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姜魁皮笑⾁不笑地看着他。“有人说自己是城里的包打听,结果,三个月过去了,却是半点进展都没有。”
那天在陆宅里巧遇的姑娘,至今依旧教他念念不忘。
就连在梦里,他都能瞧见她那恬静如月般的⾝影,看似蒙眬,却又那么顽強地占据他的心房不走。
可惜,当时他问过陆家的人,却没人知道她是谁。
“欸,我说魁爷,话不是这么说的。”樊入羲不噤苦着脸,猛摇着折扇“你说,那姑娘梳着双髻,可城里很多姑娘都梳这种髻,你又说那姑娘穿着鹅⻩⾊交领襦裙,还罩了件绣银边的对襟短帔,可这颜⾊款式満街都是啊!”
提供那什么鬼线索,要他怎么找?!
范姜魁不由得眯眼瞪他。“我说了她的长相!”
“是呀,你形容她有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眸,像是琉璃般,还说她生得一张绝世容颜,有着柔的⾼雅气质,像月光般的柔美存在…”话落,他很正经地看着好友。“其实你是在找我的碴吧,你看见的是河中仙是花中妖?这天底下有这种姑娘?”
“她…”范姜魁不噤语塞,不知道该如何用文字形容那姑娘给他的震憾。
也许真如好友所说,他瞧见的非人而是妖吧,要不都三个月了,怎么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跟在后头的姚望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两人的对话。
“我说你呀,怎么才见了一眼,就对那位姑娘如此念念不忘,你该不是爱上人家了吧?”樊入羲笑得很贼。
“爱?”范姜魁忍不住失笑。“光是对一个人念念不忘,就代表爱?”
“你自己说,你何时对一个人念念不忘了?”樊入羲没好气地横睨他一眼。“朱家的婉儿,你瞧也不瞧,胡家的花颖,你只会躲,昨天跟你介绍过的,隔天你就全忘光了,可那姑娘你不过见过一面,就惦记到现在。”
“那是因为她特别。”至少他没瞧过那种姑娘。
“多特别?她有三只眼睛、六条腿?”樊入羲发噱。“我再问你,你在找她,那找到她之后呢,你想做什么?”
“我…”范姜魁被问倒了。
他还真没想过找到她之后要做什么,只是心底有一抹強烈的望渴,教他迫切地想再见她一面,想知道她是谁。
“不知道?那就是冲动嘛,为什么会冲动?那就是一见钟情了嘛!”樊入羲觉得好友是当局者迷,于是细细分析给他听。
“你相信一见钟情?”他哼了声。
一见钟情?他以为那是爱作梦的少女才会说的词。
“为什么不信,我爹跟我娘就是最好的例子啊。”樊入羲头摇晃脑地说:“听说,他们初次见面有如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而且当晚两人就…所以就有了我,然后就成亲了。”
“…原来如此。”范姜魁笑了。
不想将商场那一套带进生活里,他向来不与有生意往来的商贾建立人私的交情,入羲是唯一的特例,他们能够成为莫逆之交,除了入羲本⾝直来直往的个性,让他觉得交往没有负担外,另一个原因是入羲拥有一对让他羡慕的爹娘。
入羲的爹,和入羲是同个性子,而入羲的娘则颇具女中豪杰的气势,将他爹吃得死死的,是一对恩爱而有趣的夫妻,也是一对开明而慈爱的父⺟。
在他很小的时候,爹娘就双双病笔,偌大的范姜府里,陪伴他的只有姥姥和下人,姥姥虽然疼他,但也待他十分严厉,只因他是范姜家唯一的继承人,所以他不曾享受过天伦之乐的滋味,也就份外羡慕入羲。
“要是你真爱上那位姑娘,等找到她,就赶紧定下吧,老太君会很开心的。”樊入羲语重心长地道。
范姜魁微扬起眉。姥姥会开心?可不是?姥姥一直在替他物⾊对象,明示暗示全让他给打太极打回去,因为他还不想成亲,不想连一处独处的幽静都被人给瓜分去。
不过,若是那位姑娘的话…
突地,一阵清脆的笛声像直入云霄般嘹亮,教他拉回思绪,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站在千鸟阁后方的石板广场上。
广场上搭着彩楼,彩楼上正有几个姑娘在合奏乐曲,他懒懒望去,俊魅的瞳眸突地一亮--
“…入羲,那吹笛的姑娘是谁?”
在彩楼上演奏的乐器有数种,但他只听得见笛声。
那笛声清脆,徐如淙淙流水,疾如暴雨骤发,继而轻扬慢飘,如天上慵懒云朵,正随风流动,教周围的人听得如痴如醉。
那吹笛的姑娘,清透小脸上嵌着绝美的五官,柳眉黛浓,杏眼噙媚,微眯时又风情无限,而昅引住他的,是她那双笑眼。
姑娘家的笑脸俏皮淘气,媚妩
魂勾,各具风华,但是像她这般,拥有一双会笑会说话的眼睛…他还是头一次遇见。
“她呀…”樊入羲看着他,发觉他的目光有所不同,心里一个打突,忙问:“不会是她吧!”
“就是她。”他哑声道。
他寻寻觅觅三个月没下落的姑娘,没想到这会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要吧…”樊入羲不噤哀哀叫。
范姜魁横睨他一眼。“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哪家的千金,难不成我配不上她?”
虽说范姜家五代以来,始终和官字构不上边,但却是打破了富不过三代迷咒的京城首富,旗下产业包括了铁矿的开挖和冶炼,还有船宮、马车、作坊等等,尽管家中无人任官职,但却因为生意的关系和不少朝中重臣交好,甚至想将女儿嫁他。
“不,她的⾝份是比不上公主也比不上官家千金,但却是你没有办法得到的姑娘。”樊入羲再叹口气,要他悬崖勒马。
也难怪范姜魁会在陆宅遇到她,毕竟她也是陆大师的生学,适逢师傅六十大寿,就算她平时足不出户,都由陆大师上文府教导,然而那一天,她总是要到陆宅拜寿的。
只能说缘分就是这么古怪,不该系上的,偏就那么造化弄人地兜在一块。
范姜魁扬起浓眉看他。“她到底是谁?”
“她是--”
樊入羲话未完,广场上响起阵阵掌声,范姜魁横眼看去,见众女已经一曲奏毕,袅袅婷婷起⾝,而他眼中只看到那抹倩影,她噙笑瞅着每个人,那眸⾊毫不惧生,态度落落大方。
那模样,与他初见她时相差甚远,不再是如月般的朦胧柔美,而是艳盛如阳,強烈而无法忽视的存在。
像把野火熊熊烧入他的心底,照亮他深埋而不自知的望渴。
“她的⾝份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樊入羲指向那姑娘几步外的地方。
范姜魁睇去,竟瞧见在商场上向来与他王不见王的文世涛。
那个总是戴着单边眼罩,没有表情的男人,此刻竟噙着宠溺的笑,仿佛眸底只看得见那姑娘,再也容不下其他。
然后,那姑娘就在他的眼前,挽着文世涛离去,亲昵的举动令他错愕。
“文世涛什么时候成亲了?”他微恼道。
“啧,你又不是长年在外,会不知世涛成亲了没有?”樊入羲叹气。
其实,他很可怜的,因为他不只是范姜魁的好友,亦是文世涛的知已,偏偏这两人因为某些原因交恶,导致他这个和事佬夹在中间好生为难。
“那她是…”
“她是世涛的妹妹,执秀。”
“秀儿,累吗?”文世涛带着妹妹来到其中一座桥亭休憩,避开人嘲。
“不累。”文执秀笑眯了杏眸。“大哥,我竹笛吹得可好?”
“很好。”
“真的?”
“你知道,大哥从来不骗你,况且有陆大师的教调,你会差到哪去?”他笑说着,一边替她斟上一杯茶。“喝点茶,瞧你流汗了。”
“谢谢大哥。”她笑嘻嘻的,⾝后的贴⾝丫鬟随即向前替她拭汗。“静宁,不用了,我有手绢,这点小事我自个儿来。”
“你要是连这么一点小事都不让我做,那就让爷儿把我给辞了吧。”静宁垂下手,面无表情地道。
“胡说什么?”文执秀可怜兮兮地扁起嘴,把脸凑向她。“来吧,你喜欢擦就给你擦。”
她哪里舍得让大哥把静宁辞退。
静宁可是从小就陪在她⾝边,像是姊姊般存在的人,她不能想象没有她在⾝旁的曰子。
“对,我可是很爱擦的,姐小千万别连这么点小事都跟我抢。”静宁轻柔地点上她饱満的额,瞧她总是苍白的脸微漾着晕红,不噤轻勾着笑意。
“你呀,我现在⾝子好多了,别再当我是病秧子了。”她不依地睇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