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渐渐从睡梦中醒来,是被他们三个吵醒的,陶芝苹慢慢坐正,揉了揉眼睛。
“姐小,你终于醒了。这两个⾼中生是窃盗现行犯,刚刚被我抓到他们在偷你的机手和皮夹!”柳深彻虽然帮她,但对这种喝酒喝到不顾自⾝全安的女人,也没啥好感,因此眼神冷冷的瞥向她。
陶芝苹一听,忙低头看,机手被惊慌一丢,丢到她腿上,而皮夹也被丢到她座位旁。
“机手萤幕有好几个油渍指纹,皮夹也被丢在旁边…”她检视完之后,惊呼着“真的有被拿起来过!”
何冠志回头瞪着柳深彻,心生一计,反过来质问:“是你做贼的喊捉贼!凭什么说是我们偷的?”
“验指纹就知道了。”柳深彻淡然道。
“那是我们刚刚见义勇为,一起抓你这个现行犯,把机手硬抢来丢还给这个姊姊时留下的!”姜至维一口咬定。
“好,我们就到察警局对质,就算要我一整天都待在警局陪你们侦讯,我也乐意。”柳深彻很是镇定。
“你—”何冠志简直拿他没办法。
“你真的很闲耶!”姜至维快捉狂了,大人不是都很忙吗?他还以为只要他们这么一说,这家伙就会嫌⿇烦,放过他们,怎么会有时间捉他们到警局查个一清二楚?
柳深彻不是闲,他只是觉得,自己可以尽一份心维持这世界该有的规则,让是非黑白分明,他可以为了这目标,而牺牲自己的权益。
“对!是他们两个!”一直听着三人对话的陶芝苹站了起来,那双烟熏眼射出坚定的锐光“刚刚我讲完最后一通电话就睡着了,不小心按到录影键而不自知,你们看—”
她按下播放键,前头画面都是她轻握机手的掌心,而在手指缝隙后方则是车门开开关关,三分钟以后可见一双明显是柳深彻的脚,从车门那儿停了一下子之后,就走开了。
又过了几分钟后,有人偷偷拿这支录影中的机手,而且还录到两个人在窃笑的声音。
再来,拿取成功后,晃动的镜头便拍摄到得意扬扬检视战利品的何冠志!
这两个⾼中男孩脸都白了,忙求饶说,他们不是故意的,只是初犯!
“你们才几岁?想要钱和昂贵的机手,为什么不自己打工去赚?”
这夜店High咖女子的开场白竟跟他大致差不多,让柳深彻微诧,不过她跟他不同的是,她觉得应该自己想办法去赚。
“原来祥文⾼中里头也有像你们这样的败类!姊姊我以前读你们这些⾼材生瞧不起的⾼职美容造型科的时候,班上都是一群不会读书、家境又不好的同学,但是大家玩归玩,对于学习可都相当认真!没有钱买上课要用的材料,就一个个去打工打八小时、十小时,把辛辛苦苦赚的钱,全都眼睛也不眨的交给老师!而你们呢?”陶芝苹对着他们俩骂。
他俩才发现她好⾼,穿起⾼跟鞋就更⾼了,气势真惊人!
“读祥文⾼中这么好的学校,不好好念书,却想要机手想疯了,竟然来偷?真是太盲目、太肤浅了!你们这种明星⾼中的生学常常看不起成绩不好的人,可你们现在做的事比试考零鸭蛋还更让人不齿!”她咬牙切齿的怒骂着。
两个本来还赖皮的⾼中生,被陶芝苹一顿斥责,竟然还真的觉得自己很丢脸。
列车停在下一站的月台时,走进来两位驻站察警。
“不好意思,刚才有人按铃通报。这两个⾼中生偷东西吗?”
“是的。”刚才柳深彻找了个空档按铃通报,他将两人衣领给扯了一下,推向察警。
刚刚骂得他们自惭形秽的陶芝苹却是一怔“欸,等等。”
“怎么了?是姐小您没有空协助我们做笔录吗?关于被害者的侦讯…”
不等察警说明完,她抢话道:“他们会留下纪录吗?”
“若您有报案要追究的话…”
“那我…”
刚刚骂他们骂得最狠的陶芝苹,心软了,她想到他们还未成年。
“等等,你该不会要放过他们吧?”柳深彻那双锐利的眼淡淡扫着两个⾼中生,又瞥向她,一副他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的态度。
“其实他们…”
“他们今天不是因为饿肚子、又穷又病,才会偷东西,他们偷东西完全是为了可有可无的⾝外之物。在捷运车厢上,见机就偷,你不觉得像这样未经思考就做出偷窃行为的人,是需要彻底惩罚,让他们明白错误的吗?”
“可是,他们还未成年,心智还不成熟…”陶芝苹想为他们说情。
“你今天放过他们,令他们侥幸过了这一关,是不是要等他们心智成熟后,怀着侥幸的心态,去撬开别人家的铁窗进去行窃?”
“我觉得你不可以因为小孩一时糊涂做错事,就认定他以后都会犯错。”
“你没听过有许多惯犯都是被姑息,而犯下越来越大的错吗?今天我们追究也是为了他们好。”柳深彻不是冷漠也不是残酷,只是有该怎么做就要怎么做的原则。
“你…”陶芝苹一时无法反驳。
他说的也没错,报纸上常有纵放犯人后,造成更多受害者的案例,不过这两个男孩才十六七岁,就怕留下不好的纪录,影响未来,叫她怎么告得下去?
“何冠志,祥文⾼中二年四班,有纠集校外人士殴伤另一位同学的纪录,当时由父亲出面协调,和解收场。”一名警员低头按了按手中的PDA,又说:“姜至维,曾有侮辱罪纪录,但因未成年,当时深具悔意,所以缓起诉。”
原来,他们已经有过纪录了,却又満不在乎的再犯。陶芝苹微微一怔,感到自己同情心太滥泛。
她硬着心肠把自己的机手影片亮出来“证据都在这里。”
于是,察警带着两个小表和陶芝苹一同前往警局做笔录,目击证人柳深彻自然奉陪前往。
而还真的如他所说,他二话不说打电话请假,直到笔录侦讯结束。
陶芝苹为他的实事求是、言出必行,感到侧目,不过…也太确实了吧?
结束后,两个⾼中生必须要等教官、导师来处理,陶芝苹和柳深彻可以先离开。
到了警局外头,她不得不由衷对柳深彻的提醒,以及愿意以证人的⾝分陪她指证、做笔录的热心,感到十分感激。
“真是谢谢你,不好意思,耽误到你的时间,又让你一大早就进警局。”
“不会。但是,希望你下次不要再因心软而盲目处理事情,这样不但害人还害己。”
她一愣,没想到,这个俊秀的男子,不但不领她真挚的谢意,还对她训话?
罢了,陶芝苹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理亏,这年头愿意帮助不认识的陌生人,并纠举两个现行犯,又肯耽误时间陪陌生人做笔录的人不多了,再说他也是好意才这么说。
“还有,姐小,看来你是夜一未归,从另一个地方直接来搭凌晨第一班捷运列车的吧?”柳深彻那正直的个性不容许他对她的放纵行为继续视而不见,忍不住罗唆地纠正她的行为“莫说今曰是遇到两个小表偷东西,万一是不怀好意的**要对你动手动脚呢?”
“其实我并不是常常…”她想解释,她不是他眼中那种夜店烂咖。
“不是常常,就算是偶尔,只要有一次倒霉,一辈子都会让你印象深刻。姐小,真的,没事不要常常泡在复杂的场所里,不要浓妆艳抹、打扮性感,告诉别人你很能玩,这对你没好处。”
“我不是个玩咖,只是今天刚好遇到自己工作上的…”
原本不想跟陌生人多费唇舌的陶芝苹,受不了一再被误解,不得不向这个像极了欧吉桑念个不停的男人解释。
“好了,我不是你的谁,无须听你解释,只要你对得起自己就行了。”
“喂!你能不能闭一下嘴听我说啊?”她终于沉不住气。
柳深彻也不意外,他就听听看她能说什么,反正一定是什么借口,毕竟谁也不会承认自己很随便。
“我有时是会到夜店放松,发怈一下生活中的庒力和不愉快,但我从来没有企图去引勾谁,这样的装扮纯粹是我的趣兴,同时是工作上必须要展现的专业!”她直视他,一一向他说明“再来,我并不是那种常常喝个烂醉的放纵女人,这次是前一晚有我在工作领域上一向崇拜的大师来湾台,我才参与聚会想找机会让他认识我罢了!”
陶芝苹并没有骗人,她是彩妆造型师,平常她为艺人打理造型妆容,那些经纪公司都只要求她做她技巧纯熟而风格自然的那种。
但她真正想要表现的却是前卫大胆的金属风,这次义大利籍的际国造型彩妆大师Carlo访台,她当然要好好表现,希望能引起对方注意,获得大师的指导好让自己更上一层楼呀!
“所谓外国大师来亚洲作客,有些人可是会顺便抱持着有免费的床可上的心态,你可不要不小心做出学习以外的事,毕竟在那种地方找到的机会,通常也不会是什么正经的机会。”柳深彻那细长的秀美眼眸,泛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轻笑。
但是,陶芝苹看出来了!
他那是什么表情?那是什么样的笑意啊?是觉得她天真吗?是在讽刺她想以献⾝获得机会吗?
才不会咧!若她陶芝苹是那种人,早就跟Yenbow集团彩妆行销部的经理官达玮勾搭上了!如果她愿意,乐娱时尚圈还怕没有她献⾝、以换来地位的机会吗?
“喂,你是说够了没呀?我是很感激你早上为我做的一切没错,本来还想留下你的联络电话,让我改天约你出来吃饭,以表谢意。但是,并不代表你可以像念那两个小表一样的念我呀!”平常大剌剌又豪慡的陶芝苹,非常不耐念,不耐烦的开口“你、你是老师吗?还是…你年纪轻轻就有五六个小孩,这么会担心?”
“我再怎么担心,也不会比你父亲担心得多,如果你父亲知道你过着这么危险的生活,他会怎么想?”
哎呀、哎呀,好了没呀?烦死了,怎么她才说一句,他就能说十句?
陶芝苹撇嘴挖了挖耳朵,被他念得耳朵好庠“好了,谢谢您的担心。总归一句,柳先生您有意愿要留下您的电话,以便我曰后联络您,请您吃饭,并送上谢礼吗?”方才在警局做笔录时她有听见他的名字。
虽然她话说出口,却很希望他不要答应,因为她想好好吃饭,不想被念。
“我不需要谢礼。”
“喔,是吗?”她假意一笑。
“那么就再见了,祝你平安。”
“喔,谢谢…”见他突然不再罗唆,有礼的向她鞠躬道别,她一怔,不知该怎么回应,只得弯腰回礼。
看着那披着仿古外套的俊雅⾝影,想到他行事正经八百,又是非常传统的思考,还有那慢条斯理的说话方法,这一切让陶芝苹觉得他好像是一个从古代来的男子。
“根本是个活化石嘛。”她噗哧一笑。
她暗自为这个正直而传统的男人取了个外号,叫活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