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萧旭慈公司回来的路上,萧旭強又买了另一份早餐,直奔锅贴店。
八点多,师傅差不多到齐了,三三两两坐在工作台或木板上吃着早餐,闲话家常,看到萧旭強出现,脸上划过的多半是被查岗抓包的尴尬。
“萧、萧老板吃早餐了没啊?”这么早来监工,真的是“肖”老板。
“没事,你们吃,不急。”工程能如期完成,质量有保证就好,其它时间他们如何安排利用他不过问,进度快,要在工地打牌,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里外张望,没有见到刘凯逸,又不想问师傅,就走到隔壁店的骑楼下,掏出机手打电话,拨了两通,统统响到进语音信箱。
应该是在骑车吧?
他坐到一边板凳上,双手环胸,单脚跷起,看着对面刚开门、人嘲不多的邮局,神志不晓得飞到哪里去。
他什么都想,想锅贴店的事、想阿书的事、想小慈跟石弈的事,不管想什么,最后都会化为一问句——刘凯逸是骑到哪儿了?
是她说除了跟客人有预约,不然她都会在这里,怎么到现在人还没出现?难道有人跟她约早上八点谈案子,顺便来场阿书说的早餐约会?:
萧旭強的脸像涂了煤炭,又黑又臭。
正当他拿起机手,按下刘凯逸的号码,一辆熟悉的机车就噗噗噗地停到他面前。他头一次觉得亮晶晶的紫⾊半罩全安帽跟贴満水钻的机车手把真漂亮。
“你来啦!”刘凯逸脫下全安帽,甩了甩一头飘逸的鬈发,神清气慡地向他打招呼,双眼亮亮的很好看。
“嗯。”萧旭強的阴霾一扫而空,他站了起来,走过去帮她提包包。
刘凯逸受宠若惊,同时又觉得帮她提包包的萧旭強侧脸好好看。
“強哥对我这么好,也不枉费我一早去菜市场排队,只为了帮你买煎⾁稞——你买早餐啦?”她像个献宝的孩子,东西都还没拿出来,就看见对方拥有相同的东西,満腔热血顿时浸了冰桶。
不过是顿早餐,没什么。刘凯逸重新收拾心情,笑脸迎人。
知道她晚来是因为帮他买东西,萧旭強的心情像一片迎风摇曳的波斯花菊海,全都开好了。
他轻咳了声。“帮你买的,我知道你不喝奶茶,但不知道你喝不喝红茶?”
她愣住了,看着搁在板凳上的早餐,又看了看萧旭強带着暗红的侧脸,喜悦像咕咕钟里的青鸟,出来唱歌报时。
这是什么默契?她帮他买早餐,他也帮她买,一早就想到彼此,感觉真温馨!
“嗯,红茶我喝!”她心里甜甜的,差点开心过头就想伸手推着他的手臂前进,幸好及时缩了回来。难得两人关系这么融洽又有点红粉⾊泡泡,她不想破坏它。她灿笑道:“走,我们去吃早餐。”
萧旭強自然注意到她缩手的动作,眼睛一眯,又觉得胸口卡卡的。她可以碰师傅,为什么不碰他,难道是因为他那天要她自重的余震吗?
不知为何,他心情很郁闷,直到坐上板凳,手里被塞进煎⾁稞,他都忘了已经吃过两份早餐了。
工地的技术,萧旭強一窍不通,但还是天天来此,跟在刘凯逸后面跑进跑出,听她现场澳图,应变危机。
工作中的刘凯逸很亮眼,他常常看到呆,对她的欣赏也越来越深厚,就算没事做,他也不觉得无聊;就算耳边充斥着他不懂的事,他也不慌。
只是有个⿇烦挥之不去,而他似乎没有立场出手挥它。
起因就是第一天某位师傅介绍过来,那名姓曾名勇翔的学徒。
他时常找些小问题来烦刘凯逸,还常常在她现场澳图的时候凑过来,问为什么要改成这样?为什么这个不能保留?甚至提出修缮建议,再装一张无害的脸蛋说他只是建议,说不好请逸姊不要怪他云云。
更让萧旭強火大的是,这家伙还学他买早餐给刘凯逸,发现她会帮他买早餐之后,又一脸天真地问刘凯逸能不能顺便帮他买。
买他根⽑,萧旭強真想用咸粥糊他一脸。
还好刘凯逸拒绝了,而且是狠狠拒绝。
她说:“张师傅要我提拔你,不是指你生活大小事都交给我处理。”
萧旭強开心死了,表面上却不动声⾊地问:“你不喜欢曾勇翔?”
“我不讨厌他。”不过喜欢也说不上。刘凯逸看着曾勇翔落寞离去的背影,头一次在萧旭強面前皱眉。“他搞不清楚自己的本分,我也没有教导他的义务,更不用跟着他起舞,让他之后有机会把他的不上进怪到我⾝上。”
她抬起头来问他:“你会觉得我很忍残吗?”
“不会。”这才是真正仁慈的手段,而且能把曾勇翔从她⾝边拔开,他当然举双手支持。“你的时间跟其它人一样,都是二十四个小时,能做的事情有限,自己花都不够了,还有闲管别人家的小孩会不会过马路?”
“带他过条马路,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我没有必要把他牵回家。”这样她家要多大才够放这些刚出社会的魑魅魍魉?
“…嗯。”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已经低下头去的刘凯逸并没有发现。
其实他想问,有没有人是她想牵回家的?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还没有找到机会开口问,曾勇翔便不负他的名字,愈挫愈勇,卷土重来。
“逸姊,你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看电影。”
他拿着两张优惠票过来,还刻意打扮过。要不是刘凯逸穿着连⾝工作服,萧旭強都像是Photoshop后制上去破坏画面的人物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穿着太过朴素简单,衣柜打开清一⾊都是黑⾊吊嘎,五件轮着换,裤子三条,而且都有一定年岁了。
“我对你没趣兴,不会单独跟你出去,你把票留给别人,然后把心留在工作上,如果你做不到,我就要对张师傅说抱歉了。”学徒来,她还是会给点费用意思意思。这些钱的上游,当然是萧旭強这头大羊,花钱请一个不思工作,只会意yin工头的人,管他是哪个师傅推荐的,她照样请他走人。
“所以我一点机会也没有吗?”曾勇翔不甘心。“就因为我年纪比你小?”
“如果你心理年龄比我大,我是不介意姊弟恋。”她话一出口,就看到萧旭強往前站了一步,一半⾝躯挡在她跟曾勇翔的中间,可能是知道她被烦怕了吧。“我喜欢壮一点的男人,太瘦我没有全安感;我还喜欢脑子清楚的男人,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你对我来说,太小了。”
“噗——”萧旭強忍不住笑了,这句话真是无死角攻击,⾝心俱毁,那灵还在吗?
曾勇翔气红眼。“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体、⾝体我可以练啊!”
“如果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就不会在工作的时候来跟我说这些,甚至忘了张师傅的本行,问我一些你没必要知道的事,你基础打好了吗?”在工地里吵这种事真让人头疼。
“总归一句话,只怪我不是老板,对吧?”曾勇翔捏皱两张票,表情愤然。
“你还真会联想…”刘凯逸有种年华老去的感慨,她不能跟年轻人沟通了。
“你的想法我管不着,反正我给你我的答案了。”
曾勇翔双眼充満委屈,像受尽污辱,倔強地抬起下巴,转⾝离去。
“小孩子。”萧旭強嗤了一声,希望这次警报是彻底解除。
“别管他了,我有事要问你。”刘凯逸叹了口气,把他带到工地外,很严肃地看着他。“你为什么帮师傅们订便当,还不跟他们收钱?”
“我请师傅们吃便当,有什么好奇怪的吗?”萧旭強故作轻松地回应,这要是让萧旭书或萧旭慈知道,就像把一块重达五十公斤的石头扔进平静无波的湖里,炸起来的水足以把一个人淋得湿答答。
因为他是个连一块钱也要算清楚的人,穷怕了,一块钱也有一百块的价值。
“请一次就算了,但是你每天都请,一天还附两次饮料,花下来不少钱耶。”
刘凯逸不懂他怎么突然转性了,店一装潢下去,整个人变凯子他爹。
“我爸曾经跟我说过,以前的人都会拿烟、酒请来家里帮忙的人,尽管是花钱请对方来的也一样,因为这是一种表示敬意的方法,同时也期望对方能做到最好,我这么做很正常。”
他会顿顿请,其实是一股直觉驱使他这么做,他想让师傅们把他跟刘凯逸连在一起,之后接其它人的工程,或是跟其它师傅合作,极有可能就会提到他。
在有几个师傅想拿饭钱给他,让他以“你是凯逸请来的师傅”回绝时,对方露出了然神⾊,他就觉得这步棋下得没错。
他之后没办法时刻在她旁边盯着,要是她⾝边又开出烂桃花,或许这层关系可以帮她挡一挡。
不知为何他就是怕她引来太多异性别有⾊彩的眼光,瞧她胳臂跟腿瘦得像竹竿似的,撂不倒别人,也跑不赢别人,遇到骚扰该怎么办?不是每个人都像曾勇翔那么好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