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天与瞇起眼。言下之意是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在她心里,他已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她再也不会为了想引他注意或挽回他而做任何的怒力?
突然,他有种被抛下的感觉,让他莫名觉得生气。
可这能怪她吗?纵然是有难言之隐,但先冷落她、亏待她的确实是他。
这一刻,他能体会她先前所经历的…不,她经历的恐怕比他现在感受到得还要多更多。
光是感觉到自己不被她需要、不被她眷恋,他的胸口就有种揪紧的、闷痛的感觉,他不敢想象这一年来,被彻彻底底冷落、抛弃的她,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深深注视着她,眼底窜着隐隐的火苗“妳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裴美乐微怔,一时没弄懂他的意思,愣了几秒才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
“是啊,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了。”她没想太多,诚实却带点挑衅意味的回答“我的人生里除了王爷,还有其他的人,其他的事呢!”
“是吗?”他莫名的上了火,沈声道:“那妳现在在乎什么其他的人、其他的事?”
裴美乐能感觉到他的火气,可她却觉得他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王府里有很多我可以关心在乎的人啊,像是几位妹妹们,还有梨儿、小斌她们。”
“原来我邢天与在妳眼里,已是整座硕亲王府里最微不足道的了?”他眼底闪动锐芒,迸出火花。
⾝为局外人的梨儿跟小斌察觉到他隐蔵庒抑在冷酷表面底下的怒气,惊惶不安的退开。
“王爷不愁没人关心。”裴美乐直视着他“苑娇儿可一刻都离不开您。”
“范娇儿是范娇儿,妳是妳。”
“王爷说得极是。”她理直气壮地反击“范娇儿是范娇儿,我是我,她把您当作天,不表示我也得…”
“岑语默。”邢天与沈喝一声,猛地攫起她的手腕“纵使妳失忆,也别忘了我是妳的夫君,是妳的天,是妳的一切。”
迎上他带着怒意的黑眸,裴美乐悍然回视“王爷若要我在乎您,您就得在乎我,否则我有什么道理在乎一个根本不在乎我的人?”
“谁说我不…”话几乎冲口而口,却及时打住。
邢天与懊恼极了,两只黑眸像是快噴火,而她察觉到他的懊恼不悦,仍却不畏缩。
“王爷要我搬到这儿来,不就是为了成全您跟范娇儿的好事吗?我都不碍着王爷跟范娇儿了,为何王爷要来碍着我过曰子?”
听见她这番话,感到震惊的不只是邢天与,连梨儿跟小斌都背脊直发凉。
“王妃…”梨儿试着想阻止她继续厥词,可一开口,邢天与便冷冷的瞥了她一记,教她脖子一缩,噤声不语。
“岭语默,妳今天说的话,我当妳是没了记忆,不与妳计较。”他语带警告“往后别再对我说这种话,不管妳心里怎么想,只要妳还是硕亲王妃,就要把我放在心上。”
看着他強势的眼眸,她隐隐感到畏怯,可她不服气,他到底把女人当成什么?所有物吗?他明明不爱她,却不许她心里没他,这是什么心态啊?
她知道自己不该多说,不该出头,⾝在这陌生的年代、借着别人的⾝体还魂,低调、沉默及顺从才是明哲保⾝之道,可她真的很气,气他把她赶出拾翠苑,难过他将她的手绢弃如敝屣,更不开心他喜欢范娇儿。
天啊,她竟然这么在乎,她以为不管他如何冷落她或是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不能伤她分毫,但原来她全放在心上了。
她觉得不甘心,觉得自己又傻又笨,她怎会在乎他、喜欢他?
“王爷真是个自私又残酷的男人。”她气恨的瞪着他“您把女人困在笼子里,却连正眼都不瞧她们一眼,如果不要她们,就放她们自由,她们是人,是别人的宝贝女儿,不是您的…啊!”
邢天与将她整个人一提,大手用力的扭着她的手,教她疼得皱起眉头,他那冷冽的目光像是两把利刃般射穿了她,彷佛她再多说一个字,他便会扭断她的手。
“这话,妳是替别人说的?”
“我是替自己说的!替我这种被王爷这样的男人噤锢着⾝体及灵魂的女人说的!”因为不甘心,她几乎快失去了理智“您生什么气?您根本不在乎我。”
“妳这是在激我?”他唇角一勾,冷冷一笑“因为我不要妳,我要妳搬出拾翠苑?”
“我才不在乎王爷要不要我,至于拾翠苑,我也不稀罕。”这话绝不真心。她在乎,在乎得快要死掉。
“王爷!”梨儿跟小斌惊惧得眼眶泛红,急急上前跪在他脚边恳求“请王爷息怒,别生王妃的气。”
“是啊,王妃她病了,失忆了,她不是真心这么说的。”
看见她们两人跪在邢天与脚边替她求情,裴美乐整个人冷静下来。⾝为主子,⾝为姊姊,她不该让妹妹替她担心、替她烦忧的。
她一时冲动意气用事,却忘了自己⾝处在男人至上的年代,而且这个男人还是权倾朝堂、⾝分尊贵的皇室成员。她激怒了他,弄不好会牵连一拖拉库的人跟着遭殃呢!
裴美乐,快跟他道歉!她心里明明这么想着,可嘴巴却倔強得不肯张开,不肯示弱。
此时,她感觉到他将她的手腕抓得更紧更牢,还来不及喊疼求饶,就听他冷冷的说:“梨儿、小斌,将王妃的物品送回拾翠苑。”
“王爷?!”梨儿疑惑地问。
邢天与眼里彷佛窜着火光,深深地注视着裴美乐“反正硕新王府是个鸟笼,住在哪里都无所谓吧?”
※※※※
邢天与一声令下,裴美乐搬回拾翠苑了。
但这不是施恩,而是降罪,除了命她搬回外,他还下了一道无人性的命令——原本她可以自由出府,甚至带上一帮姊妹到处吃喝玩乐的,如今她不得再带大伙儿出游,而且到安乐苑找姊妹们串门子的次数也受到限制。
“妳只能在初一跟十五到安乐苑,其他曰子不准妳踏进安乐苑一步,更不准私下往来。”
听见他这么说,裴美乐气得发抖。初一、十五?他当是拜拜吗?
可即使不満、不服气,她又能怎样呢?她知道他说到做到,要是她敢违命,肯定会再受罚。甚至可能殃及⾝边的人,为了保护她们,她决定当个乖宝宝。
可是当乖宝宝真的很无聊,不只不能随意离开拾翠苑,还得面对隔三差五就登门拜访的范娇儿。天啊,她真的快崩溃了!
“王妃,您不能再吃了啦!”看着堆得満満的盘子及掉在桌面的糕点残屑,小斌担心地看着她“您吃了一整天,会病的。”
有什么办法,她只能用吃来排遣无聊及鬰闷,还以为这样天天吃饱睡、睡饱吃,不用十天半个月就会把自己养成一只小肥猪。
可没有。她没多长一两⾁,还是之前那清瘦的样子,她想大概是岑语默真的把这⾝体搞坏了,所以再怎么吃都于是无补。
“梨儿、小斌,我真的很无聊呀。”她趴在桌上唉声叹气“再这么下去,我真的要病了。”
“这也没办法,谁教娘娘忤逆王爷呢。”梨儿一叹。
“忤逆?”她只不过是跟他沟通,算什么忤逆啊?
“娘娘虽然是岑将军的千金,但王爷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孰轻孰重,孰尊孰卑,您该知道的。”小斌说。
对啊,她该知道自己置⾝在一个什么样的年代和境地,幸好岑语默是岑君山的女儿,要不她可能会害岑语默再死一次呢。
“哟,姊姊真是好胃口呢!”突然,门外传来范娇儿的声音。
三人往门口看去,只见她披着一件狐⽑披风,贵气逼人的站在那儿。她⾝形丰腴,披着那件狐⽑长袍时更显分量。
梨儿跟小斌见她来了,立刻起⾝站在两旁,她们虽对范娇儿不満,但也不敢给半点脸⾊。
裴美乐冷淡的睇了她一眼,不想搭理。自从她奉命搬回拾翠苑后,范娇儿便三天两头跑来寻衅。
她真的不想跟范娇儿一般见识,不过偶尔被激到要是心情不好,她还是会反击回去,现在她正无聊得很,正好拿她来打发时间。
“今天又没刮风,居然能将妹妹这笨重的⾝子吹来?”她先开了第一枪。
范娇儿冷哼“哼,妳是嫉妒吧?天与就爱我这丰腴的⾝形。”
“丰腴跟臃肿可不一样,妹妹要小心,要是哪天一个不注意在床上庒伤了王爷,那可真是笑话了。”她从不知道自己讲话可以这么尖酸刻薄,这一定都是跟范娇儿学的。
范娇儿一听,恼得柳眉直竖“姊姊还是担心自己吧!吃了那么多却还像根竹竿似的,以前体态丰腴时都不得天与欢心,现在就更别奢望他会多看妳一眼了。”
“哈哈!”裴美乐挑了挑眉地反击“搞不好他要我搬回拾翠苑,就是为了能多看我两眼呢!再说,本姐小根本不稀罕得到谁的欢心,我不像有些女人只知依附着男人,像条狗似的拚命对男人摇尾乞怜。”
“妳说我是狗?!”范娇儿快气疯了。
“我说的是『有些女人』,可没说是妳。妹妹何必往那位置上蹭?”裴美乐咧嘴笑笑,一派轻松。
“岑语默,妳只不过是个弃妇,竟敢这么嚣张!”范娇儿指着她的鼻子大骂“要不是因为妳爹是岑君山,天与早就休了妳!”
“求之不得。”她凉凉地说:“如果皇朝律令允许,我还想休了他呢!”
闻言,范娇儿气得脸⾊涨红,呛道:“妳…妳竟敢说这种话?我一定要告诉天与!”
“随妳⾼兴!”
“走着瞧!”范娇儿眼见占不了半点便宜,气得跺脚走人。
她前脚一走,梨儿跟小斌立刻靠过来“王妃,怎么办?要是她在王爷面前告状,若王爷真打算休妻怎么办?”
裴美乐负气地说:“他真要休我更好,咱们姊妹三人就能回去给我爹养了。”这话她说得言不由衷,她一点都不希望邢天与休了她,她只是气范娇儿仗势欺她,气她得邢天与欢心,气他们老在她面前放闪光、晒恩爱。
抓起⼲贝⾁包,她活像要噎死自己仈的往嘴里塞,看着她的模样,梨儿跟小斌双双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