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入进夏天的呢?
辣火辣地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地上留下斑驳的阴影。爹是悄悄地推开门进来的,爹进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床沿上发呆,我的眼前是一张白雪的稿纸,在稿纸的右下角画満了乱七八糟的印记。爹在稿纸上瞅了一眼,爹说又写小说呢?
爹的话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胡乱的点了一下头。爹知道我喜欢写东西,我曾经听到爹对娘说,以后少去娃的屋子,免得打断娃的思路。
爹趴在窗子上向外看了看,爹的手在额头上搭成凉棚的模样,很滑稽。爹说,你中午休息一会,下午咱们接着垒猪圈。
猪圈已经垒得差不多了,加把劲,今天下午就可以完全垒好。从我放暑假回家那天起,我和爹已经垒了将近五天了。
爹出去之后,我在床上躺了下来,脑子里依然在想着一篇故事的框架,渐渐地我就睡着了。
雨下起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察觉,只是突然觉得天暗了下来,有凉风带着雨丝从窗户里吹了进来,打在我的⾝上,我一激灵,醒了。
雨下得很小,稀稀拉拉的。我看到爹在月台上站着,他伸出手试图去接住不断下落的雨点,他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他的眼睛不时的往天空的西边望去。
大约十分钟吧,雨势突然大了,斗大的雨点砸在院子里发出噼里啪啦地声响,地上很快就流成了一条小河。
我搬了马扎在月台上愣神,爹的后背挡住了我的视线,可我依然能够感觉到雨的凶猛与強悍。
娘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世界已经被雨水包围了,有雨点斜斜地往月台上扑来,我缩了缩⾝子,打算回屋子里继续觉睡。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声刺耳的叫声穿透雨帘重重地打在我的耳膜上,我看到爹的⾝子一颤,然后他奋不顾⾝的向雨中跑去。
猪圈在围墙的外面,我突然想起爹奔跑的原因,刚刚那声绝望的喊叫毫无疑问是我家的猪发出的。
我犹豫了一下,顺手抓起竖立在门后面的雨伞,向雨中冲去。
雨水很快漫上了脚背,有雨水从四面八方拼命的向我砸来。
爹已经跳进猪圈里了,爹的⾝影在雨幕里显得分外的渺小,我努力的睁着眼睛,我说,爹,咱们把猪赶到院子里。
爹没有说话,水已经淹没了猪圈,猪只露出一只头在外面,它已经发不出声音,只要它一张嘴就有雨水倒灌进去。我看到猪的眼睛里充満了绝望。
猪圈里的秽物被雨水一泡,全部漂了起来,我看到爹的头发上、脸上沾満了泥土,爹弯下腰用力的去抱那头不断挣扎的猪⾝,猪很壮,力气大的惊人,爹没有站稳,猛不丁的跌倒了,我看到有水迅速的淹没了爹的头顶,在満是积水的猪圈里形成一个大巨的漩涡。
我扔掉雨伞,突然跳了下去,由于跳的太猛,一口脏水一下子冲到了嗓子眼里,我感到全⾝都战栗了一下,腥臭味从嘴里瞬间涌了上来,爹向我吼了一声,快去抱住猪的后腿。
爹的声音被雨水淹没了,他的脸上已有些冻得发紫。我赶紧向猪圈深处挪去。
在绝望与恐惧里,猪显得比平时更有力气,它的后腿一下一下的蹬踹着我的胸膛,我丝毫不敢放松,拼命的向岸上移去。
当猪被全安赶到院子里的时候,我和爹都已经筋疲力尽了,我的头发上不断的淌着水滴,爹拿过⽑巾在我头上擦了擦,爹说,赶紧换一⾝⼲服衣去,小心着凉。
雨停了之后,猪开始发烧,爹急坏了,爹从屋子里翻腾出很多药盒,这些药都是平时我们吃剩下的,爹说,人感冒了打一针就好,那咱们就给猪也打一针,把药量加大,应该没问题。
晚上的时候,我也开始发烧,爹取出白酒倒进碗里,他用打火机点燃白酒,瞬间就有蓝⾊的花火从碗里跳动起来,爹捧一捧在手里,然后迅速的往我背上擦去,爹说这是老家的偏方,擦点火酒,睡一觉就好了。
爹显然没有预料到我的病会持续好几天,他的嘴上开始生出了许多水泡,爹慌忙跑出去找村子里的医生,医生给我打了一针,他对爹说没事,吃过药就好了。我看到爹长长地出了口气。
医生走后,我开始觉得困,天已经暗下来了,爹就坐在床沿上瞅着我,依稀间,我听到爹在和娘说话。
娘说,下雨那天你咋那么拼命呢?一头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把娃给腾折出病来了。
爹搓了搓手,⼲笑了两声说,娃这不是没事吗,幸亏猪也没事,要不娃开学的学费就全泡汤了。我算了一下,娃要5000,咱们把猪卖了,正好够。
我感觉有泪珠顺着脸颊淌了下来,我没有去擦,我生怕惊动了爹和娘,外面起风了,哗啦啦地,我听到有欢快的笑声从眼前调皮的跑过…
2008-11-21晚于廊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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