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不会笑,还要我教你吗?嘻嘻嘻。”郁竹君刻意把嘴咧得开开的。
钱笑笑眼神更冷了,若非亲眼见过他看病抓药之神准,真难相信这样的男人是大夫。
“明曰你进医馆,我也想进城。”他⾝子已好得差不多了,无人来找他,他就自己去找,事实上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开口要求。
但一如先前,郁竹君还是断然拒绝“不成,等你好全了再进城。”
“理由?”他冷声问“我的⾝子已好了许多。”
“但还没完全好,徐淮城里人车熙来攘往,进出的外来客也多,寻你的若是好人或家人当然没关系,万一不是,你有武功能保护你跟我?”
“你?”
“我不是说了,我们要当同甘共苦的家人,你要有难,我能见死不救?但我连花拳绣腿都不会,只能陪你一起死。”他说得振振有词,语气中还有誓言不会丢弃他的决心。
钱笑笑凝睇着他坚决的眼眸,知道他是认真的。
虽然等不及离开这偏僻村落,却不得不承认郁竹君的考虑是对的,万一真有仇家,他可有能力自保?
瞧他神情缓和下来,郁竹君欣慰一笑“很好,总之先别急,我会替你找点事做,你顺便锻炼体能,有空也练练功夫吧。”
第二天一早,一吃完早膳,郁竹君就兴致勃勃的拉着他去“结善缘”
天朗气清,郁竹君带着钱笑笑往东边山头走,金⻩⾊阳光从山林间探出来,美不胜收,但他怀疑⾝后的钱笑笑有注意到,事实上从早晨起来至今,他一直是心事重重。
郁竹君并不知道,钱笑笑天微微亮就起⾝试着凝聚內力,但或许是⾝子还未调养好,总无法成功聚气,不过,他的⾝体还有记忆,一些招式他能很自然的使出来,力道虽不足,可招式复杂犀利,因此他确信自己该是个武功还不错的人。
只是,想起他当初被救时⾝上所穿的破旧衣物,一个贫民会是为了啥原因才苦练武功呢?
此时的他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旁的郁竹君无聊的想打呵欠,只好找点话题聊聊。
“钱笑笑,你知道为什么要你结善缘吗?因为你失忆啊,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江洋大盗还是大魔头,所以得要积点福气才行。”当然啦,另一个原因是那些愈帮愈忙的家务事他是放弃了,倒不如让钱笑笑向外帮那些老人去。
又在扯淡!钱笑笑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沉默的继续往前走。
郁竹君连忙跟上“你懂吧?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受了重伤没死还活过来了,不是坏人是啥?”
钱笑笑脚步一停,无言的看着他,他是认真的?
郁竹君露齿一笑“但不管你是好人坏人,做大夫的眼里没有好坏之分,所以我才救了你呀。”
不知是谁告诉他,要他感激小喜福,因为他根本不打算救他的,哼!钱笑笑瞪着有着铜墙铁壁般厚脸皮的郁竹君,还是选择沉默,举步再走。
“总之呢,既然你幸运的被我救了,也许老天爷就是要我好好感化你才让你失忆的。”郁竹君走在林荫小道间,叨叨絮絮的念着“所以从今而后,你能做多少善事就多少,替自己消点业障,明白吗?”
什么话都被他说完了。钱笑笑面无表情,连吭一声都懒了。
郁竹君早知他天生性冷寡言,一天还说不上十个字,他瞥他一眼,前方隐隐可听到溪流淙淙声,这也是四周惟一有的声音。
郁竹君微微抿唇,一个人住边了,没人可说话,他也习惯一个人叨叨念念的,连那些鸡鸭、猪,他也可以跟牠们说话,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可以响应的,却是个闷葫芦!
莫非两人天生犯冲?不对呀,那他又怎么会被他所救?老天爷在想什么?
郁竹君一脸匪夷所思的将目光慢慢移往他的脸上,长叹一声。
闻声,钱笑笑还是无动于衷,静静的与他并肩而行。
“你能说点话吗?不然我会以为你不仅失忆,还失语。”
钱笑笑只是瞥他一眼,还是没开口。
郁竹君差点想骂脏话,但他修养太好,咬咬牙,转了话题“天气很好。”
天气很好吗?钱笑笑这才抬头看天空,万里无云,的确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还真的给他抬头看!郁竹君嘴角菗搐,无力也无言了。
终于,在静默中两人来到一处农田,放眼所及只有眼前的小木屋,从木屋走出来的是名眼生的老爷爷。
郁竹君立即介绍两人认识,老人家一听钱笑笑是郁竹君的远亲,握着他的手,満口感激“谢谢小大夫啊,只要有空就帮我们种菜、拔菜,还替我们将新鲜的菜载到城里去卖,你不知道我们这些老的、小的到城里不方便,他还代我们买一些生活用品…”
钱笑笑严重怀疑郁竹君根本是带他来听别人赞美他的“丰功伟业”老爷爷足足赞美了快半炷香的时间,郁竹君才告知要将钱笑笑留在这里帮老人家。
“何老爹,笑笑的⾝体好得差不多了,动点耝活虽不碍事,但还是别在太阳下待太久。”郁竹君看了看农田里翻了一半的土壤“就让他帮这个吧。锄头会拿吧?钱笑笑。”
瞧钱笑笑又是面无表情,郁竹君直接拿起锄头铲土,动作相当熟练“看完示范没有?依样画葫芦。”他笑咪咪的将锄头交给他。
钱笑笑绷着一张俊脸,拿起锄头一上一下的翻土。
郁竹君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放心的跟何老爹聊天“气⾊不太好?”
他苦笑“最近都睡不太好。”
“我帮你把把脉吧。”大太阳底下,站在热气灼人的田间,他握起老农精痩的右手诊脉。“晚一点,我再带药材过来给你。”郁竹君道。
何老爹脸红了“可、可我没钱…”
“那些药材都是我到山里采的,不过是些草药,不用钱。”
“我还是过意不去,你每回去也得采个三、五天啊。”老人家脸皮薄,拿得心不安。
郁竹君突然眨眨眼,嗅了嗅,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我有闻到味道,何老爹熬了粥吧?就拿粥来抵,可以吗?”说完,还露出一副好想吃的嘴馋状。
他在呑口水?一个男人怎么能做出这种表情?钱笑笑瞪着他,着实看不下去。
倒是何老爹闻言,马上要钱笑笑也跟着进屋,再笑咪咪的从桌上的锅里舀了两碗粥给他们。
他没动手,看着碗里那一堆烂菜叶糊到不行的粥,钱笑笑就倒胃口,但坐在他对面的郁竹君却吃得津津有味。
何老爹看得一脸笑咪咪的,郁竹君最后还将钱笑笑不愿吃的那碗也呑下去。
“撑死了,撑死了,还是好想吃喔。”他抱着肚子笑道。
若他没记错,他们出来前郁竹君已喝了两大碗粥,平曰的食量比自己少,这会儿怎么突然变成饿死鬼投胎,何况,那粥根本不是会让人垂涎三尺的佳肴。
钱笑笑皱皱眉,受不了的走出去打算去铲土,没想到却看到一堆眼熟的菜叶堆在土壤里。
此时,何老爹也走来他⾝边“你铲土时,连同这些不要的菜叶都和下去。”
“不要的菜叶?这不能吃?”他会这么问,是因为最近郁竹君吃的都是这种菜,而他都只食茎梗。
“是能吃,但又苦又涩没人要吃,倒是茎梗很补,能养⾝改善气滞,多吃甚好。”
钱笑笑一愣,脫口而出“小大夫很穷?”
这句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何老爹不是很明白,但说到小大夫的穷,他倒是略知一二的“他穷、穷极了,不是没钱赚,毕竟是个大夫,薪俸不少,再加上许多莺莺燕燕找他看病,说他是医馆的红人也不为过。”他叹息一声“可就是心太软,时常帮一些穷人家付药材费,欧阳大夫东扣西扣的,他就只拿到一点点钱儿。”
何老爹又继续说着,郁竹君忙完医馆后,回家又有邻人找他看病,他一概不收钱,所以他很多吃的用的大多是邻里送的,但大家都穷,哪能送什么好东西。
听了这么多,钱笑笑満心只想着,原来叶片没人在吃…郁竹君怎么可以对他这么好?
他忽然想起,其实那一只鸡,郁竹君吃了两只腿,但那腿⾁只是接着鸡脚的部分,其余的大片腿⾁全入了他的肚子。
突然间他有所顿悟,目光移至屋內看着正收拾碗筷的郁竹君,再看着笑着走过去找他的何老爹,脸上若有所思。
郁竹君对每个人好,还想尽方法让别人接受好意时没有半点卑微或羞赧,一切都是很自然,互相得利。
但这样对吗?换作是自己,他肯定不会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所以,他更确定郁竹君是个笨蛋,一个只会对别人好的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