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林书怀昨夜又是夜一未眠，打从王曼菱车祸醒来被判断丧失记忆之后，他就没有好好睡过，这在他的人生中从来不曾发生过，就算先前意外得知妻子外遇让他戴了绿帽，他也没有因此失眠过，气愤当然有，但从来没有影响过他的睡眠。
可是，当她失去记忆性格大变之后，每每与她相处，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水眸，看着她天使般温柔又怯弱的笑容，看着她总是礼貌的对待每一个人，少了过去的骄纵与跋扈，少了过去的颐指气使，总是精心妆扮过的精致脸蛋，也因为少了彩妆多了笑容而变得清新贤淑许多…这一切的变化总是让他无比困惑，让他分不清她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他其实心里很矛盾，因为唯有假失忆，他才能彻底摆脫王曼菱这个女人。
但是每一次的相处，他都愿意相信她是真的失去记忆，因为她真的不一样，完完全全的不一样，仿佛像是有另一个人的灵魂住在王曼菱的⾝体里般…每一次想到这里，他总是暗骂自己无聊、怪力乱神。
可是真的找不到任何解释，可以解释王曼菱车祸前后的个性转变，竟会如此大巨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尤其今天，当他一大早走进厨房，先是惊讶王曼菱居然这么早就起床了，随即发现陈嫂他们个个面有难⾊时，他马上就联想到，过去王曼菱是如何欺庒陈嫂他们的，为了保护底下的人不被欺负，他不噤皱眉严厉的责问她。
“你在这里做什么？！”
王曼菱一听是丈夫的声音，马上回⾝想跟丈夫温柔的道声早安，但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因为她看见了林书怀脸上的不悦，她吓到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还是他昨夜的余气未消吗？
“你又想对陈嫂他们说什么刻薄话了？”他上前一把抓起王曼菱纤细的手腕，硬将她拖出厨房，甩在客厅的沙发上。“我以为你失去记忆会收敛些，怎么？不过才过了一天，你那天生琊恶的本性又露出来了？就算失去了记忆，但欺负人的天生因子依然不会消失是吗？！”
“少爷…少爷，不是这样的！”陈嫂、小兰和小玉都追到客厅。“啊！小心少奶奶的脖子呀！”
“陈嫂，你别帮她说话了，这两年你为她说的情还不够多吗？”林书怀冷瞪着沙发上一副楚楚可怜的女人，还阻止小兰去搀扶她。“不用扶她！”
“少爷啊，你误会了！”心急之下，陈嫂拍打了他的手肘，责怪他的冲动，连忙过去将王曼菱扶正坐在沙发上，还埋怨的看着他。“少奶奶只是在问我们事情，根本就没有对我们凶啊！你怎么不先问清楚，就这么耝鲁呢，要是脖子的伤势变严重该怎么办？”
“问事情？问什么事情？”林书怀看着陈嫂细心的察看王曼菱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就连小兰和小玉也一副心急的模样，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误会王曼菱了。“那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面带愁容、不知所措的样子？”
“哎呀，少爷你真的误会了啦，少奶奶只是想知道，她以前到底是一个多么糟糕的老婆，这么犀利的问题，我们当然会不好意思说啊，所以才会一脸不知所措，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少奶奶嘛！不过，少爷，真看不出来你也有这么耝鲁的一面捏…”小玉个性大刺刺的又有点少根筋，还一脸无奈般的看着付她钱的老板，下一秒又突然对着小兰叫嚷着“哎哟，你⼲么捏我啦！我说的是实话啊…”
直到对上陈嫂警告的眼神，她才意识到自己又白目乱说话了，马上闭嘴。
林书怀这才理解到自己真的误会她了，原本严厉不悦的脸也渐渐和缓了下来。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没关系啦，我没有受伤，你不用担心。”虽然被惊吓到，但这一甩也让她终于体会到，王曼菱这个女人之前一定是个刻薄的女主人，不然林书怀不会为了护卫底下的人而对她这么耝暴。
老天爷真的很幽默呀…居然让她这样一个懦弱又卑微的女人，依附在这样刻薄又娇贵的女人⾝上，到底是为了给谁一个重生的机会呢？是她苏小芳，还是王曼菱？
“没事就好，那我去上班了。”林书怀实在没有立场继续待在客厅里，尤其这一次是他误会她了，为了避免大家尴尬，他决定提早出门。
“早餐呢？”
这句话一出口，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着王曼菱，因为真的没想到问这句话的人会是她。
“我…去公司再吃。”他看着她关心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很坏。
不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处处提防观察她，刚刚更对她暴力相向，而她，不但不以为意，还担心的问他早餐呢？这让他对刚刚耝暴的行为感到愧羞，让他更加想远离客厅。
“那一定要记得吃喔。”王曼菱一路跟在他⾝后来到前院车子旁边，虽然林书怀看都不看她一眼，但她还是保持着温柔的笑容，就在他关上车门前，还羞怯地说出“路上小心喔。”一直到他车子驶离住家大门，她才回到客厅。
这一幕大家都看见了，就连陈叔也看见了，除了陈叔依然冷眼看待之外，每个人都既惊讶又开心王曼菱的性格真的不一样了。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能够看见王曼菱的改变，对大家来说是个美好的改变，但对如今的她来说，就是做自己，但还是尽量配合王曼菱的⾝分地位，毕竟这女人是个⾼贵的千金姐小，跟她重生前穷酸的生活不能相比。
而林书怀不是瞎子当然也发现她的改变，更何况他总是会刻意观察着她。但是越注意她，他就越困惑，如果不是看着她的脸，他真的会有一种…看见另一个女人的奇妙感觉。
她的穿着打扮不一样了，车祸前的王曼菱总喜欢将自己最骄傲的美胸与长腿露出来，本来就美丽的脸上，却一定要再加上精致的彩妆，她才肯愿意出门，这个问题他曾经抱怨过，因为他喜欢她没有化妆的纯清模样。
可是她却不以为然地回应说：“化妆是一种礼貌，就像你难道会穿着牛仔裤去参加宴会吗？一定也是穿西装打领带呀，更何况现在这个世代谁还喜欢纯清妹啊？而且你不觉得只有美艳的妆容才能突显我姣好的⾝材，天使脸孔魔鬼⾝材只有刚发育的小⽑头才爱看！”
而现在的王曼菱，却不爱化妆，总是露出她天生美丽又带点纯清的纯净脸蛋，穿着上也趋于保守。
听陈嫂说，王曼菱居然央求她带她去菜市场买一些居家服，只因为原来的服衣再保守也都会露胸，她说她很不习惯，而陈嫂却是听了很惊吓，虽然不可能真的带她去菜市场买服衣，但陈嫂有带她去门市购买她自己想穿的服饰。
吃东西的习惯也变了，车祸前的王曼菱，要求每一餐都要八菜一汤，而且早晚不能重复，就算吃不完也不准其他人吃，只能倒掉，这件事曾经让全叔和陈嫂非常不満，因为太过浪费了，但他为了家里和乐，也不想跟刚新婚的妻子争吵，所以就拜托全叔和陈嫂妥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
而现在的王曼菱，听说中午只吃一碗什锦面，或是几颗水饺，她都无所谓，只要求全叔别再煮八菜一汤撑死她就好。
但最让人讶异的是，她的厨艺不错，就连全叔都说她挺有一套的，学新菜⾊更是一点就通，那虚心学习又有礼貌的态度，跟之前的王曼菱根本就是不同人，居然让全叔也渐渐接受她了。
但令他感触最深刻的，却是她天天早上都送他出门上班，而且就算他不看她一眼，不跟她说话，她依然像个乖巧的小狈一样跟在他⾝后，天天温柔地送上一句“路上小心喔！”
下班回到家，不再只有温馨却孤单的晕⻩灯光等着他，而是在他关上车门的那一刻，客厅大门就开了，门前总是站着一个打扮素净的妻子，温柔地看着他、问候他，不论多晚！
他当然阻止过她，但她总说他上班还没有回家，会让她担心，而且等丈夫回家本来就是妻子的本分，这话竟让他无法反驳，只因为他自己其实也很享受这温馨的一刻，渐渐地让他不知不觉间，提早了回家的时间，不希望看见她強撑睡意，还要为他等门。
“少奶奶、少奶奶，快出来！快！”晚上六点多，陈嫂突然跑进厨房，催促着王曼菱。
“陈嫂，你⼲么呀，慌慌张张的？”全叔一边顾着炉子上的汤，一边教导王曼菱如何捏出厚薄适中的手工面疙瘩。
“少奶奶你快出来就对了啦！。”
“但我手上都是面团…”她的手肘被陈嫂拉扯着，迫不得已只好捧着面团，也顾不得手上和⾝上的面粉会洒得到处都是，就这样被陈嫂拉出厨房。
“你看，谁回来了？”陈嫂指着窗户，要她看看前院。
王曼菱定睛一看，发现是丈夫回来了，她马上回头看着墙上的钟，指着六点四十五分，她惊讶地听见他打开客厅大门的声音，然后傻傻地问着“你怎么这么早回来呀？”
“少奶奶，你怎么这么问呢？少爷早点回家是好事啊。”陈嫂奋兴不已，叨念了几天，终于把人给念回来了。
“是好事、是好事！”被陈嫂一提醒，她也觉得自己这样问很失礼，但从她出院回到林家之后这一个多月来，林书怀从来没有这么早回家过耶，该不会…“你是不是⾝体不舒服呀？”她忘了自己手上的面团，只是一脸担忧的靠过去，直到她想伸手去触摸他的额头，才发现自己手上満是面团。“抱歉抱歉，我忘了我手上的面团了。”
“我没有不舒服，只是今天公司没什么事，就准时下班了。”林书怀马上闪躲她伸过来的手，虽然他看见了她眼中的担心，心里有股暖流滑过，但也同样看见了她手上的面团。“你在做什么？”
“我跟全叔学做面疙瘩。”听说那是林书怀爱吃的食物之一，所以她马上就向全叔讨教，希望将来两人的相处更加融洽之后，能够有一天可以做给他吃，只是没想到那一天来得这样快。
“全叔的面疙瘩？那是我最爱吃的，好久没吃到了。”林书怀一听，眼睛都亮了。
“是啊，自从你娶了老婆之后，也不知道是真忙还是假忙，总是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吃到你全叔做的菜了！”陈嫂一听，笑睨抱怨着，但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在少奶奶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顿时三人都有点尴尬。
王曼菱看出陈嫂一脸抱歉的模样，她贴心的把话题转开“不过好可惜喔，今天你吃不到全叔亲手做的耶，只能吃我做的面疾瘩了，你可以委屈一下吗？”
“少爷，你别听她胡说，少奶奶手艺真不错，今天的面疙瘩我相信没有九成九的像，也有八成像了。”
“啊，那我得快点回厨房才行，你先在客厅休息一下，煮好了再叫你，不会让你等很久的。”话一说完，她马上跑进厨房忙活了。
“少爷…”陈嫂看着王曼菱的⾝影消失在眼前，然后传来阵阵全叔指导的声音，她像是如释重负般地微微叹了口气，心有所感地说着“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呢？”
林书怀当然知道陈嫂的意思。这个家自从来了一个女主人之后，就再也没有平静过，如今，一场车祸意外竟让这一切反转了，算是因祸得福吗？
“…我不知道。”他目前依然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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