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她猛地想到。“经理,我再确认一件事——橱窗设计好之后,是由您点收,还是——”组长?
安韦斯了然地望着她。“你担心你的部门主管会从中作梗?”
“不是不是,”林美里连连摇手,她才没胆子做这种指控。“只是问一下,免得到时找错人。”
安韦斯打量她戒慎惶恐的脸,再一想刚才林组长颐指气使的嘴脸。
抓林美礼开刀整治,对他而言,只是整顿Amour的序曲,没想到阴错阳差,竟让他在里头发现了一块璞玉。
眼前人是个人材——他看着林美里想着——值得好好磨练、提拔。
“是也好,不是也好;总而言之,从今以后,所有事关Amour门面的事,我都会亲自看过——直到我确认你们不会胡乱交差为止。”
“是。”美里松了一大口气。是他本人亲自把关,她就放心了“那我回去工作了。”
“等一下。”安韦斯递出笔跟纸。“留下你的机手号码。”
她有点惊讶地接过纸笔。
就在这时,一张印着“安韦斯”的名片悄悄滑到她眼前。
“装修橱窗的时候,万一你的主管太过关照你,立刻打电话给我。”他心照不宣地说着。
握着名片,她心怀感激点了点头。
“林美里,你给我过来。”
林美里刚走进办公室,立刻听见大美严厉的喝斥。
她垂着脸忐忑地走到大美桌前。“组长。”
“好啊你,敢背着我玩花样啊!”大美双手抱胸,不断绕着林美里打转;脸上表情,就跟海底鲨鱼一样嗜血恐怖。
“没有,组长,你误会了…”她低着头,呐呐的把昨天被叫进会议室痛骂一顿的事,简明扼要解释了一番——想当然,自己耍的那点小心机,将错就错没讲明那事,就省掉不谈。
谁叫安韦斯火气忒大,不问清楚劈头就骂,让他背一下黑锅也算应该。
“哼。”大美満腹怀疑地打量。
这小女孩,打从看见她作品集的那一刻起,大美便知道她是个可造之材——之所以一直不愿意让她接触橱窗设计,就是不想让她大展长才,进而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结果却突然杀出个安韦斯来。
刚才大美一离开会议室,立刻跑到行销部打探消息。
没想到那个康乃尔毕业,还待过Macy's百货的安韦斯作风如此強硬——他上任不过一天,已经fire掉三个混得最凶的行销部老鸟。
如今整个行销部风声鹤唳,上至主任下至打杂小妹,每个皮都绷得死紧,深怕下一个卷铺盖走路的人会是自己。
想也知道,安韦斯接下来要整顿的,肯定是她隶属的设计部。
大美斜眼瞄着林美里。
“我昨天要你做的DM图稿,你弄好了没有?”她开始找借口刁难。
明明昨天说过,DM图稿中午才要…
“做好了。”美里赶忙跑回座位取来烧好的光盘。
就是知道组长爱记仇的个性,她昨晚才会熬夜把DM图槁全部完成,这样一来,组长就没借口责备自己办事不力。
手拿着光盘,大美表情相当难看。
想不到她能提早完成…
“组长——还有其他吩咐吗?”美里小心探问。
“等我看过图稿再说。”大美把光盘盒子往桌上一扔。“你,给我小心点,别以为经理让你设计橱窗,你就可以爬到我头上啊!”
“不会不会,”美里头摇。“我从没这么想过。”
大美冷眼睇她,稍后才不情不愿地放她离开。
总算过关了。
美里吁口气,一边拍胸口,一边惊魂未定地走回座位。
两曰过后,穿着粉橘⾊九分裤、嫰橘⾊棉T的林美里,正窝在库存仓库,凭空建造橱窗摆设时需要的小木屋。
搁在她手边的,是经她仔细计算后的比例图。
花了一下午,她已经把小木屋的四片墙壁全部钉好,现在只需要把它组装好,再架上屋顶,之后涂⾊做装饰即可。
突然,她搁在一旁的机手大响,吓得她不小心敲到手指。
“痛痛痛…”她边甩手呼痛边放下铁锤。
谁啊?她往机手看了一眼,发现是陌生电话。
“你好,我是美里…”
“我是安韦斯。”
听见安韦斯低沉的嗓音,她吓得肩膀一颤。“经、经理好。”
“你不在办公室。”
明知道安韦斯不可能看得见她,她犹然直起⾝子,毕恭毕敬地回答:“是,我现在在库存仓库做橱窗需要的东西…”
“做得如何?”安韦斯又问。
“还不错,小木屋已经完成一半以上了…”她顿了一下才问:“经理要过来看一下吗?”
“我现在下去。”
他丢下这句话后,即刻结束通话。
还真是事必躬亲!
美里放下机手,挨了一锤的手指正一胀一胀菗痛着。
希望没什么大碍,她挲挲泛红的指骨,叹口气,接着又弯⾝拿起薄木板,继续钉着她的木屋。
三分钟过后,仓库门无声地打开。
穿着全黑⾊衬衫、西装的安韦斯一进门,便听见铁锤均匀的敲打声。
他绕过七、八个摆放杂乱的储蔵铁架,在左侧边的小空地看见蹲弯着⾝的林美里。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幢已经完成百分之七十的小木屋,只差一片屋檐还没放上去——
“小心!”
他喊声的同时,美里正徒手扛起一长片屋檐。
虽说木屋是由薄木板组成,但并排了十来片之后,还是很有分量——何况她还得独力扛起放在和她⾝⾼差不多⾼度的墙板上。
“我来。”
他一靠近她⾝边,一股好闻的古龙水味立刻袭进她鼻间,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把小木屋屋檐轻松搁到正确位置上,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摆这儿对吗?”他回过头问。
“对。”她慌张地点头。“谢谢经理——”
瞧她忙得一脸汗——安韦斯转头瞧瞧四周。就她一个人?“林组长没找其他人帮你忙?”
“是啊,组里其他人都有事情…”她局促不安地拾起铁锤和钉子。“经理可以休息了,我来就好。”
他个子太⾼,人又太帅,整个人就像个大磁铁似的,教人目不转睛——
“我帮你扶着。”安韦斯就这样大刺刺站在小木屋前方,丝毫不担心木板上的屑屑可能会弄脏他所费不赀的西装。
她犹豫地看着他。
安韦斯人⾼马大,加上庒迫感十足,站在她⾝边,简直就像棵参天巨木,直让人喘不过气。
在心跳这么快的情况下,她实在很难自在工作。
“⼲么杵着不动?”他俯看着不到自己肩⾼的小⾝影。
这么近的距离,安韦斯轻易地发现她的眼睫⽑又浓又长。
要不是看得出她脸上脂粉未施,他还真要怀疑她是不是贴了时下最流行的假睫⽑。
“没有,”美里拿着铁锤,对准钉子用力一敲。“一下子就好。”
她在心里叨念着自己,你也太人在福中不知福了,人家什么⾝分,肯纡尊降贵帮忙,你不知感激就算了,还敢嫌庒力大-…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美里利落地把十来根铁钉钉进她所需的位置。
安韦斯隔着一长片薄木板注视着她,她工作时表情很认真,眉间蹙起、双唇抿紧,严肃的神态,彷佛她是开刀房医师,正在动手术下刀一样。
这两天他一直想着自己犯下的大乌龙,思考着该怎么弥补这倒霉的替死鬼,现在终于逮到空档来找她。
“林美里。”
他一出声,专心工作的美里双肩一颤,手上的锤子立刻失了准头。
她竟又敲到了才刚敲过的那根手指——
“哎哟…痛…”她疼得两脚直跺,眼泪都挤出来了。
“敲到手指了?”他赶忙抓住她的手检查。“怎么会这么严重——”
原本只是有点肿红的指头,这会儿已经泛起了黑青。
“因为是第二次…”她哭笑不得地解释。“经理刚才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就敲到了一次。”
那还真是抱歉。安韦斯放开她的手。“我上去帮你拿救急箱。”
“不用不用——经理不用这么⿇烦,”她边甩手止疼边说。“我就剩一点工作,弄完再上去搽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