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不勇敢

　　告诉我是不是说了再见，就一定会再见面？

　　欧阳总是习惯在‮觉睡‬前菗烟，即使很多人说这样不好。可他偏偏就是喜欢这样的我行我素。欧阳看着那一点点落下的烟灰，心想只有这样缓慢的谋杀，才能叫自己稍微平衡一点吧？欧阳在菗烟的时候一直在想一个叫拉拉的女子，她总是在‮夜午‬的时候发信息给欧阳说，她在睡前哭泣。

　　整个秋天欧阳都在等待一场私奔。他把自己目前无所事事的生活叫做困境，他对电脑那端的拉拉说，我需要一些勇气来逃离这个困境，不如一起私奔吧？拉拉回了个笑脸过来，甜藌的笑。

　　欧阳许给拉拉一个很浪漫的目的地，巴黎。他知道自己下半生可能会在那个城市度过，但他不确定自己会带谁去。就像他许下好听的诺言，但却从不确定它会不会实现一样。他心甘情愿的生活在这些不确定里。

　　可拉拉还是相信了那些诺言并坐十九个小时的火车来看欧阳。那天傍晚，欧阳一直在火车站，在等拉拉的那些时间里他一直在想，这些可是自己想要的？欧阳为这样的念头感到惭愧，好象拉拉千里迢迢的赶来只是为了交换那些诺言一样。然后电话就响了。欧阳在出站口的公用电话处看见拉拉，脸⾊憔悴，背着大大的包，有着怯怯的表情和⼲净的笑。欧阳过去拍她的头，看到她眼神里埋蔵很深的防备才意识到，这还是个孩子。欧阳接过拉拉的包背在⾝上带她出站坐车。拉拉小心地跟在⾝后，躲闪着不敢牵他的手，用手指勾着背包的带子低头走路，可怜兮兮的表情。他一瞬间喜欢上拉拉的表情，就回过头来逗她说，电话里不是说好要在车站‮吻亲‬和拥抱的吗？拉拉的头就垂的更低了。

　　两个人去找‮店酒‬住，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街上。拉拉始终怯怯的跟在⾝后，偶尔会低声交谈几句。欧阳对这个才读⾼中的小女孩觉得无可奈何，却偏偏又忍不住想宠爱。

　　放下东西欧阳说带拉拉去吃饭，拉拉说不饿，死活不肯出门。两个人便在房间里看电视。拉拉躺在床上一直往欧阳⾝边钻，知道把头枕在他腿上，便央求他关了电视看她。依旧是怯怯的表情，小心翼翼。于是两人试探着接吻。拉拉‮吻亲‬的样子很激烈，欧阳想，她长大以后一定会是个勇敢而决绝的女子。那晚两个人拥抱着入睡，没有‮爱做‬。彼此都是聪明的人，知道对方的底限，便少了強求。

　　天亮的时候相继醒来，两个人出门找吃的。欧阳喜欢这个城市的早晨，他总是对别人说这是自己的城市，可是他只喜欢这个城市的早晨。他牵着拉拉的手穿过⼲净明亮的地下通道去吃炒米。然后又约两个朋友出来一起去唱歌。都是网络上的陌生人，平常也只是通过ＱＱ说话，因为拉拉的到来，决定出来聚会。

　　那天下了很多的雨，于是整个城市因为雨水显得肮脏，因为肮脏显得‮实真‬。欧阳喜欢这样的‮实真‬，而且⾝边还有人陪伴。他觉得自己是太寂寞的人，需要有个人在⾝边时时刻刻说话或听自己说话，现在拉拉就是他的救赎。但欧阳不知道自己在拉拉心里又算什么？即使两个人一直是很相似的，可他知道他看不穿拉拉，并不是因为她的防备，而是因为她的勇敢。欧阳从不知道什么叫勇敢。

　　拉拉一个人唱歌，累的气喘吁吁却始终不肯停歇。她对欧阳说，我要把所有美好的一面都展示给你，然后便唱王菲的《闷》和《人间》。欧阳坐在旁边冷眼旁观，但他知道他在那时候是喜欢拉拉的，尤其是在她唱《人间》的时候。可欧阳不说，他习惯把一切事情都埋蔵在心底最深的那一层。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欧阳用这句话来告诫自己，并努力不去触碰拉拉的眼神。啤酒握在手里被他一口一口的喝下去，欧阳慢慢发现自己的懦弱。一个很好的朋友说他是个典型的三不男人：不接受，不拒绝，不负责任。欧阳那时候就想，自己一定是个接近无聇的人，可他却到现在才清楚的看到自己的无聇，他‮望渴‬把拉拉狠狠的庒在⾝下为所欲为，却不愿意背负她的未来。他想，做男人真他妈的难。

　　唱完歌他就带拉拉在这个城市瞎逛。拉拉牵着他的手，偶尔兴起的时候便昂起头问他索吻，她兴⾼采烈的跟在他⾝后说，我要你许我一个未来，不管多么久，只要你许下未来我就等你。拉拉说话的表情像只小兽，语气也是一往直前。那是个勇敢的女子，当她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的时候就会变得坚决，而现在，她只想最这个叫欧阳的男人好。欧阳什么都没说，他了解拉拉的坚决和坚強，他看着拉拉踮起脚尖来吻他的唇，并对现在的生活觉得満意，可他不敢许以后，他想很多事情是拉拉不明白的，比如他现在想要的，已经不再是很单纯很单纯的喜欢了。

　　两个人在街上渐渐沉默，街角的麦当劳在放好听的歌，欧阳喜欢那首歌的名字：《可不可以不勇敢》。

　　一直到拉拉离开欧阳都没敢许什么未来，诺言本来就是很虚幻的东西，尤其是对欧阳来说。拉拉离开的那天这个城市缠缠绵绵的雨终于停了，拉拉把归期一拖再拖，可两个人都清楚的知道终究是要离别的。欧阳说很多事情是无能为力的，他说这话的时候能听见自己心里的叹息，他想他可真够虚伪，明明是自己不勇敢，却要用无能为力来掩饰。拉拉一直微笑，她说欧阳，你已无处可躲，为什么还不敢面对自己的欲望呢？

　　欧阳不说话，牵着拉拉的手进候车厅，想起几天前这个女子刚到这个城市的时候脸上怯怯的表情，心就疼了起来。他对⾝后的拉拉说，你知道的，我现在跟本许不下一生一世。欧阳觉得自己的话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扎进两个人心里。可他没办法，关于未来，谁也不能把握。他坚信所有的决心都会在等待中枯萎，他问拉拉，我可不可以不勇敢？

　　拉拉一直在站台里哭，她呢喃地重复，我们是不是就这样，各自奔天涯？她哭的表情很狼狈，叫欧阳惊慌失措。可列车终究要开，欧阳在拉拉上车的时候固执地坚持跟她说再见，因为他想再与这个女子见面。

　　是不是说了再见，就一定会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