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鹤率先一步从飞舟上走下,在他的⾝后跟着四人,一人是先前说话的少女小书,她⾝边的是一个看上去颇为沉默的男子。而剩下的两人,则是曾经出现在魔界的清和轻扬。
看到清风和轻扬,秦墨微楞,没想到他在五年之后竟然再次遇到了这两个人。
清风显然也看到了秦墨,她目光一闪,冰冷无波的心湖颤了一下,她记得秦墨,林子峥就是死在了这个人的怀里。想到林子峥,她心头微痛,周⾝的气息再度低沉了下来。
几人寒暄了片刻,林源和静空四人念了几遍往生咒才超度了此处过于密集的怨灵。
林源四人来万山镇是为了与其他门派的弟子集中后一起前往碧空界。可现在的万山镇显然是不能再住人了,待广鹤传讯给其他人之后,便与他们一起乘着飞舟离开了此处。
秦墨一众人并没有离开太远,而是滞留在了万山镇附近的荒野之中。
待他们定安下来时,天已经黑了。
秋风乍起,吹起一地落叶,几人坐在荒草之上,并没有开口说话,经历了万山镇的事情之后,众人的心中不免都有些沉重。
林源坐在地上,目光偷偷地瞥向了不远处的秦墨。此时秦墨双眼紧闭,似乎是在打坐,就这么看着,林源忽然想起了他五年前初来此处的光景。
五年前,他明明正在和坠入了魔道的大师兄在打斗,可是下一瞬,一个黑洞凭空出现,正是这个黑洞将他带到了这个奇怪的世界。
林源眼帘低垂,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与他熟知的那个世界完全不同,就连大师兄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不可否认,见到这样的秦墨,他心中警惕,却又多了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喜悦,当年大师兄因为他而坠入魔道,他心中一直是愧疚的。
见此刻气氛安静地诡异,小书皱了皱眉,一扬手,一个只有手掌大小的府邸出现在了她的手心中。摸了摸府邸,小书手心一翻,向着空中一抛。
那府邸遇风而涨,只须臾便变成了正常的大小。小书眉眼弯弯,说道:“这是爹爹为我炼制的府邸,可以住下两个人。”
这么说着,她上前拉过清风,笑道:“清风姐姐和我一起去休息吧,留这些臭男人在这里守夜。”
被小书拉着,清风并没有拒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林源。她心知自己并不是一个三心二意的人,可每每她心中想着林子峥的时候,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落在了林源的⾝上。
清风抿了抿唇,快步随着小书向着府邸之中走去。在场的人都是神经耝壮的男人,自然没人发现她的异常。
修真者夜晚不用觉睡也行,但除了闭关修炼或专心升级的苦修之外,一般大门派的弟子夜间过的都十分舒适,说是⾼床软枕也不为过。
唯二的女子入进府邸之后,一时更加寂静起来。
“噼噼啪啪”或许是此处木柴有些湿润的原因,火焰燃烧时发出一声声清脆的爆破声。在寂静的深夜中,这声音越发的清晰起来,可是此处的几人都已经听不到了,因为他们已经睡着了。
一阵薄雾在空旷的荒野上慢慢弥漫开来,那雾越来越浓,最后竟将央中的火光都完全遮掩住了。细碎的沙沙声从远处传来。
就在这时,林源忽然睁开了眼。与往曰不同,此刻的他黝黑的双瞳中一片暗沉之⾊。在他睁开眼的一瞬间,他的头发寸寸变白,就像是在瞬间染上了一层银霜。
他先是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目光黑沉无比,似乎是被他的目光所惊到,暗处的东西抖动了一下,细碎的声响顿时消失不见。
他站起⾝,快步向着秦墨的方向走去,待他走进秦墨⾝边的时候,却又猛地顿住,只呆呆地看着双眼紧闭的秦墨。
秦墨此刻在做一个梦,一个十分繁杂的梦。
只有十岁的林子峥站在他的⾝边,嘴角弯弯,右边脸颊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小酒窝,只听他坚定地说道:“最喜欢大师兄了。”
时光飞逝,十五岁的林子峥站在远处,看着他被正道修士围攻,嘴角勾起:“大师兄,你怎么不明白呢?整个世界只有我会无条件地站在你⾝边。”
镜头一转,他被林子峥庒在地下的石床之上,林子峥在他的唇边落下一个轻吻,低声喃喃道:“大师兄,我爱你。”
镜头的最后,是一片血红,那是林子峥的血,他气息奄奄地躺在地上,脸上却带着満足的笑容,轻声说道:“大师兄,对不起。”
秦墨耝喘了一口气,猛地睁开了眼,林源正蹲在他的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看着林源脸上那双熟悉的丹凤眼,秦墨瞳孔一缩,反手握住林源的胳膊,叫道:“林子峥。”
林源呆愣了一瞬,心中辗转过万千念头,面上却不动声⾊,笑道:“秦墨道友,你认错人了。”
看着林源脸上的笑容,秦墨慢慢松开了手,这个人不是林子峥,若是林子峥,他定不会如此对他。秦墨先前看得分明,这林源初见他时,眼中充満了警惕。
想到此处,秦墨愣住,即使林子峥对他做了那种事,他心底也是相信着他的。
看着秦墨松开手,林源目光一闪,随即眉头微蹙,有些犹豫地说道:“秦墨道友,你似乎有心魔。”
心魔,秦墨心中慢慢咀嚼着着两个字,他有心魔,他自己是知道的。在晴明岛碎丹凝婴之时,心魔就曾出现过一次,若不是苍叔一直在他的⾝边,或许此刻已经没有他了。
秦墨修长的手指握紧,或许是当初林子峥死的太过惨烈了些,才让他滋生出了心魔。
见秦墨面上的表情不变,依旧冷淡的模样,林源的心中却十分的焦急。当年大师兄在比武时输给了他,滋生出了心魔,之后更是被小师妹的事情刺激地彻底坠入了魔道。
林源也顾不得许多,伸手拉住秦墨的手,语气决然而坚定:“不要怕,我会帮你的。”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握住秦墨手的那一刹那,他的识海中猛地痛了一下。
点点月光落在林源的⾝上,更衬得他光华如玉,若是女子,或许早就失了心。
而秦墨则是微微皱了皱眉,心中疑惑,他刚刚有说自己在害怕吗?不着痕迹地挣开林源的桎梏,秦墨轻轻地“恩”了一声,目光四顾。
周围的雾越来越浓了。
“叮当…叮当…”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在此刻的环境中显得无比诡异。
秦墨和林源的⾝体同时一震,目光警惕地看向前方。
从浓雾中走出一只黑⾊的幼犬,它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青铜⾊的小铃铛,先前的声音正是从铃铛中发出来的,正眨巴着亮闪闪的双眼看着他们两人。
秦墨和林源却没有因为它可爱的外表而放松警惕,在修真界不存在真正可爱没有危险的动物。
“那是梦魇。”
秦墨转头看去,便见到轻扬从一旁走来,即使深处浓雾中,他的动作依旧不急不缓。
察觉到秦墨在看他,轻扬嘴角微弯,说道:“异兽志中记载,梦魇无形,每每都以犬形出现,在它出现的时候,必会有浓雾产生。”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因为我的眼睛…所以我其他的感官异常敏锐,先前薄雾出现时就察觉到了异常,没想到真的是梦魇。”
“现在怎么办?抓住那只梦魇?”林源回首看了一眼⾝后的几人,他们面上安详,脸上的表情十分悦愉,显然是在做着什么美梦。
“没有其他办法,梦魇无形,根本抓不住。只能希望广鹤师叔他们自己醒来。”轻扬摇了头摇。
雾越来越浓,伸手不见五指,在一片白⾊的空间中只能看到梦魇那双黑亮的双眸,气氛诡异的安静。
秦墨摸了摸自己的衣袖,看了一眼⾝旁面⾊焦急的两人,神识慢慢向着梦魇的⾝边探去,在到达它⾝后的时候化作一柄细剑向着它的⾝上斩去。梦魇无形,神识也无形,或许真的能伤到它也不一定。
浓郁的雾气中,只能隐约看到空气一震,随即梦魇口中发出一声尖细的叫声。
秦墨抓着衣袖的手松了下来,看来是成功了。
可随即他面⾊一白,手指颤了颤,他的神识被人攻击了。秦墨看着梦魇的方向定定地开口道:“那里有人。”
听到这话,林源和轻扬两人都是一脸的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