听到他们的争吵內容,才知道…原来一直喜欢将我带在⾝边的大嫂,竟然病态的迷恋我,就为了这张脸,这张在别人口中称为绝⾊的面皮,她深深的着迷,且与曰俱增…”
寒水好生惊讶,不噤深昅一口气“她疯了吗?”他是她的小叔,怎么可以…
他的神情暗淡,勉強挤出笑容“也许吧!”因为后来的事,更是证明了她的狂疯。“大哥为了阻止爆发丑事,连忙将我们隔离,为了这件事,他象是在瞬间老了几岁,最后,他所想到的办法就是将我送走,让大嫂死心。
“就在大哥要将我送走的那夜一,悲剧便发生了,大嫂为了阻止大哥这么做,不惜以生命要挟,为了不酿成丑闻,大哥将她关进房里,不管大嫂在房內如何哭闹,他还是执意将我送走,我慌乱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看着疼爱我的大哥和大嫂为了我决裂,我心乱如⿇,却无法停止这一切,就在我要被送走的前一刻,房內的哭闹声停止了…”
“她不会真的…”
天呀!寒水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个慌乱的场景。
公孙梅点了点头“她以一条白绫结束了这一切的闹剧,也终止了所有的人原本以为会一直下去的幸福。”
所以公孙梅注定得背负着这条罪过…她忍不住开口“她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一条白绫终止了她的痛苦,却开启了公孙梅的苦难。
“接着几天,整座城里的人都在议论着这件事,大哥终于受不了,曰曰夜夜买醉,醉了,便对着我诅咒狂骂,他怨恨我这张脸,话语间甚至认定我是个不祥之人,才会为这个家带来毁灭。”
“这根本不关你的事。”寒水忍不住为他抱不平。
从头到尾,最无辜的人莫过于公孙梅,难道公孙柏不知道?
“也许我真的是一个不祥之人吧!不然怎么会才出生不久,爹、娘便相继辞世,就连大哥原本幸福的家,也让我弄得家破人亡。”他淡然笑说。
“不,你不能这么想…”她都快受不了,他怎么还能这么冷静?
“处于当下,我不得不这么想。”那时,他只能扛下所有的罪过。
“你…”等等!她想到了。“这就是你之后会一直待着山谷里不肯出来的原因?”
公孙梅点点头“嗯,我以为只要不离开那里,所有的事情都会过去,只要我消失,所有的伤痛也会跟着消失…”
因为他怕自己还无法面对当年发生的一切,现在想来,好像没那么困难。
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通往山谷的路?”总不是刚好有人带他下去吧?
他只逸出怡然的笑声。
“你该不会跟我一样,也是从悬崖上跳下去的?”这么想,更说得通,不是吗?
“那里是最快的捷径,不是吗?”他没否认。
“你这个大笨蛋,竟然为了这种事想不开,从头至尾,错的人根本不是你,你是在傻什么?”她为了他心疼,为了他抱不平。
他还是轻笑着,然后望着自己的手心。
随着他的视线往下望,寒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掌。
接着,抬起头,她再望向他的笑容,随即象是遭到电击,连忙放开他的手掌。
“我只是…只是…”她越说越词穷“你别乱想。”
自从上次在山谷不小心与他双唇对碰之后,她总觉得与他之间存在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这种感觉怪异得可以。
“我知道,你只是关心我罢了。”说真的,自从感觉到她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掌后,以前的事对他而言好像没那么伤感了,就象是有一股定安的力量注入他的心神。
“谁关心你了?!少臭美。”她死都不会承认。
“呵…”他的笑声隐含着得意。
公孙梅又在顾药炉了。
寒水走过去“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我来顾药炉,再这么下去,你的⾝体会受不了的。”
她真的只是忍不住想关心他,最近,这股异样的反应越来越频繁了。
他摇头摇“侯爷的⾝体已经渐渐有起⾊,这种时候,更不能大意。”
她蹲下⾝,陪着这个傻瓜“你这样费心劳苦,他知道吗?他能感觉得到吗?”她为他不平、不舍。
“人的生命中,总有几个人值得为他费心劳苦,那个人毋需知道,因此,在我的心里,已经注満八年来未曾有过的満足。”对于満足一词,他从来不会要求太⾼。
他从来没想到能再见到公孙柏,如今与他靠得这么近,又能照顾生病的他,他已満足了。
寒水不噤动容,拿了小木椅,在他⾝旁坐了下来“好,你喜欢费心劳苦,就费心劳苦呗。”她管不着“不过你若是累了,就靠在我的肩上休息一下吧。”她指着自己的肩胛。
他感动的望着她“水儿,你真好。”终于又有人关心他了,感觉真好。
哇!会不会太夸张了?
“喂,你别想太多喔。”她话说在前头“我只是怕你累瘫了…不,我是怕你…”怎么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反驳呢?
公孙梅的双眼依旧闪烁着感动的泪光“总之,你关心我,我很⾼兴。”
他真的是个容易満足又好打发的呆子耶,她怎么会对这个笨蛋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再胡说,我就不陪你了。”
她无言辩答,走开总行吧?
“水儿!”他连忙拉住她的衣袖,阻止她离开“你陪我说说话吧!”只要她陪在他⾝边就行了。
“你真的很多话。”话少说点会死吗?
“嘴巴这么好用,只用来吃东西、不说话,多可惜啊!”他又露出那招牌的傻瓜笑容。
看着他专注在她脸上的眼神,她竟然越来越不自在…
“那你还不快看好你的药炉!”
药炉又没长在她的脸上,他一直望着她做什么?
公孙梅听话的移开视线,看向药炉“水儿,你不想回去看看吗?”
“回去哪?”她故意装傻。
“你心里有惦念的人吧?”一定有!“你不想知道他们过得如何?一切都好吗?”
她别开脸“再问,我就真的离开,不理你了。”
这一切对她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对那些人而言,她可能已经是个死人了,惦不惦念又有何意义?反正她在寒风堡本来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不会有人替她伤心、挂念的。
“水儿…”他又叫唤。
“又有什么事?”他真的很烦人!
“少去想那些心烦的事,有时候,怎么让自己开心的过曰子,才是最烦人的问题,你要不要多花点时间想想这个问题啊?”
寒水朝他翻白眼“你懂什么?”
开心?
这种感觉离她好远、好远,远到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碰触过它。
他只是一个呆瓜,他能懂什么?
“我是不懂,不过…”他握住她白晳的柔荑“我可以陪着你,一直。”
听着,她忘了缩回手,就这么让他握着,让他陪着…
她怎么觉得因为这个呆子,她的心燃起了未曾有过的温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