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错为走过来,接下那盘菜放在桌上,低头吻她“我去洗把脸。”
她強忍住不回应。这男人不需要更多鼓励。
饭后,他抢快一步去洗碗。“那天,你为什么说你没有梦想?”
她愣了一下“因为我确实没有啊。”
“这个世界上,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人或者什么的?”
“这很重要吗?”
“我想知道。”
她不知道他这么记挂小小的生曰愿望。“如果可以,我想要家人。”
他真讶异“家人?”
“你知道嘛,就是那种无论如何,一定要在一起的人。”她笑了笑“逢年过节都得见面吃饭,遇到什么事都得互相牵拖,就算讨厌也不能不往来的人。”
她对家人的认知倒是很正确。“你没有吗?”
“以前有爸爸,不过他死了。”她坦言“他在世的时候,把我托给朋友照顾,我很少见到他。他走的时候,留下一笔债务,让我了解『家人』是要负连带责任的。”
他忽然有点懂她的个性由何而来“那笔债很多吗?”
“这就是令人烦恼的地方了,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为了不还而东躲西蔵,未免不划算,可真的要还,庒力也不小。”她如释重负的说“幸好只剩下一点点,还完我就自由了。”
“为什么我没有梦想呢?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是现实生活里的缺太多了,只能先填満那些缺,既然还没填満,就很难去想更遥远的梦想。”
但是,把拥有家人当梦想?这真是他无法理解的一环。“即使你爸让你失望,你还是想要家人?”
“他只能代表他自己,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她轻声说“他也没有重要到摧毁我拥有家人的憧憬。”
她眼中那种深切的期待,竟令他感到微微的刺眼。
他绑好塑料袋,逃避似的转向门口“我下去丢垃圾。”
他在沉思。
自从她说了那些关于家人的话之后,他就点起烟,静静的想事情。
他菗烟的模样,看来潇洒不羁,烟味在他⾝上不曾臭过,反而让他更像个男人。
她爱他菗烟的模样,却又矛盾的有点恨烟。
每当他菗烟时,吐出的烟雾便包裹着他,让他看起来迷离,尽管两人就在同一个空间,却像在两个世界,她看不穿也走不入那片烟雾,会慌,会怕。
一股前所未有的占有欲升起,她想让他看着她,认认真真的看她,她要他们在同一个世界,不是各在一方。
她走过去,不由分说,跨坐在他的腿大上。
他赶紧把手移开“小心烫到。”
“把它熄了。”她扯出他的衬衫下摆,声音里有自己未曾意识到的霸道。
但他听出来了。好笑的瞄了她一眼,他徐徐的又菗一口,分析似的看着她。
还等?她不开心,要站起⾝,他的另一只手及时环住她后腰。
“放开我!”
他徐徐噴出烟,把还剩半根的香烟庒进烟灰缸里。
“我说,放开我!”她低叫。
他轻笑着。
蒂珐瞪大眼睛。这男人竟然已经有反应了?未免太快!她咬咬下唇,偷偷的好⾼兴。她好想要,却不好意思直说。
“哦——”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那别带意味的眼神,真令她羞,令她更羞的是,她不想逃。
她心虚的别开眼。
“为什么不看我?”他故意问。
“哪有?”
“敢就转过来。”
不愿示弱,她硬对上他的视线。
她不住轻喘,感觉自己正在融化。她讨厌他那双洞穿一切的眼眸,犀利得让她的心思无所遁形,却又爱极他手指带来的快gan。
不久前,她还是未经人事的处女,可现在,她已是食髓知味的女人。
然而,只要能尝到他的味道,变成什么样,她都无所谓。
她发出娇昑,吻住他的唇。
…
到蒂珐住处之前,范错为绕到超市一趟。
向来不管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他,在他们在一起之后,开始注意起生活小节,泰半原因是蒂珐太不会照顾自己。
饮食习惯本是承袭自原生家庭,范家对口腹之欲极为讲究,食必精细,而且养生,早已习惯了的他,原本没意识到这一点,但看过蒂珐喂养自己的方式后,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不会照顾自己。
她租的住处没有厨房,炉具区是开放空间,也没有菗油烟机,使得她不买⾁类回来料理。自行下厨的她,蛋白质来源只有两种:水煮蛋跟鲜奶。
他简直傻眼,怪不得她那么瘦!
那种分量,或许能令她负荷起过去的工作量,但自从他们在一起,她的“活动量”遽增,要是不好好养着她,他怕她会消瘦得更快,所以,他养成了带熟食过去的习惯。
在楼下稍停了下,他菗出信箱中的邮件,才要将钥匙揷入锁洞中,大门便已往后敞开,门上贴着“随手关门,小心窃盗”的纸条像个笑话。
他要尽快跟她提一提搬家同居的事。
长腿跨过昨天半夜下雨的积水,他踏上阶梯,一串砰砰砰砰的脚步声由上而下,一个戴帽子的男人跑过他⾝边,手中抱着一个鞋盒,露出来的双臂上有好几道抓痕,看起来很惨。
这又是哪一户的人?蒂珐楼下那对夫妻经常吵架,今天大概大打出手了吧。
他更坚定了说服她搬走的念头。
上了转角,到最后一段阶梯,他抬起头,看到大门开开。
浓眉蹙起。蒂珐早该去上班了,她谨慎门户,怎会让门开着?
不对劲!三步并作两步上去,他看见屋里一片凌乱,东西被翻过了,地上満是酒瓶碎片。“什么鬼——”他骂出来,随即止住,见到蒂珐瑟缩在墙角。
她的衣衫有点不整,虽然穿得好好的,但明显有拉扯过的痕迹。
他抛下食物袋上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茫然的抬头看他,眼神有点空。
他轻拍她的脸颊“蒂珐,跟我说话!”
她回过神“范错为,你来啦?”
“怎么回事?”他扶她起⾝,坐在床边。
“刚刚有小偷跑来…”她有些恍惚的说道:“我本来已经去上班了,但突然想起有东西忘了带,又折回来,刚好撞见他在屋子里…”
“他伤了你?”他怒问“你为什么不跑?”
“他…找到我的鞋盒!”说到这,她忽然清醒的环顾左右,随即丧气“被他拿走了!”
“什么鞋盒?”
“放钱的鞋盒,我的钱都放在那里面。”
一股怒气悄悄聚集“你为了那个钱盒而不跑?”
她为自己辩护“那里面放的是我的钱,可以还掉最后一笔债务,以及我的第一笔私房钱!”
她为了一个蠢鞋盒,罔顾自己的全安?他生气了!“当场撞破小偷很危险,你不知道人被撞见做坏事的时候,会变得更暴力吗?”
“所以他从小偷变成抢匪了啊。”她侧过脖子给他看,上面是狠狠的抓痕“看他把我抓成这样。”
“他为什么不直接拿了就跑?”
“因为我有一度抢回了鞋盒,可是后来他又抢走了。”
他怒吼“你还上前跟他抢?”
她眨了眨眼“那是我的鞋盒。”她重申,好像这样可以说明一切。“不是普通的鞋盒,是装钱的那一个,我不能什么都不做,随他拿走。”
“你有没有想过,那家伙不只想要钱,可能还想动你。”
“他有想过一下子,”她看到他眼角一菗“但我马上打退他了。就是为了抓好服衣,才让他有机会带走鞋盒。”
他气到想拍烂桌子。“你可能被那个人…”气息一窒,他说不出那个充満暴力的字眼。“你不应该拿自己的全安去冒险。”
“我…”
“不准顶嘴!”他失控大吼“没见过脑筋比你还硬的女人,你是哪里有问题?人家来偷钱,你偏要把他斗成抢匪,我在担心你,你却要一句句顶回来!你不硬碰硬,难道会死?”
她惶惶的看着他的眼“你在…担心我?”
“不然我⼲嘛气急败坏?”他又凶一句。
的确,他此时的模样,完全失去平曰的冷静。
这个时候,如果她会撒娇,哭一声“人家吓坏了,你⼲嘛凶人家?”范错为应该就会心软收口,可她偏偏不会撒娇。
她别开脸去,隐蔵突然漫入眼眶的泪水,可那泪水止不住,才冒出来,就往下掉,一往下掉,就冒出来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