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范姜魁回到东院。
“执秀。”一踏进房里,便见到妻子正忙着缝什么。“你在做什么?”
听而未闻的她专注在手上的小棉袋上。
“姐小,姑爷回来了。”静宁轻敲着主子的手。
文执秀蓦地抬眼,笑眯一双水眸。“相公,你回来了,吃过晚膳了吗?船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范姜魁瞅着她,确定她的气⾊不差,才缓缓勾笑。“我吃过了,船的事已经派人过去处理,倒是你,在忙什么?”
“这个啊…”她扬起手中的小棉袋,缝上最后一针,打了个结,然后拿到他鼻前。“闻闻看。”
他微扬起眉。“…姜。”
“嗯,是姜渣片。”
“姜渣片?这要做什么?”
“是要给姥姥敷膝盖的。”她献宝地说:“这是一个大夫教我的,用熬过的姜渣片敷酸疼的地方,可以祛寒通血,就会舒服多了。”
“是吗?”他恍然大悟。
原来,一切就是为了要做这出玩意儿给姥姥…瞧,一个贴心的举动却硬是被下人给妖魔化。
思及她的处境,他不噤心于地将她搂进怀里。
“相、相公,静宁在房里。”她羞赧地低喃。
范姜魁心绪纠结,思忖着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够让府里上下都接受她,视她为范姜家的主⺟。
“相公…你要不要先拿这些姜渣片给姥姥?”她小声提议着。
“晚一点再拿。”他吻着她的发,嗅闻着属于她的清香,吻上她粉嫰的颊,凝睇着她那双会说话会笑的眼睛。
“可是,姜渣片要温温的比较有疗效耶。”她羞红了脸,瞧见贴⾝丫鬟悄悄地退出房外。
“你不想和我多相处一会?”他轻吻着她的唇。
拥有了她,仿佛一切都不一样了。摆平了工作,他只想赶紧回家,只想快点见到她,不再像以往仿佛拥有了一切,內心却空虚得可怕。
拥有她,他感到完整,也希望她有和他相同的感动。
“想呀,可是…”
“好,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接过姜渣片,他转⾝要走,她赶忙喊住他。
“等等,还有这些。”她提来小竹篮递给他。
他一怔。“你做了这么多?”
“做太多了…不过没关系,这个只要稍微热一下,效果是一样的。”她数了数,笑道:“这里大概可以让姥姥用上五、六天,因为我瞧姥姥的双脚都不太好,而且她有时说话声音沙哑,代表她喉头有痰,把这个敷在喉头,也会觉得舒服些。”
听着,范姜魁心里五味杂陈。这点小事,他庒根没发觉,但她不过是相处了不过半个时辰,就发现这么多。当下爱怜地抚了抚她的颊。“等我一会。”
“嗯。”
范姜魁快步地走向北院,一进偏厅便听到祖⺟的咳嗽声。
很自然推门进去,低喊着“姥姥。”
躺在床上的范姜老太君抬眼,问:“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我会处理,你不必担心,吃药了吗?”他走到床边坐下,屏退两旁的丫鬟。
“唷,今天是吹什么风,你这小子关心起我这个老太婆了?”
“姥姥。”他不噤苦笑。“听你这么说,好像我多不孝似的。”
说着,他从小竹篮里取出掌心大小的棉袋,往她的喉间一敷。
“这是什么?”
“姜渣片,听说可以社痰活血什么的。”
“啧,说得不清不楚,到底有没有用?”她嘴上嫌弃着,实际上却因为孙子这个举动而感到窝心。
“真正的疗效,要是姥姥有趣兴的话,就问执秀吧。”他笑说着,又拿起两只小棉袋,掀开被子,敷在她的膝上。“她说,你的声音带哑,代表有痰,又说你揉着脚肯定是膝盖犯疼,所以替你准备了这些,先姑且试试吧。”
他很清楚姥姥的态度才是左右下人想法的关键,要是姥姥能接纳执秀,其余的都不是难事。”
“是吗?”她想起总管到她面前说,文执秀态度嚣张的上厨房惹火了一⼲厨娘,原来她忙碌了一整天,京替她张罗这些?
那丫头可真是有心,只可惜…
“姥姥,曰久见人心,给执秀一个机会。”他语重心长地道。
“是呀,光是她头一天进门,我就瞧你把她搁在心上,为了她连生意都不管了。”范姜老太君将搁在她⾝上的小棉袋全取下。
“姥姥。”范姜魁不悦地看着她。
“你呢,只要把份內的事做好,我也不会去为难她,而她…你跟她说,无须花费心思在我这个老太婆⾝上,在里,当个哑巴少夫人就好。”
范姜魁敛眉不语,好半晌才轻声问:“那么,明早我让执秀来为姥姥吹奏竹笛,好不?”
范姜老太君暗忖了下,有些挣扎,毕竟她实在太喜欢竹笛,但陆九渊如今志在教学,又是大师级人物,自然不可能常到府里为她这个老太婆吹奏竹笛,而文执秀吹笛的技巧又和陆九涉极相似…
范姜魁看出她的犹豫,不噤微勾笑弧。“那好,就这么决定吧。”他完全投其所好,知道她难以抗拒。
也许这份仇视短时间內化解不了,但滴水穿石,总会改变的。
“好了,我累了,你回去陪你的妻子吧,不需要管我这个老太婆。”话落,她躺上床,拉上被子,一副准备入睡的样子。
“姥姥,我先退下。”范姜魁随即离去。
欲速则不达,他很清楚这个道理,可是瞧见妻子的心意被蹋糟,他就替她感到不舍,为她叫屈。
“相公,怎样,姥姥喜欢吗?”
一进门,她便吱吱喳喳地追问,瞧她一脸期待,范姜魁心底更酸,却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
“她当然喜欢,开心极了。”他说着善意的谎言。
“真的?!”她笑眯了眼,一把抱住他。
“嗯。”他拥紧她,一颗心为她疼痛。他到底该要怎么做,才能够守住她的笑容?她何其无辜,姥姥和那些下人何时才能明白这点?
“那明天开始我再多做一点。”
“不急,你做的还剩着呢。”
“那…”
瞧她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再做什么,他赶忙道:“你呀,把⾝子养好就好。”说着,他把她拉上了床。
“我很好,否则静又怎么肯让我做这些事呢?”躺在床上,待他一躺下,她便往他⾝上偎去。“而且…”
“嗯?”他笑睇着她欲言又止的羞窘模样。
“呃…我想让姥姥早点抱到曾孙。”
他微愣。
“我想,只要有了孩子,姥姥一定会对我改观,就算她不喜欢我,也一定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待我好一些。”
范姜魁无言,她的心思细腻,仿佛早在嫁进范姜家之前,就已想到可能面对的一切,所以她很努力地想要改善,比他想的还要长远,但她却不知道姥姥的态度有多伤人…
“相公,你觉得怎么样?”她轻柔地撒着娇。
“…你的⾝子可以吗?”她嘴上总说没事,可气⾊却骗不了人。虽说他曾在姥姥面前说要生个孩子,但那不过是推托之词,实际上,他不希望为了生孩子而耗损她的生命。
“当然可以,我现在喝药喝得很勤喔。”她像是邀功般地道:“这也是为了让我在吹笛时,可以吹出更长的音,明早我准备了两首曲子要吹给姥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