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觉得,今天相亲的这位女士给他的感觉挺不错。
他打算在三十五岁以前解决婚姻问题,而今天是他第一次相亲。
他的⺟亲说动他出来相亲时,⺟子两人同时也沟通好了对他未来老婆的期待--第一波首重贤妻良⺟型。若是相完了一轮贤妻良⺟型没有中意的,那第二波就挑精明事业型。若再看不上,那就挑家世对自家家族事业扩展有帮助的,只谈利益,不谈感情了。他们这种家族,已经算是站在商界的端顶,商业联姻反而不是最被看重,所以放在最后挑选,首要的是能持家的女人。
⾼元虽然极少参加玩乐型的宴会,但对于那些活跃于各种宴会的名媛还是多少耳闻过的。眼前这位,他很确定从来没有在哪个宴会上见过她,以她的家世当然不可能收不到邀请,只不过她一定极少应邀,对玩乐并不看重。他很満意帮他安排相亲的某贵妇完全明白他的需求。
他今天相亲的这一位女士是叶家的旁支,长相端丽大方,一看就是贤妻良⺟,气质温和,情史⼲净,而且极少在宴会派对上出现;听说本⾝好静,并不爱热闹。这样的女人,任谁娶进家门都很放心,绝对不用怕自己一心扑在事业上时,老婆会不安于室送他一顶有颜⾊的帽子戴。
“抱歉。希望妳不会觉得跟我吃饭很乏味。”又接完一通电话之后,⾼元对今天相亲的对象叶知耘致歉着。他不是故意失礼,或者对相亲对象不尊重,实在是真忙,有太多事情必须立即处理,就连吃顿相亲饭也不得安生。事实上,在女方还没有到来之前,他已经提早来这里以机手处理公事了。
“不会乏味。事实上我觉得好极了,这里的餐点很棒。”叶知耘觉得这顿晚餐吃得比想象中舒心。就算前来相亲的途中因为对象太过优质以及出名而免不了有些惴惴不安,但这一切都随着他的忙碌而慢慢化解掉了。
两个初相识的人,其实很难有太多的话题好聊,除非其中有一人天生长袖善舞热情开朗,但显然他们都不是,也没有打算找这样八面玲珑的人相亲。
正因为⾼元的忙碌,无暇将所有注意力放在她⾝上,所以才能让她很好的相看他。这个传说中的男人,原本对她这种中上人家而言是可望不可即的,如果不是被安排了相亲,她想,他与她的人生大概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所交集。
⾼家发迹四代以来,在商界的地位步步⾼升,一代比一代更进益,到如今已是国內首屈一指的商界豪门,家风相较于其他家族却是难得的清正。至少,在婚姻大事上,第一要求就是娶妻娶贤,最好是嫁娶自己心悦的,省得曰后一堆乌烟障气的事情发生。所以,每个嫁进⾼家的媳妇,首选都是贤慧,而不是以利益为第一考虑。
虽然知道以自己的品貌被安排的相亲对象绝不会差,但叶知耘得承认,当她听到第一个相亲对象竟是⾼元时,心中真的有种突然中了威力彩十亿头奖的感觉…
老实说,到现在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心底还是有一点紧张,但幸好⾼元很忙,除了必要的客气话外,其它时间几乎都被三五分钟就响起的电话声给占据,连吃口美食的时间都没有。所以,当她顺利填饱肚子、让服务生将餐具给清理走了之后,对面的⾼元桌前还摆放着一堆已经半冷的餐点,显然没动过几口。
“餐点都凉了,要不要让服务生再为你上一套?”她问道。
“不用。反正晚餐也不宜多食,这样就够了。”将主食给吃完之后,⾼元挥手让服务生撤下餐盘,然后上餐后酒。
如果接下来没有电话进来的话,叶知耘想,此刻的时间,应该就是两人真正的相亲时间。从他的姿态看得出来,他现在的注意力只放在她⾝上,所以,她也不由自主的暗暗端正了下坐姿,目光温和的回视他,没有闪避或作态的羞却。
“希望妳不会觉得我今天的表现很差劲,即使我确实不应该将工作带到这里来。”⾼元诚恳说道。
叶知耘微笑。
“我今天是来相亲的啊,我很⾼兴你的表现这样诚实,很直观的让我明白了假如我们有以后,将会过着什么样的曰子。”见⾼元一双好看的眉⽑带着些许兴味的微扬,她接着道:“虽然这是我第一次相亲,但我想,以后我应该再也遇不到如⾼先生您这般诚坦的人了。”
“叫我⾼元就好。”⾼元突然说道。
“好的,⾼元。”这是一个含蓄的友好讯号。随着⾼元微笑起来,叶知耘终究无法免俗的被他好看的俊颜给迷惑了几秒才清醒回来。
“妳才二十五岁,条件又极为出⾊,为什么这样早就决定经由相亲找对象?”
“大概是因为,只有相亲才有机会遇见您这样优质的对象吧。”她既是恭维又是真心地道。
“可是,妳还这样年轻。”
“如果我等到三十岁再决定相亲,到时就算其它条件没变,被安排的对象一定不会是像您这样的男人。”她很有自知之明,也坦率的捧着他。
显而易见,叶知耘的回答很让⾼元觉得愉快。不在于她的奉承,而在于她的坦白与清醒。这世上条件优秀的美女总免不了会养出自视甚⾼,甚至⾼得目中无人的脾性。⾼元遇见过许多与叶知耘条件不相上下或者更好的女性,她们出现在他周遭,明明对他充満趣兴,却更希望用挑衅的方式来激起他男性的服征欲,装得好像对他浑不在意,而在发现他真的不在意之后,暗自忿恨不已,更加想尽办法“出其不意”出现在他面前。
对一个不爱玩感情游戏的男人而言,叶知耘的表现让他觉得很清慡舒服。暧暧昧昧那一套,他实在消受不起;所以,这一次相亲,实在是个很好的开始。至少,他觉得那位喜欢帮家世良好的男男女女牵红线的贵妇人,其“金牌媒婆”的尊称并非浪得虚名;并打算以后的相亲就继续让那位阿姨安排。
不是说他对叶知耘评了个好分数,相亲便到此为止,总还要相看一些人,才好慎重的做决定,相信对方也是相同的看法。
“我觉得妳很好。”
“我也觉得你很好。”
都是聪明人,知道对方对自己的印象不错,却不会轻易表现出过分的热情。所以在一阵状似闲聊、其实是更加摸清了彼此的一些观念想法之后,他们很有默契的举起餐后酒,轻轻碰杯,然后缓缓一饮而尽。
俊男美女约会的画面看起来美极了,简直像是偶像剧活生生在现实生活中上演。即使这里是一间会员制的⾼档法式餐厅,仍然不免招惹来周遭用餐人们似有若无的关注眼光。或许不见得每个人都知道⾼元,或者,听说过⾼元大名的人不见得知道此刻坐在这里的这个俊男就是⾼元;大家纯粹本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心态,忍不住多看他们一眼罢了。秀⾊可餐嘛,多下饭啊。
不过,在众多悄悄围观着这对男女的人里,却有两道灼灼目光自从发现了⾼元之后,便再也没有挪开过,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简直像是想一口将人给呑下占为己有。
“怎么?妳认识他?”钱芷韵努力忍受着因为体內灵魂激烈震荡而造成的耳鸣不适,在心底对那抹名叫王紫云的鬼魂发问。
--他是⾼元!--王紫云的声音发颤,像是奋兴到无法自已。
“妳认得那个男人?”其实钱芷韵当然知道那是⾼元,但很明智的没有表现出来。
--我要嫁给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是我的!--王紫云大声叫道。
钱芷韵几乎差点伸手摀住双耳,她觉得两只耳朵里都是轰然巨雷声,震得她完全丧失听觉,她怀疑那只鬼魂再这样激动下去,她就要聋了。
“妳冷静一点!”
钱芷韵的劝告王紫云半点也没有听进去,径自大叫:
--以妳的家世,有没有办法勾搭上他?有没有可能嫁给他?--
“怎么可能?我家只是中小企业,而且家族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家怎么可能看得上!”
--妳真没用!亏妳还是富家千金出⾝!--
“咦?!”钱芷韵的目光看向与⾼元同桌用餐的那名女性,发现竟是认识的人,不由得一怔,低呼了声。
--那女人是谁?妳认识她吗?她是不是正在跟⾼元交往?!--
“她…她叫叶知耘,我跟她的堂姊是同一所⾼中的校友。她的家世比我好,父⺟都是学者,是叶氏家族的分支,清与贵都沾上了;如果她是⾼元的女朋友,倒是一点也不奇怪;想嫁进⾼家,就得是她这样的出⾝…”说到这里,语气不免带出一点自伤自怜。
在钱芷韵自伤自怜的片刻时间里,她并不知道挤塞在她⾝体里的那抹鬼魂,正快速与她的守护灵暗暗交流,并很快得到了答案。于是,王紫云再度出声时,就是斩钉截铁的命令口气--
--钱芷韵,妳要帮我取得叶知耘的⾝体。这是我放过妳的唯一机会,妳必须尽快帮我做到--
钱芷韵听到王紫云这个命令之后,整个头皮发⿇,心脏紧缩!虽然她不否认在自己心底最幽微的地方,不无引导这抹鬼魂去对别人产生趣兴的恶意;但,当这个鬼魂真的被说动了,打算放过她另找⾝体去抢夺,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得涌起了犯罪的罪恶心虚感…
然而,就算觉得犯了罪,就算良心不安,就算对叶知耘充満了抱歉,可是--
“好…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一定要做到!--
“…好的,一定做到。”遥望着不远处那对璧人,钱芷韵喃喃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