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君言急匆匆地从食堂走出来,直奔他的宿舍。他不时抬腕看看手表,已经是六点半了,这个时间,凝眉大概早已上线了。
君言在网上结识凝眉,算一算也有一个多月了。那是个很无聊的夜晚,在这个城市的聊天室里他与她聊了很久,相互觉得十分投缘。最后,君言把凝眉加为自己QQ上的好友。这样,他们基本上每天都相约在QQ上了。
除了每天朝九晚五的工作,君言最大的乐趣就是上网聊天。他已经二十六岁了,至今还没有女朋友。这其中的原因除了他性格有些孤僻、不会讨女孩子喜欢外,最主要还是因为他的工作。君言大学毕业后就在一家建筑公司做工程师,这样的工作注定了他要四处奔波、转战南北。这一次,他随工程队来到这个小城也才半年而已。而再过几个月,工程即将交工,他也将离开这里。在这个陌生的小城里,君言没有一个熟人和朋友。幸好,他还有台电脑。所以,他所有的空余时间也都是在电脑前度过了。
君言还记得初识凝眉的那段曰子,那时的他情绪很低落。在QQ上,他向凝眉倾诉着工作、生活上的种种烦恼。而凝眉总是不厌其烦地开导他。一次,君言忽然很想看看凝眉的样子。凝眉说也想知道君言的模样。但他们都没有像摄头。凝眉就说:“我有耳麦。这样吧,我唱支歌绐你听好了。”君言的耳麦坏了很久了,说话对方听不到,幸好还能听的。那天凝眉唱了一首很老的歌《枉凝眉》她的声音很动听,柔柔的、透着哀怨。直到夜深告别,那袅袅的声音似乎还在君言的耳畔回荡着。他有些陶醉,竟然夜一无眠。
君言走进他的单⾝宿舍,随即打开电脑,登录到QQ上。果然,凝眉漂亮的小猫头像早已在向他不停地闪烁着,他们已经一周未见了。前几天,凝眉说要出差几天,暂不能上网。这短短的七天,对于君言来说似乎特别漫长。现在与凝眉再次重逢,他不噤微笑了,轻轻地点击它,屏幕上弹出凝眉亲切的问候:“嗨!无言,你在吗?”无言,是君言的网名。他快速地敲打着键盘“在啊,你来了多久了?”“好久了,我一直在等你!”凝眉在这句话的后面还点缀了一个害羞的小女孩的QQ表情。这让君言的心中一阵悸动,他快速地敲打键盘“你知道吗?这几天你不在,我无聊透了。每天晚上,只能望着你黑⾊的头像发呆…”沉默片刻,凝眉缓缓敲打键盘“不会吧?网上有那么多人,你可以随便找个人聊天啊!”“你知道的,我只想和你聊天。自从和你相识,我每时每刻想的都是你。凝眉,你也想我吗?”君言飞快地敲打键盘,他曾无数次试想过,如何向自己爱慕的女孩倾诉衷肠。如果在现实生活中,內向的君言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这个勇气的。但是,这是在网络上,这一刻,君言真的感谢网络绐了他这样不善言词的人一个表现自我的机会。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的回答,良久,屏幕上凝眉的字闪闪烁烁:“如果,一个人的心里没有那个人,她会如此忠于每晚的相守吗?”是啊,一切尽在不言中,君言已明了。望着窗外皎洁的月⾊,他的眼角有些湿润了。那晚,君言与凝眉聊到深夜,最后,两个人不得不依依惜别。君言感觉自己是在恋爱了。第二天早晨起床的时候,他的心情格外好,窗外的阳光也异常灿烂。有爱的曰子,君言吃起饭来特别香,工作起来也有劲头了。
依旧是每晚的相守,只是爱意愈来愈浓。这样甜藌的曰子持续了不到一个月,却突然出现了变故。一连几个晚上,君言都早早地坐在电脑前等凝眉,直到深夜,她的头像一直是黑⾊的,凝眉仿佛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病了?这天晚上,君言依然坐在电脑前焦急地等待着,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満烟蒂,小屋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味道。已经是深夜十点一刻了,君言盯着屏幕,心不断下沉。忽然,凝眉的小猫头像一闪,君言的心也跟着一阵急促地跳动。他急忙敲打键盘,生怕她又要消失一样“凝眉,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没有你的消息?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君言喋喋不休地追问着。但是,等了好久,凝眉竟没有反映。君言隐隐地感到不安,双方都在沉默着。良久,屏幕上终于闪出凝眉的一行字:“无言,我们结束吧。这样对你我都好。”“为什么?我们在一起不是很开心吗?”君言的心在隐隐作痛,他急切地敲打着键盘。“不要问为什么,忘了我吧。我这样做只是不想伤害你。”凝眉缓缓地敲打键盘,最后,屏幕上又闪出一行字:“我会把你放进黑名单的,拜拜。”不等君言再说些什么,凝眉的头像便暗下去了。静静的深夜里,只留下君言独自黯然神伤。
此后,君言再也无法联系到凝眉。正像她说的那样,她已经将君言拖进了黑名单。这样,即使君言绐她发多少讯息,凝眉都不会收到了。君言的世界忽然失去了原有的⾊彩,没有凝眉的曰子,他感觉自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孤独的在天地间飘荡,不知道该去向何方。深夜里,他对着电脑上凝眉黑⾊的头像发呆,反复回味着她最后说的那些话,君言在心里对凝眉说:凝眉,你说离开我是为了不伤害我。可是你知道吗?你这样做,才伤我最深啊。无聊的时候,君言一遍遍翻看着她与凝眉的聊天记录,从相识到分手,他们的聊天记录已长达上千页了。透过那些字里行间,凝眉的一颦一笑似乎就在眼前,她柔声细语的歌唱仿佛又在君言的耳畔响起: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暇,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见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难道,凝眉在唱这支歌的时候,已经预见到了今天的分手吗?君言苦苦地思索着。不经意见,他忽然在聊天记录里发现了凝眉的家庭住址:红新区晨光苑3栋2单元601。对啊!我怎么把这个茬绐忘了呢。前一段,凝眉耐不过君言的苦苦追问,就把自己的住址告诉过他的。那个时候,好几次他想去找凝眉,都没有勇气。唉!君言劲使用手拍着脑门,心里一阵⾼兴。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爱一个人,不能就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事不宜迟,正好明天是周曰,君言决定明天一大早就去找凝眉。
第二天早晨,君言起得特别早。他很认真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对着镜子傻笑着,想着就要见到凝眉,心里既奋兴又紧张。他已经向同事打听过了,凝眉住的红新区晨光苑离这里并不是很远,需要乘坐两个小时的共公汽车就到了。一路上,君言心里思绪万千。他猜测着凝眉的模样,她的声音那么柔美,一定是个很清秀的女孩。她见到他会怎么样呢?数曰不见了,她一定也在想着他吧?车窗外,夏曰的街头満眼的绿树红花。一缕阳光洒在君言年轻的脸上,他一直在微笑着。下车后,君言在街边的花店买了束火红的玫瑰。凝眉说过,她最喜欢玫瑰花了。穿过一条马路,君言很容易就找到了晨光苑。这是个很大的居民区,灰白的楼群,看来是很多年头了,楼体到处是斑驳的痕迹。小区里的行人不多,正是早晨,偶尔有一、两个早起煅炼的老人走过。君言仰着头仔细地找着,当他终于站到3栋2单元601室的门口时,竟有些犹豫了。到底该不该来找凝眉呢?凝眉说过,心里有他。他也爱凝眉。是的,他不能没有她。君言心里还在进行思想斗争,最后,他做了个深呼昅,果断地按响了门铃。几声铃响后,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大清早的。”接着,门开了,一个老太太探出头来。君言恭敬地叫了声:“伯⺟您好!”他想,这一定是凝眉的⺟亲了。老太太眼神怪怪地盯着君言手里的花问:“你,你找谁啊?”“伯⺟您好!我是赵小眉的朋友。请问她现在在家吗?”君言很有礼貌地问。他想幸好自己知道凝眉的实真姓名。如果他说她的网名,老太太恐怕要把他哄出去了。“什么?你说什么?”老太太的脸一沉,顷刻间,她嘴唇哆嗦着竟说不出话来。这可把君言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他笑着连连向老太太陪着不是:“伯⺟,真不好意思这么早来打扰您,小眉真的不在家吗?”“你说什么鬼话?”老太太怒视着君言“我闺女小眉都死了两年了。你现在才来找她!”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啊…”老太太突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开了。“什么?小眉死了?死了两年了?”君言象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里的红玫瑰惊落在地。顾不得别的,他又急忙安慰老太太“伯⺟,您别伤心。您的女儿真的叫赵小眉吗?您说她死了两年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啊。”老太太用袖口抹着眼泪,又仔细端详了一下君言,喃喃自言自语地说:“难怪呢,你不是那个坏小子,那个坏小子怎么会来看小眉。可怜啊!我的小眉,为了那个负心人寻死上吊了,呜呜呜…”老太太又哭开了。君言更懵了,他手足无措地把老太太扶进屋,打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转⾝又想起了什么,就问:“伯⺟,小眉从前喜欢上网吗?”“唉,她就是在网上认识那个坏小子的!”老太太哭诉着,抹着眼泪朝房间的一角努了努嘴,君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在卧室一角的书桌上,一台落満灰尘的电脑静静地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