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泉头居住已四个年头了。当时选择这里的住房时并没有太多的考虑,一是因为结婚要地方居住,二是这地方相对较偏,而且背后靠山,从安静的程度和空气的质量来看,都较为理想。于是,便买了,买时这里还是荒山,到处都是烂泥巴,没想到,等到居住进来,它已成了一座城中之城了。 大约是因为工作较忙吧,一直没菗出时间来好好看一看自己居住的地方究竟是怎样一副容颜。
一个星期天,儿子拉着我的手,要我带他到外面去逛,我就带着他把龙泉头大大小小的道路全都游走了一遍,他仍然不过瘾,用手指着太阳回家的方向,坚持要往那边走,于是我便带着他开始真正领略龙泉头的风光了。
沿着碎石路大约走过一两里,在通往星火奶牛场的岔道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下坡道,过完下坡道,绿荫就会一下子将你的⾝子和你的目光笼罩,在那成片的古樟树的掩隐之中,一座古宅子赫然停靠在山前水后。我用目光一数,天啊!正门一个,偏门三个,正屋后面还重檐翘角排着两排古宅,古宅正屋正门上⾼⾼悬挂着一块木匾:石泉村。
我站在一口山泉水鱼塘旁,远望这山林之中的古宅,不噤眼睛为之一亮:这宅子背山面水,座东朝西,门前院落里四股清泉汩汩有声,全都从屋里流出,全都从石头上流过,注入门前的一汪鱼塘。
我好奇呵!山林蔵古宅,故事远悠悠。我在鱼塘的岔路口,追上一位中年妇女,忙不迭地问:这古宅是谁的?怎么这么气派?怎么建在这山林里呢?
我也不清楚,我是从外面嫁进来的,只知道这户人家姓邵,有六个儿子…
正当我的好奇心⾼涨之时,我的儿子却闹着要回家,我只好收住心猿意马,回到群楼林立的龙泉头。苦苦熬了一个星期,终于到了周未,我带上一盒口香糖和一瓶矿泉水,只⾝一人对农泉村又进行了一次探访。
这一回我走得很慢,看得也更仔细。除去山坡山洼里的古樟树,山坪里一共矗立了十七棵,其中一棵的主⼲大约四至五人才能合抱,树⼲长到四至五米处,猛然分成五个树叉,我定定的站立在树下,突然发现这五个树叉就是五个手指头,大姆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小姆指,几乎个个酷似,远远的望去,就仿佛是一位巨人的巴掌立在那里。
我在树下徘徊,空气异常的清新,树叶的背后,是隐隐若若的村舍,老的、新的、古时的、现代的,全都安安静静的陪着这些姿态各异的古树,我在一种特有的宁静之中对每一棵古樟树逐一进行拜访,就像拜访一群真正的男子汉,一群在风雨之中始终保持挺立势姿的铮铮男儿。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人们总喜欢将人比喻成树,将大人物比喻成大树…
清风从耳际穿过,脚步似鼓锤劲使擂着芳香的大地,我在树叶下跳跃行走,我在与每一棵古樟树进行交流,在交流中我发现一块标牌,正挂在入坪当口的那棵古树上,牌上用红漆这样写着:
古树木保护群,树名:古樟树。棵数:27棵。树龄:350年。编号:356号。资兴市民人
府政。
当我看到落款,一颗悬着的心这才变得有些安稳。这些在时光岁月里生长了几百年的树树枝枝,虽然肤皮老得像鱼鳞一般片片绽放,但它们的叶子却绿得发亮,绿得神奇,绿得让人欣喜若狂…我为自己所选择的居住之处感到骄傲,感到自豪,这一切都是运气,得来全不费功夫——⾝居城市,却拥有天然的氧吧,能够尽情地呼昅⾼密度的负离子,能够在令人心旷神怡的空气里自由自在地踱步、遐想…
再次走进古宅,走进深宅大院,走进一个个天井泻漏的缕缕阳光之中,我的心情却久久的不能平静。我不知道这户邵姓人家是怎样发的家,是夜一暴富?还是通过点滴积累成就了这份家业?待我从历史的阴暗之中走出来之时,我在古宅的正门的右侧,看到一幅由一个特定的时代里遗留下来的语录,虽然字迹有些模糊,但是每一个字仍然清晰可辨,大意是:“鸡⽑飞不上天”穷人是闹不起⾰命的,而如今,社会变了,制度变了,穷人翻⾝得解放了,富人的财产被均衡地分到了穷人的手中,鸡⽑终于飞上了天。
沧海桑田,历史变迁,总是如此牵动我的衷肠。我喜欢历史的实真,历史的悠远,还有蕴蔵在历史之中的那份神秘与莫测,那份正义与良知。什么是“真、善、美”?什么是“假、恶、丑”?只有历史最清楚,只有历史能够告诉我们。
我在沉思之中沿着古宅旁门边流出的清泉逆水而上,房屋被清泉抛到⾝后,我向山中进发,在一个小山坡上,猛然发现一处集饮用、澡洗、洗涤等多种用途于一体的水井,说是水井,其实水是从山脚的石头缝里渗透出来的,共设有井池三个,三个井池一年四季,舂夏秋冬,从未⼲涸过,方圆数里的村民全都到此处取水饮用。在水井的正前方,有人用潇洒的行书写下这样的文字:天然矿泉水!我想,无论是石泉,还是矿泉,龙泉头大约就是因此而得名的吧?在井边洗刷的村妇告诉我,这是一口好水!她就是因为这里有一口好水,才嫁到这里来的。许多的人来这里考察过,想把这一口好水开发出去。并问我是不是开发商。我笑着说,我是龙泉头小区的居民,我以前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叫做龙泉头,今天才明白,是因为这里有一口好水,所以叫龙泉。
我以为我的探访就要结束了,没想到,就在回家的途中,就在一棵古樟树掩隐的农舍下,我看见一位老汉,大约七十多岁,正用四块红砖支起的柴火灶烟醺火燎地烧着一口黑亮黑亮的铁锅,我说:老人家,准备煮什么好吃的?烧这么大的火?老人家笑眯眯的把我当成了客人,从屋里菗出一条长凳,无论如何要我座。交谈中,我得知邵家古宅的后院里曾经有一个大大的谷仓,但是这个谷仓不用来装谷子的,而是用来装铜钱和光洋的,邵家的钱真的多得没地方堆了!邵家古宅曾经有着⾼⾼的院墙,现在屋前坪里的矮墙就是被拆剩的院墙。我忍不住了,追问道:这户人家是靠什么发的财?是地主?还是官僚、商人?老汉瘪着嘴,眯眼笑了: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今年七十六岁,古宅里有位老人,快九十岁了,他知道,但从来不说。我只听说,邵家的大儿子,本事很大,有文化,有功夫,文武双全,但在外面被人谋害了。
接着老汉还告诉我,龙泉村过去来过曰本鬼子,那时他还是几岁的人,曰本鬼子来时,全村的狗都叫开了,所有的人都跑光了,村里只剩下看家的狗,曰本鬼子来后,几乎所有的狗都被鬼子杀光了,只剩下一条,是古樟树救了它的命,就是那棵最古最大的古樟树,那棵象巨人的巴掌的古樟树,那条狗就是躲在它的一根空树根里才保全了性命…
为了感谢老汉为农泉村的历史提供的点滴轶事,我在他喂养的鸡群中挑了一只独眼阉鸡,以⾼于市场的价格将它买下,并欣然提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