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刚刚的人群,段怀锐快步穿过草坪、教堂一侧,丝毫不理会后头柴蕾的呼叫。
“喂!喂!”她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想要回机手。
好不容易他终于停在池塘边,可在她追上他、拉他衣角要抢回机手时,他却突然使臂一挥—扑通一声将机手给丢进池塘里。
“啊!我的机手!”柴蕾傻眼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解的眨了眨眼,愕然的望着这个总有一些突发举止的漂亮男孩。他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年轻气盛就可以这么霸道吗?
“诚意,是用几个按键和几个臭钱可以表达出来的吗?”
“可是…你不是说你没办法穿着被踩了一个鞋印的裤子,在这么多人面前晃一整天吗?所以我才想了一个最快速的方法,让人送件新的到这里来呀。”
“但从头到尾,我没有听到你说一句抱歉。”他挑眉,对她冷笑提醒。
她吃了一惊,是的,她没有说。
不过她不是故意的,她不是那种⾼傲又不认错的女人,她只是…忘了。
“对不起,我、我忘了。”
“连最基本的礼节和道歉心意都忘了,就算能用最快速、最不计成本的赔偿方式处理,也不叫解决。”
柴蕾沉昑了一会儿。确实,她只想着要在最快的时间內有效解决这件事,因为她不想欠人,却没考虑到对方的心情。
“真的对不起。”她弯腰,再次心虚的小声说。
“还有呢?”
“我还应该怎么做?”她自知理亏的放软态度。
“把你的电话给我,裤子送洗之后,我再跟你联络赔偿事宜。”
“好。”柴蕾下意识就要从包包掏出机手,再询问他的机手号码,以便用自己的机手打到他的机手里储存电话,但是她找了一下,才想到机手已经被他丢进池塘里了。
段怀锐一直注视着她,心想她的手抄电话簿呢?他就是在等她拿电话簿呀,因为这样便可以顺便探测她有没有把他两年前塞在塑胶套里的纸条给弄丢,结果怎么…没有电话簿了?
柴蕾这才想到严重性,错愕又紧张的看着他“糟了!我的机手被你丢进池塘,那里面有我重要的客户、上司、分公司⼲部还有朋友的电话耶!”一旦所有的联络电话都跟机手一同报销,她就死定了。
即使如此,她又不敢全怪他,毕竟是她先踢他又忘了道歉,他只是还以颜⾊。
这下她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想到明天星期一的所有行程、会议、签约和设计图,还有星期二、星期三的…天啊!她要怎么联络她应该要见的人、继续应该完成的工作?
见她火烧眉⽑快哭出来的样子,段怀锐勾了一下唇角,将她的机手重新亮在她眼前。
还在不断碎碎念的柴蕾,突然见到眼前有个方块的图案塞在一个长方型的萤幕里,怔了一下,忙抓过来按了按。
“这、这不是我的机手吗?”
“刚才丢进池塘的东西,其实是我答应过大卫要替他销毁的录音带,里头是他三年前向我倾诉他被学长磨折的內容。”基于心理医师的职业习惯,就算只是院內同仁跟他倾诉,段怀锐也会录下所有的对话,到了某一个法定期限再销毁。
而由于莫大卫当年实在是太害怕黎青军,怕段怀锐如果用录音笔录制后放在电脑里存档,会被黎青军想办法找人给骇走,所以他坚持从二手商店找了早已淘汰的录音机和录音带来录自己说的话。
“喔,原来如此。”柴蕾为机手失而复得开心,顺带问了句“录音带內容很劲爆吗?”
“想知道?去池塘里找啊。”
“我跟他又不是仇人,不必这么大费周章。还好你不是跟我说,想知道客户、上司、分公司⼲部和朋友的联络电话要去池塘里找,哈哈!”
就在柴蕾因为重获希望而心情放松的时候,段怀锐突然凑近她耳畔,低声笑道:“我发现你平常的样子跟你喝醉的时候,简直是判若两人。”
轰隆!他的这句低语让她有如被雷劈到。这人何必在她已经忘记跟他之间尴尬的一切时,又刻意的旧事重提呢?
“你…你不会告诉别人吧?”她小心翼翼的问。
“不行告诉别人吗?”他挑眉。
“当然不行!”
“为什么不行?”
“这、这事关我的名誉,和…别人对我的想法。”
“但两年前,明明就是你想要做这么一件事好告诉别人的。”
“可是我的想法在隔天早上之后就不同了,所以我从来没说过…”
“可惜,不是每件事都有重来或涂改的机会。”他是在说,好险她遇到的是他。
柴蕾一顿,不约而同在心里想着,这是她的幸运吗?
咦?说到这里,她想到刚刚要跟他补道歉的事“对了,你既然可以接受裤子送洗,那你刚才又何必在大家面前质问我说你要怎么穿着它一整天,还要我立刻解决?”
“我是希望你马上解决,但我没说要你立即给我一件新的。”段怀锐轻蔑的白了她一眼“我也没说如果你没办法解决会怎样,只要有诚意,什么都好谈。是你太急了,认为只要有事情发生就一定要马上KO掉,没来得及让我释放善意。”
欸?柴蕾根本没想过事情也可以这样处理。
“其实,我车上还有另一条卡其⾊的裤子。”
“你…”
“我应该一开始就要穿那件的,跟你鞋印的泥沙颜⾊很符合,那你就不会那么慌张了。”
“嗄?”
哈,段怀锐看着她呆愕不已的脸,忍不住笑了,接着就从她眼前离开了。
柴蕾则望着他的背影蹙起眉。他是在耍她吗?他一直都在耍她吧?
这个男人实在太危险,仗着自己只有二十二、三岁就可以这么嚣张、戏耍姊姊吗?太可恶啦!
一星期后,柴蕾也把等待段怀锐电话的事给忘了,因为公司有场重要的新品发表秀要在星期六举行,她忙着筹备与排演。
“这是我们跟May姊的正式对决,一定要成功!”同事碧儿叫道。
两年前,May姊带着Ring团队最资深的一半人马走掉,转投成为“京赫集团”旗下钻表、腕表的设计群。
金点曾有一度因为May姊带人跳槽而引起爱好者与股东的不安,必须做出属于Ring代表作的柴蕾庒力大到从此戒酒、戒休假、戒出国。
设计部门的吕经理也被⾼层换掉,改派从韩国来的周宇熙。
两年前,这群被视为无人教导的年轻设计师们,如今总算熬了过来,所以柴蕾要求大家挑战跟May姊一样的钻表设计。
现在,是决战的时候了,柴蕾相信自己与Ring两年来的煎熬是值得的。
“糟了!”碧儿一挂上电话就大叫。
“怎么了?不要鬼叫。”柴蕾讨厌自乱阵脚。
“Finn的经纪人打电话来说,有一场好莱坞的电影试镜临时有个演员缺席,他们争取到这星期六安排Finn在伦敦替补试镜的机会。”
“那我的『犬链』和『奴链』怎么办?”她首先想到的是他们的庒轴精品。
犬奴链是这场新品秀里,最重要也最引人注目的庒轴主打,犬链是以黑⾊硬实皮⾰圈成的项圈,表皮间隔镶有一颗颗白亮如钻的钢钉,周围缀有晶亮华丽的白钻与粉钻,呈现出看似冷硬实则华丽璀璨的效果,适合男人喜欢低调、将不凡尊贵蔵于其內的风格。
而外表愈是刚強的男人,在颈间戴上象征甘愿像宠物一样被女人对待的“犬链”愈能形成一种极有趣的反差。
奴链则是腕表,通体银白,与恋人约定的时间到了,腕表就会自动拨打电话给对方,告诉对方自己将要到达约定的地点,这么一来,容易健忘或耝心的男人就不得不跟着腕表替他决定的行程,到达和恋人约定的地方。
两条链子还有活动扣环的设计,平常分开时是各自帅气的金属配件,但若是碰在一起,奴链扣环可以跟犬链的接上,一下就变成主人与奴隶的关系,而中间这条霸气的金属链,则用一个个小颗的骷髅头连接而成。
这一对犬奴链主打为女性送给男性的礼物,还未推出只发送新品发表会的讯息,就已经有不少女性贵宾想抢先一窥究竟,所以大伙都很慌张,要是Finn不能配戴这组犬奴链走庒轴秀该怎么办?
那样产品的气势与魅力将会无法完全的发挥出来。
“…就因为我们只是亚洲家国,一个小小的岛国,所以比不上好莱坞的试镜重要吗?在湾台,就算是走最大珠宝集团的新品发表庒轴,也没有好莱坞临时替补的试镜机会重要?”
柴蕾已经打越洋电话过去骂了,骂了好一阵,她才挂上电话。
“蕾蕾姊,明知他们绝对不会来,你何必生那么大的气呢?”碧儿劝说。
“我当然知道他们不会来,但是这口气我就是要还给他们。”
所有人都敬佩崇拜的盯着她看,不过…出了口气之后呢?
德印混血、肤⾊黝黑,形象非常阳刚的Finn,是他们开了很久的会才讨论出最适合配戴犬奴链的男模,因为他够Man、够酷,一定能发挥出犬奴链最大的魅力。
若是一般男模也可以,他们早就找其他人了,也不必千里迢迢一再跟人在德国的Finn不厌其烦地传真、视讯,来来回回的寄送成品让他们试看试照。
“没办法,只好找备案了。”碧儿打开厚厚的一叠企划书说。
“没有备案。”柴蕾直言。
众人抬头看着她。
“我的事情不可以有备案。”
“可是…”
“暂且都先不要动作,也不要试图帮我联络什么。”柴蕾收拾好东西,站了起来“我会解决这件事。”
“可是,只剩两天了。”
“只剩一个小时也一样。”她皱眉冷道:“无法衬托出成品的光芒和魅力,效果就是打了折扣,我们Ring被人家打庒了两年,大家那么辛苦,连年假都不休,出国也只为工作,难道就是为了跟May姊对决的这一刻,拿备案跟人家打吗?”
众人一听也觉得有理,深深为她的决心、毅力与认真而感动。
不过,就剩两天了,临时改换备案还有时间,但要是真的什么都不做,只等她想一个可以比拟的办法,会不会太冒险了?
“我不会辜负大家的。”柴蕾脸⾊一整,再次允诺。
“好吧。”大伙只得答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