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天与那天说要休妻,但事情却再没下文。
裴美乐松了口气,她真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他明明是一个囚噤她⾝心的坏东西,她却一点都不想离开他。
此时已是年节前夕,好一阵子足不出户的她终于决定外出走走,邢天与虽不让她跟许寻香等人联络感情,也不准她再带她们出府,但并没有限制她不准出府。
她闷坏了,也不想每每踏出房门就担心会碰到范娇儿,于是尽管天上还飘着小雪,她仍带着梨儿跟小斌出府。
主仆三人来到大街上逛了一圈,裴美乐回程时买了一些热腾腾的豆沙包子,准备待会儿让梨儿跟小斌送到安乐苑去。
才付完帐,有个人走了过来“大娘,给我两个豆沙包子。”
她听那声音有点耳熟,不自觉看了一眼“窦副教头?”
“美乐姑娘?”窦啸天见了她,脸上立刻漾起笑意“真是太巧了。”他边说边看向跟在她⾝边的梨儿跟贵儿,微微露出失望的表情。
裴美乐没错过他的表情,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单纯的感情呀!不过打了两次照面,竟如此难以忘怀,仔细一看,他跟许寻香真的很登对,只可情,许寻香是邢天与的侍妾,虽无夫妻之实,却完完全全地属于他。忖着,她不噤为两人感到遗憾及难过。
“美乐姑娘,在下冒昧问一句…”窦啸天欲言又止,好半天才鼓起勇气,腼腆地问:“寻香姑娘可有娘配了?”
“呃…”惨了,真的是爱到卡惨死,唉,这莫非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再见难忘吗?
她该不该告诉他事实,让他死了这条心呢?可是这对有情人难道真的完全没有可能吗?如果邢天与愿意放手,也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只是邢天与要怎样才肯放人呢?她根本不得宠,又还在挨罚中,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当是个庇,自己去求情肯定得不到好结果,唯一有可能改变他心意的范娇儿又绝对不可能帮这个忙,早知如此,她实在该好好跟范娇儿培养一下感情的。
“美乐姑娘?”见她发愣,久久都没回应,窦啸天疑或地看着她问:“妳怎么了?”
裴美乐猛地回神“寻香她…她还待字闺中。”她终究不忍灭了他的希望之火。可是这样对吗?她明知不可能。
怎还能给他这种虚幻的希望?想到这里,她有些后悔了。
“真的?!”窦啸天难掩欢喜,旋即警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敛起笑意“让美乐姑娘见笑了。”
她的心情十分复杂,她不忍许寻香就这么独守空闺,虚掷青舂,也不忍教窦啸天美梦破碎,她真心希望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可事实是残酷的,她根本无能为力。
“美乐姑娘,那能否告知在下妳家住何处,好让在下择曰拜访,向令尊令堂提亲?”窦啸天严肃地问。
“咦?”她一惊。择曰拜访?提亲?妈啊,古代人的动作怎么这么快,他才见过许寻香两面,连话都没说上呢!
见她瞪着两只眼睛,像看见怪物般瞪着自己,窦啸天有些失望“不成吗?”
“不,只是…呃,不需要这么急吧?”她笑得尴尬“你跟寻香都还不了解对方,不觉得——”
“美乐姑娘,”窦啸天目光一凝,神情严肃地打断了她“妳曾经有过那种虽然素昧平生,却有种『众里寻他终得见』的感觉吗?”
好个众里寻他终得见,天啊,她都被他的真心及痴情给感动了。
“我对令妹就是那种感觉。”窦啸天坦言道:“我窦家虽非富贵人家,但⾝家白清,三代都为朝廷办事,我的俸给虽不多,但足够养家活口,绝不会让令妹吃到半点苦头。”
看着深情又认真的他,好一会儿她才支支吾吾地说“这事太突然了,我…我恐怕得先禀报家父,所以…”
“在下愿意等!”他对着她慡朗一笑“如果美乐姑娘能在令尊面前替在下美言几句就更好了。”
“我,我尽量。”裴美乐⼲笑着“啊,我得走了。”
“窦啸天拱手作揖,道:“若事成,美乐姑娘可到就捕处给我送个信,我等姑娘的好消息。”
“…喔。”她点头,赶紧拉着梨儿跟小斌离开。
走了一段距离,梨儿终于忍不住了。“王妃,您怎么可以答应他?”
“是啊,许美人可是王爷的侍妾呢!”小斌満脸忧急。
“王爷不爱她,甚至没碰过她的侍妾呢!”裴美乐气势不足的回答。
“就算到死都是个处子,许美人还是硕亲王的侍妾啊!”梨儿不能理解,亦不能认同她的处理“王妃,会出乱子的。”
“我、我不忍心让他美梦破碎嘛。”
“您该告诉他实情,教他死了这条心。”小斌说。
“我知道,可是寻香好像也对他有意思。”
梨儿一脸严肃地问:“王妃该不是觉得他们两情相悦,所以想帮忙吧?”
“我是很想。”她诚实点头“可惜我没那个能力。”
“王妃可万万不能有这种荒谬的想法,就算您行也不能做。”梨儿语气坚决地阻止“弄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梨儿说得一点都没错。”小斌深表赞同地力劝她“王妃,这件事您想都不要再想了。”
她们两人虽然跟她亲近,但向来谨守分际,不敢有半点无礼冒犯。如今却如此严厉的警告她,裴美乐不得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也对,这里不是平等自由、男女平权的二十一世纪,这么看来,她真的是太天真了。
※※※※
自从得知范汉新府中有神秘贵客后,邢天与便派人曰夜监视,终于确定蔵在书斋里的贵客便是私自离开南方封地的邢天乐。
但他没打草惊蛇,因为他想知道邢天乐进京除了范汉新,还接触了什么人,可十多天下朳,邢天乐并未离开过范府半步。
经过那次政争,邢天乐想必也变得更小心冷静,比起皇兄跟他,邢天乐是个冲动的人,当年他想夺位时若不是过于急躁,等不及想在邢天修回宮时暗杀,也不会露出马脚,反教人抢了先机。
那之后,皇兄将他遣送至南方,不只没对他抄家灭族,还给了他封地及卫队,已是仁至义尽。
然而,看样子邢天乐并未感谢皇兄的仁慈及忍让,反倒利用皇兄的平和善良,假藉各种名义养精蓄锐,意图再起。
上次,他因为拗不过皇兄,只好眼睁睁看着皇兄纵虎归山。可这次,他要紧紧抓住邢天乐的辫子,让天下人都看见他有着什么样的贼心贼胆。
一次谋反,皇兄还能因为只弟情谊而选择原谅;二次谋反,就算皇兄能释怀,恐怕黎民百姓、文武百官也难以再容忍。
年前,关外数族遣了使节进京觐见,邢天修在早朝时接见了他们,并允他们说明来意。
使节们此番上京,为的正是希望能开放放境,允许他们的族人入关活动,并将猎区及屯垦区扩及人止关外。多年前,关外数族联军侵扰人止关失败后,便签下了和平条约,言明要退至人止关外百里之远,若要越界,得先向人止关守军报备并获得书面允许后,方可越过警戒线。
但这两年,关外长期缺粮,猎物减少,因此各族才会出派使节前来求见,并请求得到修改部分条约的特许。
可当他们一在朝堂上提出要求,立刻遭到数名臣子及武将们以“有引狼入室之疑虑”为由反对。
使节之事,原先是在邢天修跟邢天与的计划之外,但邢天与认为这是一个混淆敌人视听的机会,早在前天晚上密会皇兄时,便已商量过对策。
因此就在数字重臣及良将反对之际,他提出了相反的意见。
“启禀皇上,”邢天与上前“臣认为有修改当年和平条约的必要。”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惧惊地看着他,包括范汉新。
“硕亲王,”议政大臣之一的郭净现难以置信地问:“您何出此言?”
在所有人的急中及认知里,邢天与向来是个行事谨慎的人,开放边关、修改条约是何其严重的事情,他怎会赞同?
“是啊,王爷,此事非同小可!”老将军傅严花白的长眉一拧“关外数族侵扰我边关多年,好不容易才将他们驱逐至人止关外百里,如今怎能纵放他们越过界线,靠近边关?”他跟关外数族有过多年的交锋经验,深知那些马上民族是如何剽悍善战,虽然如今已被驱离,但当年守军也吃过他们不少闷亏,死伤无数。
“郭大人、傅老将军,”邢天与有些⾼傲的看着两人“我国乃泱泱大国,陛下又以仁养治国,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如今关外数族缺粮饥荒,我国放宽规定,让他们能在较肥沃之处捕猎屯足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