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祝平安来到寝殿外不见辛少敏,不敢置信地前后左右看了一遍。
那小子该不会是谁的眼线,要暗杀皇上…“皇上!”祝平安没了平常的沉着,慌乱地推开殿门,殿內不见夏侯欢⾝影,他心头像是被掐得死紧的当下——
“静。”
祝平安熟悉的嗓音从通往耳房的那扇门后传来,他侧眼望去,就见夏侯欢从门后走出,⾝上穿着太监服饰假扮成歆。
今夜皇上没打算出宮,这打扮分明是为了少敏,真教他不知道该不该气恼。
“皇上难道都没歇息吗?”祝平安低声问着。
皇上会从耳房走来,他不必问就知晓睡在耳房里的人必定是少敏。
“朕不累。”
祝平安无声叹口气,着手替他更衣。“昨儿个华若殿的小太监说,少敏在取膳回来路上遇到一名宮女,两人相谈甚欢。”
“是吗。”他想也许就是少敏提过的那名宮女。
听夏侯欢不以为然的口气,祝平安已经叹到无气可叹。这分明是个疑点,要是以往,皇上肯定会揪着这点往下追查,如今却这般忽视,他到底该开心皇上不再疑心重重,或是担心皇上纵容惹祸?
两人没再交谈,祝平安替夏侯欢整衣束带,戴上面具后,遣了小太监前往前殿报唱,祝平安再和夏侯欢上朝迎战。
然,半路上,就见太斗扬笑迎面走来。“皇上。”
“如何?”夏侯欢一见他的笑容便知他已办妥。
“卑职已照皇上吩咐行事。”
“很好,你夜一辛劳,下去歇着吧。”夏侯欢脸上难得漾出真心笑容。
“谢皇上。”
夏侯欢心情极好,想着自己离大权回归又更近了一步。
早朝上,议论的是玉辰宮炸爆一事,夏侯欢一坐上龙椅,便开门见山地问:“⻩昆,內务府调查结果如何?”
“启禀皇上,奴才已经清点火药局所有火药,并无火药失窃,这上头记载的是火药局里的数量,还请皇上明察。”⻩昆跪地,双手呈上记册。
祝平安接过递至夏侯欢面前,夏侯欢随意翻过,再问:“工部尚书?”
“启禀皇上,臣亦派人清点过,军器所的火药数量并无异,还请皇上明察。”
朱茗璜早有准备,一并将记册呈上。
夏侯欢同时翻看两本册子,眉眼不抬地道:“这就奇了,火药局和军器所皆无火药失窃,那炸了玉辰宮的火药究竟是从何而来?萧爱卿可有何想法?”
“皇上,臣以为五军都督府里若有火药也不足为奇,毕竟五军都督掌管兵权,移防操演时,亦会利用火药。”萧及言向前一步禀报。
站在武将首席的庞锐闻言,不満道:“皇上,首辅所言差矣,臣统兵权,想得军械武器,得经由兵部调派,这么说来,兵部里亦有火药。”
兵部尚书李铎不敢置信地反驳道:“皇上,总督大人此话偏颇,臣可调兵调械,但所有调派申请,工部和內务府里皆有记录,总督大人此言分明是含血噴人!”
“你!”庞锐一双虎眼怒瞪着李铎,李铎也不甘示弱回瞪。
李铎怎么也不能在这当头缄默,他的女儿已被列为嫌犯,他要是什么都不辩解,恐怕他李家从此就要消失在西秦的朝堂上,就算不为自己,他也得替女儿争一口气,洗刷冤屈。
“好了!”夏侯欢不耐的低斥着,询问难得沉默的夏侯决。“摄政王有何看法?”他就要看看夏侯决有什么本事安抚他的左右手,或者他会选择袒护哪一个,舍去哪一个。
夏侯决沉昑了下。“臣倒是认为首辅大人是唯恐天下不乱。”
“此话怎说?”
“就如方才两位大人所言,不管是统兵调兵,在职权范围里,想得军械火药必得向工部或內务府申请,工部和內务府所呈上的册子既都显示没缺少,那就代表这火药并非是宮中流出。”
“那么摄政王认为是来自民间?可民间不得私造火药,谁有这胆子在天子脚下犯法?”
“皇上,昨儿个宮中噤卫勘察过玉辰宮,确定玉辰宮失火与火药并无关系,现场没有遗留火药痕迹。”
夏侯欢不着痕迹地哼笑了声。那晚炸爆声响就连宮外都听得见,要说与火药无关,真是睁眼说瞎话,想要同时保有左右手?没那么容易。
他目光一转,看向萧及言,萧及言随即启口“启禀皇上,昨儿个臣奉皇上之命,调派右武卫前往宮中、六部及五军都督府里搜查,已有收获。”
夏侯决闻言,回头瞪向李铎,这宮中噤卫如果没有李铎给予的调派兵符,右武卫岂会听命于已被他架空的皇上?
李铎直视前方,无视他的怒视。昨儿个他已察觉夏侯决不见得会保全自己,再者随着皇上亲政,以首辅为首,许多员官对夏侯决的不満与曰倶增,他不能不替自己打算,而方才庞锐一口咬住自己,更证明了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呈上来。”夏侯欢沉声道。
萧及言朝殿外说了声,殿外等候已久的右武卫将军大步踏进殿內。“微臣刘代中叩见皇上。”
“刘将军,昨儿个可有搜出什么?”
“启禀皇上,臣昨儿个奉命搜查六部、五军都督府,最终在左军都督府里找到上百支黑火药,此刻正放在殿外。”
“五军总督,你可有话说?!”夏侯欢闻言怒斥。
庞锐贵为五军总督兼勇世侯,统管五军,如今却在左军都督府查出黑火药,难辞其咎。
“皇上,臣不知道,臣——”庞锐一头雾水,百口莫辩。
五军都督府里根本不可能放置火药,那分明是有人嫁祸栽赃!
“皇上,这分明是有人栽赃,还请皇上明察。”夏侯决急声道。庞锐是他的表弟,手握半边兵权,是他最倚重的左右手,无论如何得要力保他!
“究竟是否有人栽赃,就交给大理寺卿查办,但从即刻起,五军总督暂时卸下职权,由前军都督暂代。”
“皇上岂能恣意行事!”夏侯决怒道。
“放肆,朕如此处置,谁有异议?!”夏侯欢怒不可遏起⾝,面具底下的黑眸梭巡百官。
李铎率先⾼喊道:“臣无异议!”后头员官随即跟着唱和。
夏侯决眯起黑眸,不敢相信这些人竟一夕造反!
夏侯欢微微扬起唇角,这就不枉他昨天费了那么多功夫陪伴贵妃,还要太斗布置这嫁祸戏码。
天亮了…不,应该说,下午了。
辛少敏呆站在耳房外头,看着炙烈的太阳,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睡得这么沉,一路睡到下午,这应该是她来到这里之后,头一次睡到自然醒,头一次睡到这么精神饱満。
是说…大哥呢?祝公公呢?祝公公昨天说三更天会来…不知道大哥是怎么帮她掩饰过去的。
左看右看,这看似无尽头的走廊、走廊外的小园子,远处的林木湖畔皆不见半个人影…这座皇上居住的宮殿会不会太冷清了?
她发呆了一会,⼲脆往前逛逛。祝平安说过未经传唤,不能随意走到前殿,但后殿倒是可以随意走动。
沿着走廊过了小园子,就是一座人工湖泊,湖面十字桥上设有石亭,湖畔边有白石铺道,垂柳拂湖,刚刚她醒的时候,明明还是艳阳天,但现在天空已经出现了厚云遮曰,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満楼的气味,空气中有种说不出的腻粘滞闷。
辛少敏徐步走向湖畔,左顾右盼了下,二话不说地褪去宮服。
她实在不太喜欢在光线这么亮的时候澡洗,可是她⾝体实在是太粘了,就算不洗,稍微冲个凉也好。
再次确定四下无人,她将衣物搁在湖畔,立即泡进湖水中,沁凉的湖水教她打了个寒颤但也痛快极了。不敢激起太大的水花,她打算泡一下水就赶快上岸,然而一抬眼看着湖面泛起了薄雾,犹如梦中仙境,她有些为这景致失神,直到——
“少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