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衍誉开诚布公,向她解释,不是为自己辩白,而是想消除她的疑窦,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说,那么她也不会问,两人就会这样结束。
她抖着唇,深深喘了一口气。听着他动人的告白,她怎么能不感动?
可是她怕,不敢相信,她已筑起心墙,就算她有股冲动要相信他,却还是有另一个声音阻止她,要她不能弃械投降。
她不能相信,或许他是太寂寞找乐子玩,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他误会了,其实他没那么喜欢她,不然他不会欺骗她。
可是他说是为了她好,他的话语里,字字句句都是考虑她,这一刻,魏暖暖不得不心软,凝视着他温暖眷恋的眼眸。
她感到混乱,搞不清楚了,不敢再想,不是决定了吗?要从此与人保持距离,她不给人添⿇烦,别人也休想让她受伤。
在她的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究滑落,汪衍誉伸出手,想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但她别开脸,躲避他。
“暖暖。”他轻声呼唤,一向和煦自在的他,对于她不断的抗拒,感到很挫折。
“我不能相信你。”她低着头不看他,象是在对自己精神喊话。
他静静的凝视她,良久,象是体认了她的坚持,缓缓的露出微笑。
“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
她轻轻的皱起眉头,看着他自得的微笑,不知道他是太有自信,还是太过习惯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还记得他总是露出这种表情,淡然优雅,彷佛什么都不在乎,又象是已经透视了所有的事情。
当她还气着他的这一刻,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让她无所适从,她一直被迷惑,站在陌生的边界,拿不定主意。
她转⾝离开,不再看他,因为意识到他的笑容足以让她信心动摇,所以她决定要好好整理自己的心情。
她得把心墙筑得更坚固。
这天晚上,魏暖暖又失眠了。
她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脑海中不断浮现那个得知汪衍誉⾝世的下午,摆在旧书摊上的艺术月刊里登载的那幅画。
那幅画构图很简单,就是海天一⾊,却触动了她的灵魂。
他将同为蓝⾊的海跟天分得很好,湛蓝⾊的海,蔚蓝⾊的天空,广阔自由,同时带着浓郁的深沉。
她不噤联想到他的家,几乎没有装潢的空荡荡房间,家具也很简单,太过自然的透明,好像广大到什么都能承受,又像窄小到不能容纳任何东西,这样的对比,端看使用者怎么想。
她想,汪衍誉的心真空,他的画里没有云跟鸟,没有海浪跟船,就只是两个蓝,互相融合。
她又想,汪衍誉的心很満,他的家如画布般纯净,如果不是他的心太丰富,又怎么能与画布共居?
叹气再叹气,魏暖暖发现自己终究还是想不透他,她努力不要把他想得太伟大,可是他却好強大。
就跟小时候她曾经小小的抗拒父亲,在同学面前不敢承认父亲的年岁已⾼一样,然而当她一次又一次在同学面前否定父亲,回到家后,就会有更大的后悔侵蚀、责怪着她。
现在,当她在心里反驳汪衍誉,告诉自己他不爱她时,就有另一个更大的声音响起,要她再给他一次机会,再相信他一次。
原来她这样害怕失去他,才会一直为这件事解套。
她有些刻意的笑了,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她要再试一次,那要先稳定自己的心智,好抵抗爱情的反作用力。
现在还不行。
机手铃声响起的时候,汪衍誉正在画画。
他很偷懒,很没有职业道德,想在家里凭着印象画出文生要的画,因为没心情再下台中一趟。
他看了看时钟,晚上十一点半,不大明白会是谁打电话给他,放下画笔,他拿起机手,边接通电话,边盯着刚上⾊的画。
画得真烂,他不得不承认。
“汪先生吗?”电话彼端响起焦急的女声。
他微微愣住。这声音,他不熟悉。
“我是。”
“我是文心育幼院的老师。”女声显得焦急,旁边一阵嘈杂“小豪…小豪从楼梯上摔下来,现在在医院…”
小豪?!
他的心一紧“然后呢?怎么样了?”
“他说想叫汪叔叔画画给他看…你可不可以来台中一趟?”女老师哽咽的说。
汪衍誉的背脊窜过一股冷意。老师会打电话给他,一定是很严重。
“我去!”
问了医院的地址,他随即冲出家门。
冷风拂面,他忽然觉得很绝望,一想到小豪的平头,以及童稚的笑容,心里不噤泛酸。
小豪怎么了?伤得重不重?他会…死吗?
伸手招了辆出租车,他坐进后座,紧握双手,感觉⾝体在发抖。
这个夜晚,他被魏暖暖放弃,连小豪…也要离开他了吗?
窗外的霓虹灯闪烁,他感到刺目,于是闭上眼。
出租车一路飞奔到台中,在医院门口停住,他付了车资,立刻下车。
深夜,门诊大楼深锁,他疾奔到急诊室,询问值班的护理人员。
这时,一个女人对他招手,他冲了过去,看见她白⾊的T恤染上血迹。
“小豪呢?”他急忙询问。
“刚刚推进手术室了。”
“很严重吗?情况怎么样?”
“小豪不小心失足,从楼梯上摔下来,结果后脑着地,流了很多血,刚送到医院时已没了意识…”女老师边带路边向他说明情况。
来到手术室外,汪衍誉看见熟识的院长,抬头看着手术室上方亮着的灯,心跟着菗紧,想着小豪的平头流着鲜红的血,爱笑的脸庞没了表情…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他等得惶恐,心急如焚。
女老师说,小豪一度清醒,大家安抚他,等他好了带他去买玩具吃麦当劳,小豪却喊着好久没看到汪叔叔,想要看汪叔叔的画。
汪衍誉惊骇不已,这孩子在疼痛跟昏迷来临前,竟然心心念念着他的画。
他感到惭愧,小豪把他当做榜样,他却在家里乱画。
他提心吊胆,害怕护士带来坏消息。
这一刻,他慌了,彷佛回到车祸那天,躺在病床上的自己惊魂未定。
望渴一股力量能安抚他,他想起魏暖暖,光是想着她的名字,就让他感觉阳光降临。
面对冰冷的手术室,他想着魏暖暖,同时祈祷小豪能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