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甩了吗?”他问,同时痛恨起自己的再度多管闲事。
林曼如一被抱起就扭来扭去,毕竟年纪不小了,这样被他抱着多尴尬啊!可听见他说这句话,心忽地酸楚不已,于是不再挣动,颓丧地窝在他怀里“可不可以不说这个,我今天真的好累…”
“累?那就回家啊,跑来我这⼲嘛?”余朗佑绷着脸,却还是抱着她走进大楼里。
“我不想一个人。”害怕掉下来,所以抓紧他服衣的领口。
不过他的脚步很稳,且双臂有力地支撑着她——忽然觉得被这样抱着也挺好的,分享另一个人的体温,至少不孤独。
一进到屋里,就被抓去洗脚。
这才发现,方才的赤脚狂奔让娇嫰的肌肤受了伤。余朗佑将她放到沙发上后,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医药箱,蹲下⾝细细替她处理伤口。
“下次发疯可记着要穿鞋!”他用镊子夹起棉花,沾了食盐水清理她破皮的部位,又取了新的棉花沾上药膏,仔细地替她抹上。“血都流成这样了,妳都不痛吗?”
他抬起头,却冷不防撞进雾气缭绕的深潭中。
“很痛啊…”林曼如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明明都用手背抹去了,苦意还是源源不绝地涌出“他一点都不喜欢我、一点都不喜欢我…”
她就这样不断地重复这一句话。是事实,也是为了排解心中的痛。被人拥抱的感觉太美妙,脚底虽痛,却只是皮⾁伤,更何况朗佑手心的温热一直密密传来,再大的伤也被慰抚了。可是心里的伤又该怎么办呢?
挫折后一遇到温柔对待,好像只会更觉委屈、更想放肆的宣怈。
余朗佑低低叹了口气,轻握住那伤痕累累的美足,用纱布一层又一层环绕包裹住,又找了面纸塞到她手里。“自己擦。”
对她的眼泪,已是习惯到不能再习惯了,所以他能做到无动于衷。站起⾝,他到厨房拿出一包泡面,用寻常不过的语气问:“饿吗?”
方才的聚餐,实质上喝酒多过于吃饭,所以腾折到现在,他肚子真的饿了。
林曼如没有看他,兀自垂着头擦眼泪。笨蛋!没看到她都伤心成这样了吗?谁还有心情吃东西——咕噜、咕噜,肚子却似故意与她唱反调地叫着。
于是乎,当余朗佑端上两碗热腾腾的加蛋泡面时,她已摆好碗筷乖乖坐在桌边等着了。
唏哩呼噜大口将面昅进嘴里,兴许是哭得饿了,她完全不顾形象的大吃大喝。好像曾经听谁说过,治疗失恋最好的方法,就是痛快的大吃一顿。
也的确是这样没错。温热的面条和着咸香的汤头,顺着她的喉咙入进⾝体里,她敏锐感觉到某部分的空虚被填満了;不过,那种空虚也可能只是饿过头。但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心情真的好很多。
“对一个伤心欲绝的人来说,妳未免吃太多了吧。”余朗佑挑了挑眉⽑,诧异地看着她把自己碗里的贡丸夹走。
“我得要吃饱才有心情想下一步。”嘴里嚼着食物,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
他不以为然地翘起嘴,嗤笑道:“妳不就是永远的原地踏步,哪里需要什么下一步?”
林曼如听完,立即垮下脸来“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知道是一回事,但被人赤luoluo地点出来,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放下筷子,盯着她;林曼如也不甘示弱,扬起下巴瞪回去。她倒是想听听他还想说她什么。
最终败阵下来的还是他。
余朗佑叹了口气移开目光,无可奈何地耸耸肩道:“下次妳就不要哭着来找我。”
林曼如当然知道如果真有下次,他还是会心软。
从小到大,余朗佑一直是让着她、护着她的。虽然相处过程偶有龃龉,也总是打打闹闹,但她心里知道,只有他会永远站在自己这一边;就拿她每次被陆谅则拒绝后,第一个想要找的,永远是朗佑。
因为他们是青梅竹马。
自从她懂事起,他们的生命里就有了彼此,一起长大、学习、玩乐,这种情谊,甚至比亲人还亲密。如果说她是那艘历经风雨的船,那余朗佑就是她所要寻找的全安避风港。
“才不会有下次。”她故意挤眉吐舌做鬼脸,忽又凝眉,认真道:“这么多年,也该有个结果了。我…不会一直这样下去。”
“所以呢?下药把他迷昏,逼他就范?”余朗佑不正经地歪在椅子上,轻慢的眉眼里看得出嘲弄。
她冷眼一瞥。“我去哪里找药来?你给我吗?神经!”才骂完时,她却突生一念,随即轻声道:“可如果真的有药可以解决这一切就好了…”
只是她不确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让陆谅则爱上她的灵丹,还是让她别再追逐这场爱情的妙药…
“好了。”余朗佑忽地站起⾝来,动手收拾餐桌上的杯盘藉狼。“我送妳回家吧。”
“你不是喝了酒吗?”
“没喝多少。”他吐舌,不屑地挥挥手“刚才那只是装醉罢了,本大爷酒量哪有那么差。”
“你⼲嘛装醉?这是哪里学来的烂招?”这死家伙!贝搭女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呀!连装醉这种招式都使出来了,还有什么不会的!
“妳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他亲密搭住她的肩膀,俯⾝看着她问。
实在靠得太近,她有些不适应地想往后退,却被他拦腰搂住。“我像是那种人吗?”他又问了一遍,灼热气息彷佛吹过她耳旁,让她为之一颤,忘了挣扎。
“哈哈哈!”
见她呆子一样任他捉弄,余朗佑忍不住大笑,松开围着她的双手,轻浮的桃花眼中,只剩下散漫与戏谑。
“如果我要出手,根本不需要那么费功夫了,是不是呀小曼曼——”执起她鬓边的一绺发丝,他慵懒朝她一笑。
这家伙居然敢嘲笑她!“喂,你——”想到自己方才竟被他…那样…她就气得发抖。
“我只是想快点逃离那种无聊的聚会,所以才撒了点小谎。”余朗佑眨眼,十分无辜的模样“谁知道有人要主动载我回来,我也不想呀。”最后,他小声嘟囔:“明天还得去把车开回来…”
“你个性真的很差耶。”
趁他不注意,林曼如用力往他头上一捶!
“唉呦!”余朗佑惨叫“痛耶,暴力女。”
要是别的女人,早就被他迷得晕头转向,只有她会这么耝鲁地对待他;天生怪力还爱动手,名副其实的暴力女。
林曼如扳回一城,也不去管他怎么说,只顾着转回自己关心的话题。“所以刚才那女人不是你新欢?”
虽然天⾊暗黑,又是在车里,不过方才她确实看清楚了,那女子和上次、还有上上次出现在他⾝边的女子都不一样。朗佑从小就是这样,异性缘极佳。长得好又风趣随和,受欢迎也是很正常的事。只是这几年她眼看着,都觉得他实在太不象话了。⾝边女人的流动率比换服衣还快,有时她才记住其中一个名字,可下次看到的却又是另一个了。
后来她⼲脆不记,统称女人,省得⿇烦。
“只是同事而已。”他举起双手表示白清,坏坏地露出大白牙笑道:“至于她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又托着下巴故作深思状,很明显地就是来者不拒。
林曼如啧一声,狠狠往他手臂拧去。
最恨他这样的玩乐心态,明明从小一起长大,偏偏一个傻到固执单恋八年,另一个却心花处处留情。
在她看来,朗佑这样到处留情是不对的。虽然她没有立场说自己的感情观有多正确啦。
“拜托你对感情认真一点。”她说。
原先抚着手臂嘶嘶怪叫的余朗佑忽然停下,半瞇着眼望着她道:“要像妳一样吗?”
知道他是故意这样激她,林曼如偏不生气“没有要你跟我一样惨,只是希望你能找到对的人,好好的交往过曰子。”
花花公子的生活看似快活,其实哪里有人真的爱他懂他;而他也不爱谁、疼谁,和她一样都是一个人,一样可怜。
但至少她心里还有个挂念的对象,这算不算比他好些呢?
“世界上根本没有对的人…”
他说得太小声,她根本没听清,追问了几次仍没得到答案,正待发作,就见他皱眉“妳到底回不回家啊?”
“你没车怎么送我回家?”
“谁说要开车了。”他食指不知何时套了一把钥匙,甩呀甩的发出淡淡光圈。
“对喔,都忘了你还有台小折。”她扫了眼墙上的时钟,犹豫不决“可是现在都这么晚了,好⿇烦喔!今天就住这吧,我还真没住饼你家。”说来也妙,朗佑的家她很常来,却一次都没有住饼,今天就当作初体验吧。
他们可以聊到天亮再睡,反正明天是周休,或许还能一起做些事打发时间,就像小时候那样…
“妳有换洗的衣物吗?清洁用品可以用男性的?保养的东西呢?妳打算什么都不搽?”他的一连串问题打断了她美好的幻想。
“呃…”睡衣可以穿朗佑的服衣,清洁用品偶尔用一次男性的应该没差,至于內裤和保养品都可以在楼下的24小时超商买齐吧…
“就算妳都不care,我也不会让妳住的。”早一步摸清了她的想法,他斩钉截铁否决了她的妄想“妳睡相差又爱说梦话,这就算了,自己醒着也不让人睡,我可没体力陪妳混一整晚。所以,妳还是回家吧。”
“回去就回去!谁稀罕住这破地方。”她鄙夷地左看右看,彷佛这屋里有多肮脏不堪。
忽地,她感觉脸颊被拍了拍,一抬头,就望进朗佑的凝视中;那双眼,褪去了平曰里的轻佻慵懒后,竟化为那偌大夜空里的灼灼星辰。
可惜的是,那种美丽只是瞬间,华灿夺目的美眸很快就变成了不怀好意的眼神。
“我这里的房价不知是妳家的几倍,哪里破了?”不満她的胡乱批评,伸手掐住她的脸。
“认不认错?”
“呜…我错了。”
这家伙,长了一张倾倒众生的脸,却是一肚子坏水,每次都欺负她。默默脫离魔爪后,她轻轻抚抹肿红脸颊,心底不甘地想着。
但,许是这种吵闹的气氛使然,她自然而然地就不再去回想关于那个人的伤痛记忆了。
所以,幸好有朗佑。
“走吧。”
从柜里找出一双拖鞋,他弯下⾝来替她套上,动作轻柔。
“回家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