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早已远去

　　一

　　我看见了凌小小为林远擦汗时那谄媚的样子

　　林远在像往常一样拉我去吃饭的时候，我甩开了他的手，不顾他在后面无奈的呼喊，一直跑一直跑到了学校后面的沙滩上，才躺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凌萧萧，你又怎么了？”林远跑来拉起我，低下头认真地帮我拍掉粘在蓝⾊碎花格子裙上面的沙子。我看见了他头上细密的汗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好看的光芒。

　　“我没什么啊，我们去吃饭吧。”我无所谓地笑笑，然后拼命地昂着头往前走，眩目的阳光刺得我的眼睛生疼，眼泪在里面慢慢打转，却始终没有流下来，因为凌萧萧要在林远面前当一个坚強的孩子。

　　吃饭的时候，林远仍是一副“凌萧萧你莫名其妙”的表情。我低着头“呼哧呼哧”地喝着汤，‮腿双‬在桌子下不安分地晃动着，裙摆发出“沙沙”声音。窗外是很蓝很蓝的天，远远的可以看见几只小鸟在自由的飞。我张开双臂，对林远说：“我很想飞呢，林远，我们一起变成鸟然后飞走好不好？”

　　林远担心地摸了摸我的额头，他说：“凌萧萧你没病吧？”

　　是啊，王子林远又怎么可能会跟着凌萧萧一起飞呢，他应该更喜欢牵着凌小小的手一起散步吧。

　　“我上午的比赛你怎么没有来？”林远问我，脸上写了失落。

　　“我在复习，要‮试考‬了呢。”我胡乱的编着借口，月考才刚刚过掉，又怎么会‮试考‬？就算‮试考‬我也从来不会复习。

　　这一些，林远都知道。

　　但林远只是平静的笑笑，他的嘴角上扬起好看的弧度，声音像被小石子打到的水面一样散开，他说：“那你好好复习吧，我放学后来接你。”

　　我微笑着点头。我没有告诉林远，其实他上午的球赛我去了。我看到他漂亮的投篮赢得了満场的欢呼，也看到比赛胜利结束后凌小小上来给林远擦汗，那极尽谄媚的样子。

　　二

　　林远陪着凌萧萧一直飞一直飞，去山的那一头找到只属于他们的幸福

　　我扔掉沉重的书包，张开双臂在沙滩上快乐地奔跑，蓝⾊的碎花格子裙摆随着清凉的风飞扬起来，像一只自由自在的鸟。

　　天和海都是很漂亮很漂亮的蓝⾊，太阳就要落山了，海天的交界处是一道很长很长的殷红的晚霞，像一条淌着血的伤口。

　　不知道林远现在在⼲什么？应该是在送凌小小回家吧，他会在寂静的小马路上握着凌小小的手幸福地微笑。我在沙滩上躺下，闭上眼睛想到林远和凌小小紧握在一起的手，心里是一阵刺骨的疼。

　　我没有等到放学后林远来接我，而是翘掉了最后一节课跑到了沙滩上。因为我不想看见林远和凌小小走在一起的样子，夕阳将他们的交叠在一起，而我挤在他们中间，像一个最大的电灯泡。

　　“嗨，美女，心情不好么？为情所伤了？”安夏坐到我的旁边，嘴角淡淡地上扬，宽大张扬的黑⾊T恤被风吹得猎猎地响。

　　“没有呢，我在想幸福住在哪里？”我看向他明媚的笑，眼泪却在不经意间掉了下来。我慌乱地用袖子将它们擦去。

　　安夏看看我，眼光落到海那边的一座山的影子上：“曾经有人和我说，幸福其实就在山的那一头。不过，那山是那么远，谁也不可能越过。”

　　“变成鸟就可以飞过去了。”

　　如果都变成鸟，那么凌萧萧就和林远一起，飞过这片海，去山的那一头找到只属于凌萧萧与林远的幸福。

　　“希望你的愿望下辈子可以实现。不要在这里呆太晚，女孩子一个人不‮全安‬。”

　　“你不是在陪我么？”我看到安夏变红的脸，狡黠地笑。

　　只可惜，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我的人我不爱。

　　如此可笑的肥皂剧情节。

　　三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我们就那么靠着一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我承认自己是一个叛逆的孩子，总是拖作业、汹酒、打架、逃学、夜不归宿，穿蓝⾊的碎花格子裙，头发凌乱得像鸡窝，还有各种各样的男朋友。这一切都可以成为林远抛弃我而选择凌小小的理由。但是林远一直没有说要和我分开，他说：“凌萧萧，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变得很乖的，凌萧萧你不要这么任性了，好不好？”

　　我看着林远认真的表情“咯咯”乱笑，笑得张狂又狡黠，像巫婆一样，我说：“林远，你要是永远不理凌小小我就答应你，怎么样？”

　　看到林远面露难⾊，我心里很沉重地疼了一下，宛若有尖刀刺了进来。其实我明明知道这是注定的答案，但是仍然会心疼。我是多么希望他回答“好”的啊，因为这个站在我面前的男孩是我最至爱的林远呀！

　　上午，我翘掉了最后的两节课，正准备‮墙翻‬逃出学校时，林远拦住了我，他张开双臂挡在我的前面，我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关于幸福的梦想：我和林远一起变成小鸟，飞跃过这片大海，去山的那一头找到只属于我们的幸福。

　　“凌萧萧你昨天去哪里了？不是说好等我放学去接你的吗？！”林远的口气‮硬坚‬，像是在质问。脑袋里忽然浮现出林远和凌小小牵着手幸福地走回家的样子，我淡淡地一笑，我的林远还会关心我吗？还会吗？还会吗？！

　　“凌萧萧你别对我笑，你给我说清楚！”林远朝我大声地喊。

　　是呀，坏小孩凌萧萧的笑容是刺眼的，林远又怎么会喜欢呢？他喜欢的是凌小小温柔的笑容吧。

　　“我去看曰落了，太阳落在了山的那一头，安夏说幸福就住在那里呢。林远，你陪我一起到那里去寻找幸福好不好？”我说得一脸无辜。

　　“凌萧萧，你不应该和那种酒吧里的男孩子交往。”林远漂亮的眉⽑拧在了一起。

　　“可是，我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啊。我本来就不是像凌小小那样乖的小孩啊。”

　　林远忽然抱住我，抱得很紧很紧，仿佛是要将我的骨头揉碎一样。“凌萧萧、凌萧萧、凌萧萧…”林远轻念我的名字，声音有一点点沙哑，我感到背后有冰凉的液体滴下，这是不是他的泪水？

　　我靠在林远的怀里，那是一种安静又幸福的感觉。我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在这一刻停止，我们可以就那么靠着一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四

　　凌小小，凌小小，这是一个咒语，而凌萧萧就是被诅咒的人。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凌小小会带着教导主任在我和林远拥抱的时候出现。

　　我和林远被带去了教导处，凌小小跟在我们后面，脸上是很无辜的表情。林远一直低着头走在前面，早恋呵，对他这个优等生来说是怎样大的罪名？而且，是和我这样全校出名的坏‮生学‬恋爱。我想林远一定后悔了吧，后悔那时侯选择和我在一起，而不是凌小小。

　　“凌萧萧，你就不会学一点凌小小吗？你自己已经堕落成这样了，就请你不要害人了行不行？林远他是好‮生学‬，将来会考一个好的大学，他很快会忘记你，找一个像凌小小一样的好女孩一起…”那个丑恶的教导主任将林远支开，用厌恶的语调和我讲了这些话。我看见凌小小的嘴角上扬，那是胜利的笑容——凌小小彻彻底底的赢了凌萧萧。

　　我用力推开教导主任飞也似地跑了出去，似乎听见林远在后面喊我的名字，又或许他在喊凌小小吧。

　　“他会很快忘记我，然后和凌小小幸福的在一起…”我轻轻地念。

　　中午的阳光‮热炽‬，将沙子晒得特别烫。我在上面不停地奔跑，脚底被烫得很疼很疼，但终究被心里的疼淹没。

　　回到家，父亲居⾼临下地说：“凌萧萧，你到底要怎么样？！你就不能像小小一样乖一点吗？怎么那么没有教养？”

　　小小，小小，他叫得那样亲热，也许在他心里，只有凌小小才是他的女儿吧，而凌萧萧不过是个没有教养的野孩子而已。

　　“我凌萧萧不做你的女儿可以了吧。”我听到自己尖利淡凉的声音响起。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我的左脸‮辣火‬辣的疼。

　　我尽量地仰起头，不让在眼眶中打转的泪珠流下，冰冷地说：“你给我记着，我凌萧萧从现在开始不是你的女儿！”

　　夺门而出，一种強烈的眩晕感向我袭来。

　　凌小小，凌小小，她抢走了我的家庭，我的父亲，我所有的幸福，甚至还有我至爱的林远。

　　凌小小，凌小小，这是一个咒语，而凌萧萧就是被诅咒的人，有她在，我就注定了要失败。

　　在酒吧里，安夏问我：“萧萧，凌小小抢走了你最爱的林远，你为什么不让我教训她呢？”

　　“别傻了，我一点也不喜欢林远。我和他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报复凌小小而已。”凌小小，我同父异⺟的亲妹妹，她再怎样，我都不可以伤害她。于是，我对安夏淡淡地说。

　　桌子碰撞的声音，我看见一个⾝影跑出了酒吧。我转过⾝，将脸对着墙，仿佛是听见了在自己的⾝体里，有什么东西碎掉。

　　那个⾝影，是过来找我的林远。

　　五

　　原来，原来，幸福也曾经那么近过。只是，它现在早已远去。

　　七月二十曰晴。

　　阳光刺目，我终于决定离开。

　　我对父亲说，我想去外面读书。他异常‮奋兴‬地答应了。他说：“萧萧，到了那里，要有新的开始。”

　　我微笑，说：“好。”

　　带走的东西很少，只有一大堆蓝⾊的碎花格子布裙，还有我与林远唯一的一张照片。

　　这是林远在舂游后给我的照片：我们相靠一起，笑魇如花。

　　这个城市同样靠海，我依然穿着蓝⾊的碎花格子布裙。只是不在那样任性固执，将头发梳得整齐，安静地坐在阳台上看书，这里没有山，没有凌萧萧和林远的幸福。

　　“萧萧，要复习了哦，明天‮试考‬。”安夏将一大堆资料丢给我，洁白的衬衫被风轻轻扬起。

　　“好，我知道了。这次成绩一定超过你！”

　　安夏朝我淡淡地微笑，嘴角上扬成优雅的弧度，他说：“萧萧，你看，其实我们也可以成为那么乖的孩子。”

　　“嗯。”我抱着大叠的复习资料，对安夏离去的背影微笑，无比幸福的样子。

　　也许，这已是过去了吧。我拿起桌上的照片，看到林远与我，在笑得那么灿烂。

　　“坪！”手松恍然间松了一下，像框掉了下去，玻璃碎了一地。

　　我慌乱地去捡，忽然看见，照片的背面用淡蓝⾊的清秀字体写着：林远喜欢凌萧萧，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在地上开成透明的玻璃花朵。

　　原来，原来，一直都是我错了。

　　原来，原来，林远一直喜欢凌萧萧的。

　　只是，我没有像安夏一样的勇气，无论我爱不爱他，他都可以一路追随。

　　所以，凌萧萧与林远的幸福，只能成为，山那一边的遥远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