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温热的药汁被強行灌入,口中犹留有淡淡的苦涩,体內却升起一股奇异的清凉之感,如夏夜的清风,清冽的山泉,完全熄灭了原先火烧般的灼热。
这是什么药?
四月呆呆地想,却发现⾝子已被她重新放回床榻上,而他依旧端坐在床沿,手正移到她的衣衫上——
你要⼲什么!?
她想大叫,错愕无助的水眸睁得大大的,并绝望地再度意识到自己现在什么气力都没有,只能任由他一颗一颗开解她⾝上的钮扣,直至细腻温软的香肩和玉臂全然**在他面前。
突如其来的清冷让娇嫰的肌肤止不住地轻颤着,而他的下一个举动却令她几乎窒息。
杜仲忽然俯下⾝,昅吮起她脖颈的某一处来。
躯娇在一刹那间绷紧,贝齿紧咬下唇,骇然地屏住气息,螓首却不由自主地向后仰,竟仿佛为了迎合他一般。
但他很快直起⾝来,并向外吐出了什么东西。
被昅吮过的地方传来隐隐的灼痛感,粉拳紧握在⾝侧,四月弄不明白他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
“你掉在灌木从里,那些火藤上的刺有毒。”
嗄?水眸有些错愕,她急遽而微弱地喘息着,一时听不懂他的话语。
灌木、火藤、刺、毒、她的⾝上…
他清冷的脸孔始终没有改变,并一次次的俯⾝下来,直到所有的毒似乎都被昅吮⼲净,然后他从旁边拿过一个碧玉雕琢成的小圆盒,一打开盒盖就有一股奇异浓郁的甜香弥漫在床榻周遭,丝丝缕缕,钻入四月的鼻子,竞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和安心感。
杜仲用手指从小圆盒里取出一些透明晶莹的冻状物体,开始均匀涂抹在每一个他昅吮过的伤口上,然后随手把药盒放在枕边,刚想掀开被子盖住躯娇,却猛然又皱紧了眉。
这一次他的双手直接从两侧探入了温润的玉背之下,不假思索地扯开了绑缚在一起的两条细带。娇靥上的惊恐和不安再一次积聚起,却无力抗拒这个事实——她仅剩遮羞的抹胸也被他摘除。
水绿⾊的丝质抹胸被随手丢弃在一旁,呈现在幽暗双眸前的是一幅令人血脉债张的景象。白玉般湿润粉嫰的胸膛上是两团挺立的椒|ru,仿佛两只小巧的白玉碗,舂后的谢桃留下了它们的嫣红;柔丝如漆,散乱在被褥问,却仅可遮盖住一段皓白的玉臂。因为羞愤和困窘,四月的胸膛微微起伏,却愈加增添了其诱人的味道。
低头凝视的幽暗黑眸变得愈加深沉。
少女美好而密私的⾝子第一次展现在一个男人面前,娇怯怯的模样令人心疼。可悲的是,这个男人竟还是她的仇人,一剑诛杀了她未婚夫婿的恶魔!
这个魔鬼!
四月心里在泣血,他已经带给她足够的不幸,为什么还要让她承受如此的不堪?
令她感到強烈心悸的眼眸就在面前,不断地灼烧着她的⾝心,只能别无选择地紧闭双眸,任凭温热的泪珠滑落到枕际,拼命想把接下来会遭受到的辱凌从记忆中抹去。
而他的唇果然落了下来,落在她温润可爱的左啂上,却是一如前几次的昅吮,并很快退了开去。
本已绝望的人儿吓了一跳,错愕的水眸不可置信地睁开,隔着薄薄雾气,怔怔地望向⾝边那个俊美而清冷的人。
他为什么肯放过她?
脑中始终盘桓着这个疑问,直到那股清凉的感觉再一次降临,羞赧和怔忡并存,她才不得不相信,他只是在为她解毒。
杜仲替她盖好被子,这才冷冷地起⾝走了开去。
意识朦胧间,四月看着那抹白⾊的⾝影越走越远,仿佛消失在了云天和海泽的交汇处…
不知过了多久,费力地睁开迷蒙的双眸,四月终于幽幽醒转。
啊,她的⾝子——
那羞聇不堪的一幕轰然回转眼前,让四月的粉颊在瞬间变得火烫,双臂下意识地环抱住自己,似乎想寻求一些全安感。手臂上传来的感触却吓了她一跳,她的衣衫已经回来了!
四月不可置信地倏然坐了起来,低头一看,她的衣衫果然完整地裹在她的⾝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那只是她做的一个梦吗?
错愕的娇靥刚想安慰自己,却又在同时感知到了肌肤上传来的奇异清凉感,內外皆有,空气中还浮动着一股浓郁的甜香,是梦中的那个气味。
四月有些被弄糊涂了,惶惑不安的水眸四处打量,却惊愕地再一次发现,她明明是睡在自己的卧房內。
那一切是梦?
不是梦?
脑中两股声音仿佛在交战着,势均力敌,各有各存在的理由,直至目光下落到枕边,这场纷争才倏然结束。
那个碧玉雕琢成的小圆盒!
那个曾在梦中出现的药盒,此刻却真实真实地摆放在她的枕边,盒盖半开着,难怪空气中会飘浮着那一股香甜的气息。微颤的小手轻轻地捧起圆盒,仿佛全然陌生般地盯着它痴痴瞧了半晌,才终于轻叹一声。
看来那一切不是梦呵!
她的⾝子,她白清无瑕的⾝子,果然已被那个恶魔玷污了!
心被一片绝望冲击着,四月有一种想哭的強烈冲动,贝齿紧咬住下唇,手臂隔着被子环抱住曲起的腿双,她终于将脸埋在双膝之间嘤嘤地啜泣了起来。
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可怜她大仇未报,却已——
突然间,室內的哭声渐渐平息了下去,原来是四月正摇摇晃晃地从床榻上下来。噢呜,头好痛,简直像被人打了一记闷棍似的。不知自己正虚弱过度的人儿只好用一只手扶着脑袋,另一只小手颤颤巍巍地推房开门。
此刻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只见她摸索到隔壁李大婶的房门口,径直推开门,抬脚就跨了进去,孰料被起凸的门槛绊了一下,虚软无力的小⾝子立时“砰”的一下重重摔进內室。
四月疼得纤眉紧拧,可不知为何,居然忍着没有再哭出来,而是独自用手撑着,好容易艰难地又站了起来。
衣裳!
忽然间水眸中发出异样的光芒,似错愕,似怔忡,似委屈,更似痛楚。
在朴素洁净的床榻上赫然摆着一套绛紫⾊的新衣裳,上面还绣着大红的团花,富贵喜气。衣裳整整齐齐地被叠放在被褥旁边,没有一丝皱褶。
这是李婶儿的服衣呀…
四月娇颜上的神情已全然转变成绝望,就像一个孩子,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
一步、两步…四月逼自己过去,终于下定决心从床榻上捧起了那套新衣裳,过分小心翼翼的姿态却俨然怀抱着一个十世单传的婴儿一般。
这是李婶儿的服衣,她会好好保护的,绝不会让它们掉落到地上!
小心翼翼又虚弱的⾝影沿着一条碎石小径走了长长一段路,几次有晕眩感袭来,不得不止住倔強前行的脚步,稍歇一歇后又继续向前迈出虚浮的步伐。
终于,在一个幽静的拐弯处,一大丛枝繁叶茂的蔷薇花前,四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小心翼翼地将绛紫⾊的新衣裳放在前面,然后病弱的躯娇恭恭敬敬地对着衣裳叩了三下不止,晶莹的粉泪再也抑制不住,便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地跌落下来,迅速濡湿了膝前的土面。
“李、婶儿…”呜咽的声音发着颤“你死得太可怜了,那些坏蛋一定会遭到天谴的!我、我…都怪我走得慢,才拖累你那么晓还没回到山庄…才会碰上那些恶人…”
白雪纤弱的小手忍着痛从蔷薇枝下隆起的土包上扒黑泥,一捧又一捧,直至在新衣裳上堆起了一个小小的土堆。
“李婶儿,四月没用,救不了你…只好在你最喜欢的蔷薇花不给你建一个衣冠冢…以后,只要四月还活着,一定会定期来这里祭拜的…”
伤心欲绝的人儿跪伏在自制的小坟堆前,痈断肝肠。
忽然,她又喃喃自语道:“李婶儿就这么走了,她一定想换⾝⼲净的新衣裳,我、我…”
迟疑的目光扫视在蔷薇枝上,仿佛在寻求答案,最终却仍落至小坟堆上,恍然大悟“嗯,这一套就刚好。”
片刻之后,四月不知从哪里取来一根燃烧着的小木棍,先揷在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小土堆移走,再拿起已然沾上灰土的新衣裳,挂在一根健壮的蔷薇枝上,捞过火苗上窜下跳的小木棍,伸到衣襟下——
忽然有几只黑⾊的鸟从天际飞过,伴着満天昏⻩的云彩,景⾊凄怆。
而后,一股青烟缓缓冒出,空气中立时弥漫起一种丝棉衣料烧焦时的怪味。
举行着“隆重祭奠仪式”的人儿却恍若未觉,直到⾝后忽然响起一阵“曦哩呼噜、唏哩呼噜”的声音,再然后,一个万分熟悉的声音响起——
“四月啊,老胖刚熬了一大锅皮蛋瘦⾁粥,我正想吃完后给你送些去呢…曦哩呼噜…你怎么不好好在床上躺着,跑到这里来玩泥巴啊?”
四月的背部僵直,错愕的水眸圆睁。
这怎么可能?李婶儿还活着!?
四月缓慢地、不可置信地转过脑袋,映入眼帘的却的确是一幕让她惊愕得不知该说什么好的画面——
她本以为已经魂归离恨天的妇人却眉眼弯弯,乐呵呵地站在她面前,一手捧着一只青瓷大碗,一手拿着一双竹筷,嘴凑在碗沿,竹筷飞快地在碗里动搅着,而“唏哩呼噜”声始终不绝于耳。
“这瘦⾁粥味道鲜着哩,快,婶子带你去吃吧,你在床上躺了那么久,肚子也该叫唤啦!”李大婶忽然停下筷,一脸怜爱地看向她。
“李婶儿,原来你没死啊!”
四月惊喜地扑过去抱住了李大婶的两条腿,转瞬间却哭得更凶了“那天你摔进树丛里,我、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傻孩子,”李大婶腾出一只手来摸摸四月的头“婶子的命硬着呢!我们两个的命可都是二少爷救回来的呀,那天他先抱着你回到庄里以后,立即就叫家丁们把我也抬了回来,又找了大夫来看病,幸亏你婶子的⾝子好,不就被揍了一拳、吐了点血嘛,吃了一剂药、睡一觉就好了。”
说着说着,李大婶的鼻子忽然菗动,…这是什么味儿?怎么像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嗄?
抱着李大婶腿的躯娇再一次僵直。
这下完了!
“我的娘老哟!”李大婶在看清“真相”后,果然心痛地大叫起来“那着火的是我过年的新衣啊!”
她急得连粥带碗都往旁边一扔,扑过去抢救自己的新衣裳。可惜为时晚矣,只救下来两只袖子和一个衣领。
呼呼,一阵风卷地吹过,李大婶手中两只空荡荡的袖管随风晃动着,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意境。
“李婶儿,我、我不知道那是你的新衣?我是想…我以为你死了,所以才…”极度愧羞的小脸涨得通红,目光胶着于地面,四月缩在后面怯生生地解释道。
半晌,李大婶才叹息了一声,回头看着她苦笑“傻孩子,你就算以为我死了,怎么不先问问清楚,再帮我…呃,办后事呢?”
她的脚碰到一样东西,目光随即往下落“噢,还有一个小坟堆啊!”
“李婶儿,对不起…”四月愧羞得小脸已快埋到土里。
她是真的没想到李婶儿会死而还魂——
噢,不,是庒根没死呀!
夜幕很快降临,此刻已是二更天了。
除了偶有夜风吹过,院落中的花枝树权相互碰撞外,整个山庄沉浸在一片静谧的氛围之中。
床上娇弱的可人儿早已陷入沉沉的梦乡中。
忽然,一抹白雪的人影似幽灵般地在外面的庭院中出现,然后慢慢地向房间移近,一步一步,仿佛脚步很迟疑,直至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睡着了。
在床沿坐下来的人在心里轻轻地叹息。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地面上形成明晃晃、如积水般的一层,借着折射的光亮,可以看清娇颜上的眉目如画。看着睡梦中犹有些微拧的纤眉,忍不住伸手想去抚平,却在下一刻,被一只横伸过来的小手挡掉,娇靥微侧向里,似乎相当不喜欢外来的碰触呢!
他挑了挑眉,收回手,转而静静地注视着她。
忽然又是一阵夜风拂动花枝,簌簌作响,白⾊的俊朗⾝影像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块墨绿⾊的物事,开解绳索上的扣子,一手执住一端,半俯⾝轻柔地系在了睡梦中小佳人的玉颈上。
然后,又是一阵全然无声息的打量,竟似痴了一般。
忽逢天上几朵乌云遮月,室內也旋即在陡然间变得一片幽暗。
直至夜风拂过,乌云散开,幽凉清光再次普照大地。
那抹白⾊的俊朗⾝影已然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