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芙蓉的确如公孙然所说的昏睡了三天,等她醒来,婉容已成了她的妹妹,不仅如此,她还多了一位妹夫,而那妹夫不是别人,正是江仇。
原本以为婉容是为了她才委屈下嫁江仇,可婉容那副娇羞欢喜等着当新嫁娘的模样,却不像是假装的。
这下,她是真的不懂了。
明明婉容才被一个该死的男人毁婚追杀,何苦又一头栽进另一个男人的婚约里?
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不是很好吗?
她是不得已,遇到一个昏君,⾝上背负着苏府上下两百多口性命,可婉容明明可以不必过这样的曰子。
她问过婉容,可婉容再三跟她保证,绝不后悔。
那她可就彻底没辙了。
再加上二十三曰的大婚之期将届,她整曰里没精打采,像只断了翅的鸟,她深信,嫁进兆宁王府的那一天,她,苏芙蓉便等同死了没两样。
只是,赴京奉旨完婚那天还是来了!
她穿金戴银,満⾝贵气,浑浑噩噩地拜别父⺟,和婉容紧紧相拥,拼了命忍住数度要夺眶的泪水。
爹亲对她说:“蓉儿,兆宁王已于三曰前回京覆旨,你须得自己赶赴京城完婚,兆宁王会在王府等你,此后你将贵为王妃,可不比在家里,皇室有皇室的规矩,可不许你任性。”
娘亲对她说:“蓉儿,我见过兆宁王,他一表人才,且才智兼备,是个不可多得的夫婿,娘将你交给他很是放心,只是皇亲难免规矩多,幸而太后是娘的表姐,对你应会多加担待,总之,你凡事可得小心应付着,不要落人口实,坏了兆宁王府的名声,让爹娘担心,知道了吗?”
烬管两老殷殷交代,苏芙蓉却完全没半点心思听,匆匆上了轿,再转搭船。
在两江巡抚亲自护送下,她安然来到京城。
兆宁王穿着礼服,以王爷迎亲的礼节亲自到码头去接她,一路上乐音缭绕,她无奈地上了轿,耳中听着那乐音,却是怎么听怎么伤心。
尽管伤心,可她越想越不对,兆宁王明明有机会推掉这桩婚事,可他却偏偏要娶她。那好!既然她无力抗旨逃婚,但公孙然,你看着好了,既然你让我哭得如此伤心,我自然也不能让你好过!
大家走着瞧!
皇上和太后亲自主持兆宁王的婚礼。
芙蓉顶着⻩金制的凤冠,穿着据说由兆宁王设计的金边牡丹袍和兆宁王一起缓缓走向大殿,听着礼官的口令,一行礼如仪。
就在芙蓉觉得自己就快要顶不住那漫长的婚礼仪式时,突然听到礼成两字,让她感到有些头昏,此时忽然有人伸手轻轻扶住她,让她不至于昏倒在大殿上。
她很感激香儿适时而来的扶持,老实说这几曰又赶马车又搭船,要不是她自小练武,哪噤得起这几曰的腾折。
想到这儿,她忽然想起——
香儿早在两天前便晕船一路吐到京城,连起⾝都没办法,所以,刚刚扶她的不是香儿!
那是谁?
正要掀起遮住她脸的珠帘儿看个仔细,却被一道声音阻止:“王妃,就到王府了,你忍忍吧。”
她认得这声音,是公孙然!而以这么近的距离判断,她几乎可以确定扶着她的人就是公孙然!
她愤而拨开他的手。
全⾝的力气仿佛因愤怒而回来了,她越走越急,像急着想甩开什么讨厌的东西那般疾走着。
可一只強而有力的手扣住她,公孙然在她耳边低语:“你走得那么急,会让所有观礼的大官和內宦以为你內急,这对已声名藉狼的你一点帮助也没有。”
她才不在乎。
正要甩开他的手,他又说:“你爹就站在殿外看着你,我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正在想你是不是能乖乖地举行完大婚,瞧他被你吓得猛冒冷汗的样子,真是教人看了,嗯…不忍。”
芙蓉脑海中随即浮起爹亲担忧的脸,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
唉,事情都已到这地步了,至少她该让爹亲在看到她的时候能放心。
所以,她忍住所有的不悦和不适,努力的扮柔顺,慢慢的走在兆宁王后方,完全遵照教她宮廷礼仪的女官所教导的那般。
好不容易,她总算回到兆宁王府。
一走进寝宮,她动手就要拆下头上那顶重死人的凤冠。
“啊,王妃,万万不可!”
听闻此声,芙蓉这才抬头从层层叠叠的⻩金珠帘缝隙里看清楚,那阻止她、整齐划一的众多女声原来来自她房里。
她仔细看着那些穿着粉⾊衣袍、手里拿着托盘,分站两旁的女婢。
“你们在这里⼲什么?”芙蓉暂时不管凤冠了,只是将垂在眼前的珠帘拨到一旁,好看清楚她们的长相。哇!一排六个,一个比一个还标致。
“王妃,在王爷回房前,我们是来伺候您的。”站在左侧的首位女婢说。
“王妃,这是太后和后宮嫔妃们送给您的贺礼,您要不要看看?”这次说话的是站在右侧带头的女婢。
芙蓉听着女婢那清脆好听的声音,看着太后送的一对罕见红⾊玉镯,再依序看到白润玲珑的珍珠、颜⾊艳丽的玛瑙、青绿⾊的翡翠、夜明珠及托盘上各式各样的玉器和饰品。
似乎一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明白自己真的是嫁给兆宁王了,想到这儿,她顿觉无力,扬起手来。“都下去吧。把香儿唤来,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启禀王妃,香儿姐姐因为晕船还在昏睡中,还是由我们来伺候您吧。”
香儿可好,都什么时候了,竟还有那闲功夫昏睡去,真是太不济事了,把她丢在这里面对这阵仗…
“我、我还有些事得想想,你们在这里我不习惯,全下去吧。”芙蓉再次強调。
十二名女婢面面相觑,最后左边带头的女婢看着她。“那王妃,我们都到门外候着,您有事就唤一声。”
“嗯。”芙蓉点点头。
等所有的女婢都退下去,她马上动手摘下头上沉重的凤冠,脫去嫁衣,换上她平时穿的服衣,揽镜自照。“还是这样舒服多了。”
不过,⾝上舒服了,心头却不怎么安宁,她担心着兆宁王待会儿要是进房来可怎么办。
她头摇晃脑的想着方法,眼角瞄到柜子上的长虹剑,于是站起⾝子套剑,仔细来回擦拭。
想她尸⾝好武艺,如今竟落得被关在兆宁王府一辈子的命运,想来还真教人为之气结。这该死的公孙然!天底下有那么多女子,他⼲嘛非娶她不可?
想到这儿,她用力踹房开门。
站在两旁的婢女们眼露惊慌,却不失镇定,名唤夜兰的婢女趋前轻声问:“王妃,您需要什么吗?”
“不是叫你们都回房去吗?怎么一个个都站在这儿?喔,我明白了,是不是公孙然叫你们在这里监视我?”想到这一层,她的怒火就更加炽烈。
“啊,不是的,王妃您误会了!我们…”话未说完,十二个女婢全跪下,不知主子何以会这般大发雷霆。
芙蓉见她们全跪在脚下,大吃一惊。“喂!你们这是在⼲嘛?我只不过是叫你们去休息而已,你们这是…起来、起来!都起来!”
等夜兰一行十二人都站起⾝后,芙蓉揷着腰,——看着她们。
看来她们只听公孙然的话,既然如此,她只好好言相劝:“几位妹妹,我看今晚夜⾊不错,我想自己一个人好好享受享受,是不是请几位妹妹…”
“是。”十二人不约而同应答出声,动作利落且迅速无声息的离开她的视线。
为她们的动作这般的整齐划一,芙蓉再次感到讶然。
怎么…兆宁王府的婢女们都这般训练有素?她的香儿要怎么跟人家比呀。
唉!
兆宁王府的另一端,公孙然假借着几分醉意匆匆离开婚宴会场。不是他不胜酒力,而是他担心等喜宴结束,他的寝宮不知会不会让那苏芙蓉给拆了。
他估计,他兆宁王府的十二金钗应该撑不了两个时辰,所以他才会匆匆赶回寝宮。
果不其然,以夜兰为首的十二金钗就在他寝宮的院子里候着。见到他,——欠⾝。“见过六王爷。”
公孙然笑着瞅着她们。“怎么?你们全让王妃给赶出来了?”
“王妃…她说想独自一人欣赏月⾊,所以…”
公孙然扬眉。
在洞房花烛夜里一个人欣赏月⾊?那他这个当人夫君的,岂不是太不像话了。
他嘴角一勾,撩起红袍往寝宮大步走去。
芙蓉原在院子里练剑,远远见到他来,随即收剑奔回寝宮,将房门关上,不仅如此,还将房门给拴上。
公孙然将她的“落荒而逃”全收进眼底,可他还是耐着性子轻轻敲着房门“王妃,时候不早了,快帮本王开门,要是错过我们的良辰吉时就不好了。”
芙蓉闻言,心头一惊。
“我、我不舒服,你还是、还是先到别处休息吧。”她紧紧抵着房门,呼昅急促得连说话都结巴。
“不舒服?那我马上命人传唤御医过来。”公孙然脸上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
“不!不用了!”
“怎么可以不用,你可是本王的王妃,本王理应好好照顾你,快把门开了。
“那个…我只是、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应该就好了。”说完,芙蓉把椅子抵住房门,吹熄房內所有的烛火。
芙蓉躺在床上,眼睛不住的盯着房门,忐忑的想着不知公孙,然会不会破门而入。
公孙然在门外轻推房门,发现门已上闩,他倒也不恼怒,潇洒地笑笑,抬头看看星空。
拿出衣襟里的绢扇轻轻摇着。
“来呀。”他唤。
“是,王爷。”管家李符匆匆出现。
“沏壶茶来,还有,把本王的琴拿来。”
“是。”
不久,公孙然就在自己寝宮外喝着上好的龙井茶,惬意地摇着绢扇抬头看月⾊,又命人拿来文房四宝,一会儿昑诗作画,一会儿弹琴自娱。
一整晚,芙蓉都没能阖眼,抱着宝剑、裹着棉被躺在床上,就担心公孙然会忽然闯进房来。
直到天亮,香儿才端着洗脸水走进寝宮。
“香儿,你真是太过分了,竟然到现在才出现!”芙蓉原本紧绷的神经在看清来人后,忍不住大声抱怨。
“姐小,喔不,王妃,我到此刻头还晕着呢,还不是马上赶过来伺候您了,您就大人大量,别跟香儿生气了。”香儿笑嘻嘻的陪笑,省略早上六王爷帮她把脉、开了药让人熬来让她喝下,她这才能站在这儿伺候主子的小揷曲。
“你…刚进来的时候,那…人还在院子里吗?”芙蓉问。
“那人?哪人啊?”香儿不解地问。
芙蓉怒目注视着她。“唉,真是个笨丫头。”
香儿自省,能让她家姐小困扰到连名字都不愿说出的显然只有一个人。她杏眼…溜“放心吧“那人啊”在院子里赏了整晚的月⾊,天一亮就出宮打猎去喽。”
“这样…那就好。”荚蓉放下宝剑,张开双臂伸展筋骨。
“王妃,您先来洗把脸吧。”
“嗯,好吧。”
见到香儿,芙蓉心惰太好,暂时把其它心烦的事抛到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