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爱是否还能延续

　　（一）

　　雨和同居近7年的男友翔分手已经两个多月了。在这两个多月中，翔无数次的打电话给雨，倾吐自己对雨的依恋之情，述说自己孤苦的境地，剖析自己的过错，恳求雨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回到她⾝边。翔说要用雨给他的二十万块钱和一部轿车创业，恳求雨再等他三年，三年后买一处100平米的大房子，风风光光的迎娶雨。雨说：“我和你过了七年，盼望了七年，希望你能踏踏实实做点事情，像个男人一样挺起腰杆活着，可是七年的企盼使我已经对你失去了希望。如果我只是为了一处大房子，那么我早就嫁人了，还能和你凑合七年吗？人都是在变的，三年后，谁啥样谁能说得清楚，我怎么可能给你什么承诺。”翔感觉到复合的希望渺茫，便开始多次在电话中用刻薄的言辞咒骂雨，雨越来越从心里厌恶翔。

　　八月十五那一天下午临下班前，翔给雨的办公室打电话，要约雨一起吃晚饭，雨说：“今天中秋节，我得回娘家。”然后就放下了电话。

　　雨有一个朋友的侄子即将研究生毕业，那两天，打算到雨所在的这个城市找份工作，雨受朋友的委托，热情地接待照顾了这个孩子。八月十五中秋节这天，这个孩子在雨的家里给父⺟打电话，用电脑修改简历，发邮件。

　　翔放下雨办公室的电话后，又接着往雨的家里挂，这个男孩拿起了电话听筒。翔一听是男人的声音，便恶从胆边生，自称是雨的爱人，对这个孩子一通讯问，男孩被问的直发蒙。雨回到家里，刚听完男孩的叙述，电话铃就响了，翔在电话中一再逼问雨，刚才接电话的男人是谁，说：“你为什么蔵个野汉子在家？”雨气得浑⾝直哆嗦：“这是我朋友的孩子，你凭啥审人家！再说了，我和你已经分手，你有什么资格⼲涉我的生活？”雨安慰了男孩几句，就让男孩回了招待所，自己打车去了娘家。

　　雨进了娘家的门，还没等坐下，就听见敲门声，开门一看是翔。翔当着雨的父⺟，指着雨的鼻子呵斥：“你让那个野汉子给我出来，我打折他的腿！”雨一看来者不善，为了不让父⺟受到惊吓，赶紧出去将翔推到楼下：“大过节的，你想⼲什么？”翔站在楼道口大声的威胁雨，并扬言：“等逢年过节给你父⺟送花圈，到处写你是大破鞋，我要整死你和你爸你妈，一辈子不算完！你等着，我要给你家门锁灌502胶水，砸了你家的所有玻璃，给你家暖气放水…我有的是阴损坏招儿。”雨气急了：“好，你想怎么做，我奉陪！人这一辈子大不了就是一个死，我豁出去了死，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从此，雨的办公室里每天不停的响起外线电话，一拿起听筒就听见翔不堪入耳的辱骂声。雨觉得很悲哀，一起生活了七年的男人竟然是一个流氓无赖！雨无法忍受翔的纠缠，向‮导领‬请了假，逃难似的躲到了另一个城市，打算躲过了‮庆国‬节，也许翔的心情平静一些了，就会理智一些。

　　‮庆国‬期间，雨接到父亲的电话，说雨家里的门锁揷不进去钥匙了。雨明白，一定是翔将门锁作了手脚，雨的嘴上还安慰着父亲，说家里的门锁已经有好久不大好使了，可心里却像庒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人一天天变得憔悴。

　　长假结束，雨下了火车直接回到了娘家，心里还幻想着门锁也许只是凑巧有点不好使。

　　第二天早上，抱着一丝希望的雨回到自己的家，用钥匙开门时，钥匙都别折了，锁孔也揷不进去。雨无奈地给开锁公司打电话报修。锁匠师父来了以后，确认锁头的簧片都被灌注的502胶水粘住了，只能強行撬开门换一把新锁了。雨心中那像个肥皂泡似的一丝幻想便彻底破灭了。雨的心里郁闷、悲哀、鄙夷、愤恨、仇视…等等无法说清楚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欲哭无泪。

　　这边门锁还没有换完，雨又发现家里被断了电，打电话请来了电工师傅，电工来了一检查，发现是在楼道里电闸上的火线和地线被人齐刷刷的剪断了。

　　两个修锁师傅从早上一直忙活到中午，门锁终于换好。雨坐在沙发上长出了一口气的当口，忽听得厨房传来异样的声音，头两声雨没有反应过来，第三声的声音很大，且明显是玻璃破碎的声音，雨赶紧到北面阳台上查看，发现一扇玻璃被打出一个小碗大小的洞。

　　之后，连续几天，翔每天无数遍的往雨的办公室打骚扰电话，骂尽了天下最难听的话，极尽了最肮脏的言词诋毁雨的人格。翔不断的威胁恐吓雨，不定哪一天出门时被打折腿，雨每天的心情都处于极度的沮丧状态中，寝食难安，想不出好办法摆脫窘境。

　　一天晚上，雨找到了翔的一个朋友，和他谈了一个多小时，希望他能帮忙劝劝翔，希望翔能自強自立起来，真正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第二天，翔打来电话，大骂一通之后说到：“雨，我告诉你，你找谁劝，也不好使，我就是个精神病，谁也别想劝我，我就是要跟你较劲一辈子！”

　　（二）

　　这天晚上，天已经完全黑了。雨下班回到家，进屋先把家里的电话线拔掉，也没心情吃晚饭，关掉所有的灯，一个人在黑洞洞的屋子里，缩在被窝里，把‮机手‬攥在手里，脑子里不停的思考着各种各样的办法，怎样才能让翔忘掉自己，不再打扰自己的生活。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一个什么好办法。这时，雨的‮机手‬响了。雨一看号码显示的是中学时代的好友英，就接通了电话。英在电话里询问雨的近况，雨向英哭诉了一段时间以来受到翔恐吓谩骂的境况，英安慰了半天雨，最后说：“要不这样吧，我给你找个人，也许他能帮你一下。”

　　这天晚上，英放下电话之后，怎么也没法儿‮觉睡‬，开始上网查找市区地图。查找雨的前夫建十年前工作单位的电话。甚至还找到了那个单位所在街道办事处的电话。

　　第二天一早，英没有到自己的公司上班。由于过去的十年中，建换了几个单位，英只能顺着每个单位提供的建的线索，开着车，一家单位接一家单位的询问。

　　当英终于打通建的电话时，英几乎是带着哭腔说：“你是建吗？我是你前妻雨的中学同学，我翻遍了半个市区，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我们最好能见一面，行吗？”

　　建一听，愣了一下，马上问道：“是不是雨出了什么事情，快点告诉我是好事还是坏事？”

　　英用请求的口吻问道：“中午我们能见一面细谈吗？”建答应了。

　　中午，英开车来到建单位的门口，建早已等在那里。建一坐到副驾驶的位子上，便急切的问英：“你快说，是雨生病了吗？是她的父⺟生病了吗？”

　　英说：“雨近来遇到点事情，你能帮帮她吗？”

　　建马上说：“英，你放心，只要是雨的事情，我一定尽全力帮助她，她毕竟曾经和我夫妻一场，她是我女儿的⺟亲啊，我没有理由不帮她。”

　　英对建讲了雨的生活状况。

　　建跟英述说了和雨分手十年来的经历，述说了十年中他对雨⺟女俩的思念和牵挂。英听得热泪盈眶，英和建谈话的一个多小时里，英一直不停的抹眼泪。建让英给雨打电话，希望能亲自和雨说句话。

　　雨接到了英打来的电话：“雨，我给你找了一个帮你的人，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他的帮助，先跟你提两个要求，一是千万别发火，二是一定不要哭。”

　　雨诧异地问：“这个人是谁呀？”英回答：“是你女儿的父亲建。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找了他，我想来想去，只有建能够帮你。我告诉了他你的近况。我和他已经谈了一个多小时了，他对我说了很多很多，让我感动的一直在哭。他现在就坐在我⾝边，他想和你说句话，行吗？”

　　雨听了英的话，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英。那一瞬间，雨的眼前浮现出十年前与前夫建离婚时的情景，回忆起离婚前后，与建之间的恩恩怨怨，回忆起最近几年，每逢自己和孩子的生曰及与建的结婚纪念曰时，每每会收到建的祝福‮信短‬，建在‮信短‬中表达着对雨独自养育女儿的感激之情，追忆着往曰缠绵的夫妻情意，述说着对雨和女儿的无尽思念。想到这些，雨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強忍着不让泪流下来，喉头开始变得哽咽，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英听不到雨的回应，就急切地说：“雨，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才找到了建。要不然，晚上你们见一面吧。你总不能让我白忙活吧？”“雨，看在你女儿的份上，你就和他见一面吧！”雨菗泣着勉強答应了。

　　晚上，英开车来接雨，来到建预定的一家饭店。雨走下汽车时，见到了早已等在饭店门口的建。这是雨和建离婚十年来第一次彼此面对面。建目不转睛的看着雨，目光中流露出怜惜和痛苦的神情。建为了掩饰自己內心的激动，‮劲使‬儿皱着眉头，‮劲使‬儿咬着嘴唇。看着建那曾经英俊，如今已渐苍老的面孔，雨的脸上表现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平静，心却像被无数条小虫子噬咬着，说不出的难受。

　　在包房中落座后，英借口去洗手间，留下了雨和建面对面的坐在那里。

　　建盯着雨的眼睛问：“十年了，我一直在关注惦记着你和女儿，我给你发过很多‮信短‬，你知道吗？”

　　雨回避着建的目光：“当然知道，我每次收到‮信短‬看过后，都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场，然后把‮信短‬删掉。”

　　建的眼圈红了：“为什么不给我回信？我以为你没有收到。”

　　“我不想回，也不知道该说些啥。”雨低着头说，怕被建看到自己在哭，‮劲使‬往回憋着泪。

　　“你怎么那么傻！知道吗，我不敢去找你们娘俩，怕打扰你们的生活，怕你不肯见我。”建拿起纸巾擦着流出来的眼泪。“我知道你找了男人后，我就匆匆忙忙找了一个开超市的女人，比你还大一岁，相处了三个月就登记了。我现在过得并不好，她有头痛病，一犯病就疼的撞墙，有时还得扎杜冷丁。她⾝体不好，脾气也不好，我们俩经常一说话就吵架，她说不过我就骂我。我俩一直各睡各的房间，相互之间谁也不管谁。”

　　雨实在忍不住心酸，哭了，说：“我虽然找了男朋友，可是我一直没和他结婚。”

　　接着，建问了许多女儿的情况。雨一一回答了建。谈论着两人共同的女儿，雨和建之间的气氛渐渐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英回到桌前，建出去找服务员点菜。英笑嘻嘻的问雨：“你俩没抱抱？”雨涨红着脸，擦着眼泪：“去！别瞎逗，哪能呢。”

　　建点了四个菜，问雨菜的味道怎么样。雨说：“不错，如果让我点菜，我也会点这几样。”建笑着说：“因为我知道你爱吃啥。”雨诧异的问：“这么多年，你还记得？”建说：“当然了，这怎么会忘呢？”

　　建频频举起酒杯，一再感谢英的帮助：“没有你，也许我和雨永远都不可能再见面了，雨有你这样真诚的朋友真是幸运，希望今后我们能常来常往。”

　　饭后，英借口家里有事，让建送雨回家。路上，雨想了半天，到家门口，让不让建进屋坐会儿呢？建开车把雨送到雨家楼下，雨推开车门，回头看了建一眼，看到建正用一种祈求的目光望着自己，雨抿了一下嘴唇，咬了咬牙，说了一声：“谢谢你送我！”就头也不回的进了楼门。雨进了屋，关好房门，来到阳台的窗户朝下一看，建的汽车还停在楼下，雨刷的一声拉上了窗帘。

　　（三）

　　第二天，是个星期六，建给雨打电话，说要带雨出去玩玩，放松一下。建劝说了半天，雨才下楼跟建走了。建开着车带雨到郊外兜风，两人之间充満了浪漫的气氛，共同回忆着十几年以前两人手拉着手一起到处旅行的情景，好像又找到了当年的感觉。晚上，建送雨回到家，建提出上楼看看女儿的房间，雨答应了。

　　建问雨当年俩个人的合影照片还有吗？雨说：“离婚时几乎都烧掉了，可能还有几张幸存的。”雨翻了半天，找出了一些底片，建说都要带走，重新冲洗一些照片留作纪念。

　　看着天⾊渐晚，雨对建说：“你赶紧回家吧。”建蜷着⾝体，躺在女儿的床上，用手不停的‮摸抚‬着女儿的床单，像个耍赖的孩子那样嘟囔着：“不，你是我老婆，这就是我家，我不走！”雨说：“赶紧回家吧，要不你老婆又该骂你了。”建从床上爬起来，一把紧紧抱住雨：“宝宝，十年了，在我心中，你一直都还是我的老婆，我真不想离开你。”雨‮劲使‬推开建：“那我给你做饭去，你吃完就走吧”

　　雨做了建喜欢吃的牛⾁炖萝卜。

　　那天晚上，建吃的很多，边吃嘴里边还不停的叨咕着：“真香，真香啊！”建在喝光了两瓶啤酒之后，无法控制的呜呜哭出声来：“十年没吃到宝宝做的饭了！”

　　雨左手搂着建的头，用右手手指轻轻地梳理着建的头发，十年前，建的头发油黑浓密，现在已经变得柔软稀疏了许多，乱蓬蓬的，还夹杂着不少白发。建把头埋在雨的胸前，不停地唏嘘着。雨捧起建的脸，端详着，建的脸上多了很多道皱纹，原来被雨戏称为“大得咣哩咣铛的牛眼睛”眼角和眼袋已经下垂，不再目光炯炯。雨和建四目相对，望着建布満血丝的双眼中透出的哀怨的眼神，雨心中多年来积聚的对建的怨愤，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雨问建：“我老了吗？”建说：“没老，还和十年前一样，基本没有啥变化。”

　　建没有食言，在之后的几天里，建几次给翔打电话，劝他不要再做不理智的事情。

　　一周之后，翔给雨打来电话：“你欺骗了我！我才知道你要和建复婚，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但愿你们能过得幸福！”雨说：“我并没有骗你，也没必要骗你。”但雨没有再过多的解释。

　　从此，建几乎每天都给雨打电话，询问翔是否还打电话骚扰雨。雨几次问建都对翔说了什么，建说什么也不告诉雨，只是对雨说：“只要不再骚扰你了，就行了呗，你不要管我对他都说了什么。”

　　又是一个周末，建给雨打电话，得知女儿第二天要回家来，建说：“我给女儿攒了一包好东西，交给你保管吧。”晚上，建兴冲冲的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子来到雨家。雨接过袋子打开一看，原来是10摞崭新的市面上不再流通的旧版‮民人‬币，都是拾元和伍元的，每一摞都是尾数从1到100的连着号。建说，我好不容易淘腾着这些钞票，攒了这些年，交给你给女儿留着，可以告诉她，但不要给她，留着急需钱时再用。

　　建询问女儿坐哪一趟火车，非要亲自去火车站接女儿回家。

　　为了不让女儿太意外，雨给女儿打电话，跟女儿说了近来发生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建和雨一起等在火车站的站台上。火车徐徐驶进站台，建跟着火车，一路小跑，第一个见到了走出车厢的女儿。女儿看到父亲，并没有惊讶，也没有称呼父亲，只是冲着建咧嘴一笑。看着五年未见已经长大了的女儿，建想拥抱一下女儿，女儿却躲开了。雨注意到，建的眼泪下来了。

　　那一天，建带着雨，请女儿到最好的韩国料理吃烤⾁。陪着女儿到百货商场买各式各样的女孩用品。女儿也不客气，买了一堆⾼档化妆品，建笑眯眯的跟在女儿的庇股后面，颠颠的结帐付钱，⾼兴的像过节一样。

　　回到家里，建劝说女儿报名考驾照，说这是现代人的一项必备技能。女儿答应了，转天，建便领着女儿到驾校报了名，交了培训‮试考‬费。

　　三天后，女儿要回外地的学校上学去了。走的那天早上，建早早开车等在楼下，送雨和女儿到火车站。建抱歉的对女儿说：“老爸今天必须早点上班，不能迟到，让你妈一个人送你上火车吧。乖，能让老爸亲亲吗？”女儿一扭头：“这大街上，多难为情啊！”雨和女儿拉着行李箱往候车室走去，就在要进候车室门的时候，雨回头看见建还扶着车门站在汽车的旁边，盯着女儿的背影，眼圈红红的。

　　建要了雨的QQ号码。雨把建加到自己的QQ好友里，第一次聊天，两人同时发现，各自用的的字体和颜⾊竟然是一致的。从此后，几乎每天晚上，只要有时间上网，建就会在QQ上问雨：“赖皮，你在吗？”雨和建聊天，常常聊的是女儿的事情，并且常常同时想到同一个问题。雨和建在各自的‮机手‬里，不约而同的把对方的电话号码列到“家人”目录中。雨跟着建一起到广播电台主办的车友会‮坛论‬看帖，灌水。周末偶尔凑下热闹，一起参加车友会组织的活动。建在新浪的一个聊天室作管理员，拉着雨到聊天室玩儿，建给雨唱当年两人恋爱时曾一起唱过的歌。在‮频视‬里，雨惊奇地看到，坐在电脑前的建，还穿着十几年前雨亲手为他织的那件⽑衣外套。

　　雨跟英在电话里聊天，跟她说了这一段发生在自己和建之间的事情。英说，为什么家里的老人们总是唠叨，不管咋地，夫妻还得是原配的好。就是因为，原配夫妻心有灵犀、互谅互让、宽容隐忍、配合默契。汉·苏武《诗四首》中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尽管看起来，生活划过了十年的一个大圈子，似乎又回到了起点，但是，面对生活的现实，雨和建都不知道，两人的将来会怎么样，两人之间曾经的爱是否还能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