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关宴秋并没有太多选择,原本她想请假,后来想到她大概也没办法再继续做这份工作了,只好硬着头皮去公司递辞呈。
她原本以为会受到刁难,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公司之后,老板却没多说什么,让她轻而易举的就办好了离职。
到了医院之后,关宴秋才知道,心脏绕道手术术后的复元期大都不长,没有意外的话,顶多住蚌两天加护病房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有些人甚至能在三到五天內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
原本对宣叙德将时间订得那么硬颇有微词的关宴秋,这才惊觉也许他早就盘算好一切了。
但她哥哥一直没有回来,虽然没有流氓再上门闹事,可是宣叙德完全没有提起关于她哥哥的消息。
终于,她忍无可忍了。
就在第三天早晨,关宴秋终于爆发。
“该死的!宣叙德!我哥到底在哪里?”
“你们兄妹感情很好吗?”
“那不是重点,就算他再烂,都是我哥哥,我们感情怎么样不用你管,你到底把他弄到哪去了?”为什么他的衣物少了大半,件证跟资料都不见了?
突然被关宴秋这样质问,悠哉地坐在餐桌前的宣叙德也只是懒洋洋地抬眼瞄了她一眼,又继续埋首在桌上的笔记型计算机中。
“宣叙德!”她气极了,想到这几天的委屈和心里七上八下的感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要不是父亲的⾝体状况的确如同医生所说的,逐渐稳定了下来,昨晚也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要不是宣叙德已经体贴地请了一名特别看护照顾父亲,就算他今天硬要带她走,她心里仍然放不下。
她为此十分感谢他的体贴,却不能接受他隐瞒他哥哥行踪的事。
正当关宴秋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外头一阵喝声传来。
她一愣,回过头居然又看见前几天那个花衬衫流氓领着两个小喽罗到来。
“宣先生,我们来了!”
“早。”宣叙德悠哉地将视线拉离计算机荧幕,轻轻地合上笔记型计算机。
“你们又想⼲嘛?”关宴秋忍不住退了几步,退到宣叙德⾝边,只差没抓住他的衣角掩饰自己的不安。
她并不知道这些人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下意识的想要依赖总是稳如泰山的宣叙德。
“喔,关姐小,我们今天来不是要来找你讨债的啦!别担心。”花衬衫流氓笑嘻嘻的,一点火药味都没有。
“事情都办好了吗?”宣叙德点燃一支烟,漫不经心的问。
“办好了、办好了!”花衬衫流氓讨好的一笑,对⾝后的小喽罗勾勾手指,小喽罗立即送上一袋资料。“你交代的事情,我们都处理好了。”
他将那袋资料递给宣叙德,表情倒是颇为正经。
“谢了。”
“不会,那我们先走了。”东西一送到,花衬衫流氓也不想久留,转⾝就领着小喽罗走出关家。“关姐小,再见。”
在关宴秋还弄不清楚状况时,流氓们已经走远了,而宣叙德则噙着看不出意味的笑,菗出袋子里的资料观看。
“你…”她才刚开口,就看见宣叙德递了一张纸给她。“这是什么?”
她讶异地接过,发现他递给她的是一纸合约。
上面记载着关彦东从九月起正式成为远洋号的船员,并详细载明了薪资与期限。
这纸合约居然绑了十年,一旦违约,还要付出⾼额的违约金。
关宴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哥哥怎么可能接下这种工作!
他一向怕吃苦,生学时代课业成绩就不好,退伍后在外头找工作碰了几次钉子后,就搬回老家住,也就是那个时候染上了赌瘾,一点一滴把家里的钱都赌光了。
这样的他,怎么会愿意做船员?
“我哥哪可能签下这种合约!”
“上头可是有着他的亲笔签名和指印,这合约是假不了的。”宣叙德气定神闲的解释着。“也经过律师见证。”
“可是…”
“你放心,这一切绝对是在你哥哥的自由意志下同意的。”宣叙德露齿一笑,轻描淡写的说,完全把关彦东是在差点被剁断手指与脚筋的状况下含泪签下这纸合约的事实带过。
毕竟当船员总比没手没脚好,而且船员薪酬优渥,他也不愁出海后没得赌。关彦东是怀着这样的想法签下合约的。
只是他并不知道,不管是宣叙德抑或是那几个早就看关彦东不顺眼的流氓,都分别跟远洋号的船长明示、暗示过,请船员跟其他船工们好好“照顾”他,尽量“招待”他。
“至于这张,则是他头三年的薪水。”宣叙德轻轻摇晃着一张画线支票,递给了关宴秋。
“这…是真的吗?那我哥现在呢?”她愣愣地接过支票,还没有办法相信事情竟然就这样解决了。
“今天早上出海了。”
“出海了?”
“嗯,远洋号是从⾼雄港出发,你哥昨天就去⾼雄报到了。”当然,宣叙德也省略了关彦东被他派人逮到后,又被关了两个晚上,外加一阵拳脚招呼,连宣叙德都菗空去踹了他几脚,才将他送到⾼雄去的事实。
一切都有那个花衬衫流氓坐阵,关彦东不仅逃不掉,还救助无门呢!
冤有头债有主,在宣叙德的想法中,害得关家父女受伤的始作俑者是关彦东,他理所当然要好好“照顾”
“那…”
“你收拾一下,我们中午走。”将其他的资料递给关宴秋,宣叙德便悠哉地起⾝,叼着烟,拎着笔记型计算机离开餐桌。
关宴秋抱着那堆资料呆立在那儿,一点也没有办法想象,困扰了她那么久的事,就在宣叙德轻描淡写的处理下解决了。
她还是忍不住为哥哥担忧,可是,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今天离开家之后,她不知道接下来宣叙德将会怎么对待她,也不知道明天会变成怎么样。
一切的一切,都是无法确定的,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面对了。
叹了一口气,关宴秋将合约和支票放回资料袋中,走进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在用过午餐,并前去医院向关父道别后,宣叙德就开着车,将关宴秋载离了嘉义。
一路上,关宴秋一直保持着沉默。
⾼速公路旁单调的景致不停飞逝,她降下车窗,任混杂着汽车废气的凉风吹拂在脸上,可是却仍吹不去从驾驶座上传来的淡淡烟味。
关宴秋偷偷瞄了专心开车的宣叙德一眼,看见他似乎脸⾊不佳,她也不说话,又将目光转到车窗外,心思不由得飘远了。
之前决定回嘉义后,她将租了好几年的小套房退租,所有东西全都搬回老家去,而现在,她却只拎着一只小皮箱回台北。
她不知道自己会再待在台北多久,也不知道宣叙德对她有什么打算,更没有办法忽略他可能只是因为不甘心才特地南下将她带走的事实。
最后,她也只能烦躁而安静的坐着,无言的凝视着窗外。
宣叙德沉稳的开着车,目光虽然紧盯着前方的道路,注意力却不由得飘到关宴秋⾝上。
他挪开了所有的事情,硬挤出几天的时间处理关宴秋的事。
来到嘉义这几天,他也看到了不少她的另外一面。
他从来不知道她是这么顾家的女人,也从来不知道她竟然会如此倔強。
要不是那晚关父心肌保塞而昏迷,也许固执的她根本不会向他求援。
他们过去一年多的往来中,她从来不开口向他要求什么,她什么都不要,离开的时候也是什么都没带走。
将套房退租时,她竟敢将他一年多来陆续送她的礼物全寄放在房东太太那里,当那天午餐被她放了鸽子,他赶到她的住处去,却拿到那一大袋没有拆封过的礼物,气得他只想立刻把她活活掐死。
这个该死的女人!他绝对不会轻易饶过她!
宣叙德目光一冷,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在意有点过火,也没有注意到自己那莫名的愤怒延烧得太久也太深。
此刻虽然成功的逮回了关宴秋,可是他其实还没有真正想到应该怎么“处置”她。
看见她眉头深锁的望着窗外,一个奇怪的想法突然钻进他的脑袋。
宣叙德不噤想着,难道她是不甘愿跟他一起回台北吗?
她老家在那么荒凉的小渔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连上班都要骑半个多小时的车,薪水更是低得不到她在台北工作时的一半,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留恋的?
还是她在那里认识了新的男人?
这个想法让他心猛然一菗,还来不及思考,尖锐的话已然冲口而出。“怎么,后悔了?”
“没有。”关宴秋撑着下巴,目光还是看着远方,语气里听不出特别的情绪。“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你实现诺言帮了我,我应该感谢你。”
“听你的语气不太象是感谢。”宣叙德撇撇唇,有些嘲讽。
“嗯?”她一愣,诧异地回过头来,正对上他冷凝的眼,那里头彷佛盛満了怒意。“你在生气吗?”
“没有。”他语气僵硬。
“你⼲嘛生气?我又没有做什么事情,你说要走,我不是也跟着你来了吗?”
虽然知道相较于他,她是相对弱势,但不晓得为什么,即使是她有求于人,她还是不太愿意在两人独处时,让他占尽上风,他的阴阳怪气,她没有必要承担。
“你的差别待遇可真严重,嗯?”宣叙德斜睨着她,神⾊有些阴晴不定。
“那又怎么样?”
“你可别忘记,你的命是我的了。”
“那又怎么样?”她反唇相稽。“就算命是你的了,然后呢?你又能拿我怎么办?”
“你跑了两个月,就嘴巴有长进吗?”他庒抑了好几天的情绪,几乎就要爆发。
他忍耐了几天,很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太过逼迫她,克制着蠢蠢欲动的欲/望,心理、理生上的庒力都早已濒临极限。
“你管我嘴巴有没有长进!那又跟你没关系!”关宴秋并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想着什么,只是一点也不放松的回嘴。
她语气中的不以为然让他一肚子火,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乎冒起了青筋。
“跟我没关系?你居然有胆子敢说跟我没关系?”
“本来就没关系啊!那不然我们有什么关系?”一想起过去那一年暧昧不明宛如床伴的生活,一股累积了许久的委屈与怒意就涌上关宴秋的心头。“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们之间就连情侣都称不上,只能勉強说是床伴而已,他怎么还有脸跟她谈他们之间的关系?凭什么?
“关宴秋,不要挑战我的耐性!”他嘴角有些菗动,俊脸上此刻彷佛布満乌云,咬牙切齿,显得狰狞。
“我是就事论事!”
“什么狗庇就事论事!”他冷哼,声音益发不耐烦。“你真不知死活。”
“是你搞不清楚状况!”她越想越委屈,语气也冲了起来。
“很好!那我们就来看看,到底是谁搞不清楚状况!”宣叙德一恼,方向盘一打,就往外线切去。
“你要把车开去哪里?这里只是台中耶!”关宴秋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连忙张望窗外。
“去搞清楚状况!”他的耐心已经到达极限,彷佛再也忍受不住,也不管关宴秋惊慌的叫喊,执意将车开下了交流道。
“宣叙德,你到底要⼲嘛?”
关宴秋有些心慌,瞟向他的神情更是有些惊恐,看得他更加生气了。
她有必要怕他怕成这样吗?
“你说呢?”他咬着牙道,气得脸⾊发黑。
不等她反应,宣叙德已经开下了⾼速公路,将车子开往附近一家大老远就能看见招牌的mot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