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

　　我5岁时得到过一只萤火虫，我随父亲一起去鱼塘值班时，父亲抓住了它，放在我的放自动铅笔的小盒子里，送给了我。它实在是不老实，非得要自由不可。我的记忆里它是弱小的，夜晚又那么黑，它的光怎么能逃脫的了我年幼的束缚呢？

　　儿时多好，夏天似乎因为念我还小还不那么发出热来，⾼大弯弯曲曲的大柳树在一条不宽的小沟旁边梳洗又像招着柔柔的风，而夜晚的萤火虫在静默中飞来飞去。那时正是一生中的最美好时光，没有学业的困扰，没有感情的纠葛，也没有事业的不顺心。在我们心里只知道好玩和好吃，简单的容不下过多的烦恼与忧愁。

　　六岁时，读过学前班的小学念我学龄不够不收我，我便换了学校，总是记得我们排队去隔壁的场部大礼堂看电影的场景。在场部礼堂的旁边一个楼梯上面，我们看见过一个刷了黑漆的棺材。那时多骇然呀！我们全然不知道一些习俗，看见了棺材旁边有燃过的炮竹，便以为是装了死人的，后来在学校里听说几个胆子大的同学合力打开过，发现里面全是工作用的信纸，拿了些回来。我不知道是真是假，可确切看过他们用了信纸，心里又羡慕又害怕。我们还寻找过长得像烟斗的竹子的根，挖起来，慢慢地修改。也在书桌上刻上“早”字，我们要练习写大字，洗⽑笔时，有人偷偷尝过墨汁。一些不老实的同学，洗完⽑笔后不回去，寻到一根细线，系上什么东西做诱饵，在洗⽑笔的河边钓⾝上鳞片很耝糙的小鱼，有一次我亲眼看见他们钓到了一条10多厘米长的刀鱼而欢呼雀跃。

　　小学旁边的那个礼堂也一直延续着我幼时很多的记忆，由于姥爷在里面食堂工作，我刚上学时，中午总是去那吃饭。记得一个大池子，里面养着很多大鱼，有时候也会有甲鱼或是螃蟹，我就蹲在旁边看它们也玩他们。从此，我一直觉得我不缺吃鱼，也不缺玩鱼。我已经遗忘我何时离开食堂，不在这里吃饭了。现在看到这座半深红⾊的建筑还在时，总会淡淡揪心一会儿。

　　那时一⽑两⽑就能买到东西吃，便不舍地问家里要一⽑两⽑钱来。有很多住在城市里的亲戚到我家走动时，看见我吃这些小零食，总是严肃地对我说，这些零食不能吃，吃了会坏肚子的。年幼的我全然不听，这种零食也被我吃了有六七年之久。现在如果让我看见了有小孩吃，我肯定也会这样认为。可那时爱死了吃，家人也宠着，钱给的多，有时钱积累多的话，便吃一块钱的一个蛋筒似的冰欺凌，也吃六⽑的“娃娃头”还记得有名叫“黑猫警长”的雪糕，也有一系列草莓、芝⿇的雪糕，然而一般最多吃的不过是白糖冰棒、绿豆冰棒而已。方便面只有南街村产的“‮京北‬”方便面和一种忘记名字的六⽑的方便面，后来有了“小浣熊”有的女孩子爱吃泡泡糖，能吃一回“大大”牌的就可以了，我也吃，却吃了很多回也吹不出一个泡泡来。最有钱的时候就喝健力宝和可乐，过年时，姥爷会因为工作关系可以分到可乐，我现在最想笑的一件事就是与可乐有关的一件事，姐姐三四岁第一次喝可乐时，一直以为是药，跑着不喝。

　　我从小就生病，不仅能体会姐姐的心情，也害怕吃药。一生病，爸爸就把西药片放在调羹上，用筷子‮劲使‬碾成粉，放点水，就硬生生地灌进了我的嘴里。随后我就皱着眉头拼命地喝水，或者含一块奶糖…现在已经不怕苦味多时了，苦瓜，莲子心什么我都有好感，爱吃爱喝，因为火气大，而这些可以清火。

　　我也爱吃桑葚，姥姥家后面就有一颗大桑树，每每四五月，吵着吃时，姥姥就会拿一个晒东西的大竹萹放在下面，用晒‮服衣‬的大竹竿打落下桑葚，我就捡起来放在一个大瓷缸里，双手小心翼翼地像捧宝贝似的捧起来抱着拿进厨房，先不吃，因为听大人说有⽑虫爬过，得用开水烫烫才行。我还会随姥姥去菜园地游玩，记忆里每次去都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蔚蓝⾊的天空下我把邻居老人家种的留种的莴苣拔起来过，也踩坏过刚刚发芽的白菜，偶尔惊喜发现过一个隐匿很久的大南瓜，偷偷摘了一个还没熟透的西红柿，最惊喜的是很多次遇见了野兔从一个远处逃往另一个远处，我呆呆地望了很久。小舅问别人借过气枪打鸟，有一只很大的鸟受了伤，幸运的没死。我可怜它求生的欲望，把它放在钓鱼用的大竹篓子里养起来。每次去菜园地，我和姥姥就会抓青虫，然后就把青虫放进玻璃罐头瓶里，怕青虫窒息死去，还在盖子上钻几个小孔，就这样拿回来喂给它吃。每次都可以管四五天，这也是我养活的唯一一只鸟。后来，在我回家住的时候，姥姥就把它放了。

　　我喜欢端个小椅子在姥姥家的有些嘲湿，墙上长有苔藓的后院子里晒太阳；喜欢坐在爸爸的自行车上，嘴里叫着“叮铃铃，叮铃铃…”去上学；喜欢吃糯糯的米糕，还饶有兴致地粘上黑芝⿇伴糖吃，有些甜甜粉粉芝⿇的味道；喜欢随姥姥去河边洗‮服衣‬，看很多的小白鱼游来游去，有一次看见一条青⾊的蛇逃进了水里；喜欢翻起几块石头，看看里面有没有小螃蟹，也“欣赏”在河边的一口井里的几只再也出不来的青蛙；喜欢傍晚在姥姥家看黑白电视动画片，坐在床上一边吃饭一边看…河对岸总是有一个人走来走去，后来我知道了，他姓杨，是文⾰时被整疯了大‮生学‬。可他不和一般的疯子那样吵闹，他会莫名其妙却含礼貌地说“⽑主席好！”他过了河到我们场来时会跟主动和我们握手，我们觉得好玩，都抢着与他握。他用粉笔到处写口号，我一个字也不认识，可字却都是好字。那一排排的文⾰时建造得的瓦房上，都有他的字。雨一下，却什么都没有了…

　　我喜欢那时，那时是什么事也不知的，也就没有无穷无尽的烦恼。反而大了，什么都世俗，人与人之间只有利益，容不下单纯的美好。现在，我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听见了不该听见的话，知道了很多为人的苦难，人活在世上不是小时候那般容易的，人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还是旧时的夕阳最美，有放牛人拉着七八只水牛从大坝上走过，牛慢悠悠地一边走一变边吃草，似乎永远也吃不饱。大坝下有人印着夕阳的遗韵，一碗一碗的喂饲料给鱼吃，还有人骑着老式的大自行车，车后放着⻩鳝笼，他们用这个装⻩鳝。等到晚了些的时候，我又想起了小时候的那只我的萤火虫，它到最后也没有自由过，光明也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