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府政联军山东泰安等地集结时候,南方府政各省也陆续出兵,除了宋舟南六省军队,让北方联军关注就是两广桂军和粤军。
这些南方兵都不好惹,打起仗来狠得要命。
之前北方刚宣布立独时,楼大帅手下军队和司马大总统手底下几个师,都和两广军队遇上过,那时郑大炮还没被彻底架空,手中还有一些权力,那几场遭遇战让许多老兵记忆犹。
“tnnd,又是那帮南蛮子。”一个面容端正,左耳却少了一块⾁老兵狠狠菗了一口烟“老子耳朵上这块⾁就是让一个南蛮子给咬掉!不怕和那帮人打枪轰炮,就怕和他们⾁搏,他们用损招。”
“可真是。”另一个北六省老兵蹲地上,正挖着一盒⾁罐头,一边大口吃着,一边附和“他们下手贼狠,专挑那些个地方。”说着,把勺子揷-罐头盒里,手指向前一戳,恰好戳了一个兵部裆“知道不?一爪子下去,你小子就甭想娶媳妇了!”
兵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一并腿,手往下一护,几个老兵哄堂大笑,弄得那个兵面红耳赤。
老兵仔细刮⼲净了罐头盒里每一个角落,直到一点⾁沫都不剩,才咂咂嘴,把盒子放到一旁空了箱子里“要我说,咱们少帅立独旅里,那真是上辈子烧了⾼香。瞧瞧这⾝军装,这⾁罐头,还有这个,”老兵抓起了放一旁步枪“正宗德国货!不说山东兵,就连那些河北兵看到了不是也眼睛发直吗?”
“当兵扛枪,就是个卖命买卖,搁以前,咱们打仗不怕死就怕残!死了家里娘老还有抚恤金。要是残了,遣散费花光了就等着要饭吧。”
“是啊,我一个老弟兄,原本一个壮实得像牛一样汉子,回家不到半年就死了。说是病死,谁不知道是不愿意拖累家里,自己…”老兵说不下去了,低下头,连站一旁兵也感受到了这些老兵悲伤,他想说些什么,张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现可好了。”老兵突然抬起头,搓了一把脸“就算是残了,伤了,也照样有个地方能给咱们⼲活。”
“是啊。”另一个老兵接口道:“知道刘疙瘩吗?”
“就是以前那个扛机枪?”
“就是他。満洲里他伤了一条胳膊,这老小子还娘们似哭天抹泪,说后半辈子没指望了,不如当初一颗手榴弹结果了自己,还能拖上几个老⽑子。现呢?”老兵嘿嘿笑了两声“咱少帅农场里⼲了几个月活,听说婆娘都能说上了。”
“是少帅媳妇农场。”
“媳妇都是少帅,旁还能掰扯开?你说啊,这个…”
老兵们话越说越偏,开始満嘴跑火车,话题也渐渐朝儿童不宜方向开去,听得一旁兵面红耳赤,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直到⾝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连长过来巡视了。老兵们这才住口,齐刷刷站起⾝,⾝板挺得那叫一个笔直,军装军容那叫一个整洁,看得兵一愣一愣。
这还是刚才那几个人吗?还是说他刚才是头晕做梦呢?
实际上,正如这几个北六省老兵说,凡事就怕对比。山东兵倒还罢了,毕竟离得远,但河北本就与察哈尔和热河接壤,冀军原本还仗着自己是大总统嫡系,有些看不起这些地方兵,真同北六省大兵接触下来,就没有眼不红。
“你说这叫什么事。”一个冀军一边咬着⼲粮,一边抱怨道:“咱们可是大总统嫡系,却样样比不上那群北六省,这吃穿不说,就连手里这枪,人家用德国货,咱们呢?”
“少说两句吧。”另一个冀军朝说话大兵使了个眼⾊,又转头四处瞅瞅,见没旁人,从怀里掏出了一盒⾁罐头。
刚刚抱怨大兵立刻不抱怨,双眼发亮看着他手里罐头,咽了一口口水,”这可是好东西,从哪弄来?”
“我一个叔伯兄弟那边当兵,”说话间,拿着罐头大兵掏出随⾝刺刀启开了罐头,顿时口水也下来了,虽然大总统从不亏待嫡系,可上头军官照样吃空饷喝兵血,原本十二块饷银,到手还不足七块,后勤军需官各个肥得流油,下边大兵却只能啃硬⼲粮。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还想吃⾁?美得你!
以前他们也不乎这些,毕竟大家都一样。如今看到北六省军队,这差距就太明显了。
人家吃⾁,他们啃硬⼲粮,人家穿着军装和千层底布鞋,老兵还有胶底,他们大部分还穿草鞋!人家拿着正宗德国货,他们用还是老套筒和汉阳造。虽说鲁军比起他们还不如,可看着北六省这些兵整天鼻孔朝天他们面前晃悠,不憋气才怪!
罐头启开,两个大兵也顾不得其他,直接用刺刀切开,用手抓起来就吃。
“这味儿可真不错!”拿来罐头大兵一边吃着,一边说道:“想当初我那叔伯兄弟还是逃荒逃去热河,一家子就剩他们兄弟两个,实没办法才去当了兵,逢年过节还要我周济,如今我想吃盒罐头还得去找他!”
“你可别抱怨了。”另一个大兵说道:“你还有个叔伯兄弟,我呢?要我说,与其大总统手底下⼲,还真不如去投了楼大帅!这给谁扛枪不是卖命?”
拿来罐头大兵连忙捂住了他嘴“你不要命了?当心你脑袋。”
“怕什么?”说话大兵拉开他手“又不是我一个人说,我昨天还听到二班那个机枪手和他副射手嘀咕呢,他也有亲戚北六省军队里,还是楼少帅立独旅!那才真是嫡系中嫡系,你是没看着,那吃穿用,甭说德国步枪,连德国重炮都有!而且,还有…”
大兵凑近了另一个人耳边,手挡着庒低了声音“我还听说了,他们伤了有医院有好药,死了抚恤金是这个数,”说着比划了一下手指头“就算是残了,也不用回家去要饭,听说楼少帅媳妇办了个什么农场,还有好几家工厂,都给活⼲。”
“这是真?”
“我还能骗你?我可是听得真真!”
两个河北兵都不说话了,眼中却同时闪过了一抹亮光,转头望向不远处北六省军队驻地,要不⼲脆…
同样內容对话正以不同形式冀军和鲁军中传播,一股奇怪气氛开始北方联军中蔓延。底层军官早有所察觉,奇怪是他们刻意将这件事隐瞒了,以至于自团长往上没有任何一个⾼层军官发现端倪。
直到有一天,冀军一个巡营班少了一半人,而北六省第十师一个营长,看到手下连长带来几个穿着冀军军装大兵,脑袋嗡一声,大了。
营长不敢自己做主,立刻上报,团长脑袋也大了,只得去找旅长,旅长反应好些,脑袋没大,可下巴掉地上了。扶起下巴,旅长立刻去找了师长。
“逃兵?”第十师师长戴晓忠正看着挂墙上地图,听到手下旅长汇报,诧异问道:“还是半个班逃兵?”
“是。”旅长咽了口唾沫“说是趁着巡营时候偷跑过来,连枪都带来了。嚷嚷着要投了大帅。”
师长戴晓忠听得张口结舌,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门外有人报告说第十一师杜师长请他过去,有事商量。
“什么事?”戴晓忠推开门“我这忙着呢!”
那个来传讯副官瞅瞅站营房外几个冀军“报告,和他们一样!”
“什么?”
“昨夜,一队鲁军趁夜潜入了我师驻地,还带了一挺机枪。”
戴晓忠:“…”合着他这还不算什么,跑老杜那里去才是真英雄!
想到这里,第十师师长戴晓忠脑子里不由得冒出了一个念头,他这是步枪,老杜那里是机枪,少帅那里该不会把炮拖去吧?
事实上,戴师长多虑了,没谁有能耐拖着炮当逃兵,只不过比起第十师和第十一师属于溜号性质投奔,立独旅驻地外边站着成建制两个班,一个班冀军和一个班鲁军。
人⾼马大山东兵和人⾼马大河北兵,再加上同样人⾼马大东北兵,整个一三足鼎立态势。
若是不清楚內情,八成以为这不是挑衅就是比武,可实际上这两个班都跑出来投奔立独旅。
“我们是真心想要投奔来。”其中一个班长说道:“求楼少帅收下我们吧!”
“求少帅收留!”比起冀军班长,鲁军班长加直接“咱们那边实是活不下去了,军饷被克扣,是连⼲都见不着一顿,顿顿稀粥不说,碗底都能照出人影来!这当兵拼命,没等上场战,兄弟们就得活活饿死了!”
这些鲁军和冀军堵门口到底不是事,哨兵立刻向上面报告,楼少帅看看聚屋子里几个团长,几个团长也眼巴巴瞅着他。
“少帅,反正他们也是偷跑,这责任不咱们。”
“是啊,我去看了一眼,打头几个都是人⾼马大一⾝腱子⾁,可都是好兵。”
“收下他们,咱们不出声,谁也抓不着把柄!”
“早几年,不都这么⼲?”
楼少帅负手站着,一直没有说话,几个团长争犟了半天,结果发现正主一个字都没吐,全都闭上了嘴。
“少帅,您倒是说句话?”
“旅座?”
终于,楼少帅开口了“带他们进营。”
“是!”
几个团长顿时喜笑颜开,立独旅有三分之二都是兵,来投奔这些冀军和鲁军一看就是老兵,放到哪里都是宝贝疙瘩,他们还真担心少帅会把他们送回去,一旦送回去,这些人马上就得人头落地!
这下好了,少帅还是很通情达理嘛。
来投奔两个班被一个年轻军官带进了立独旅驻地,旁没说,先给每人发了两个馒头一盒⾁罐头,一大碗热汤。
“以后都是自己兄弟了。”季副官这次也跟楼少帅来了山东,李谨言⾝边时间长了,对于如何“温暖人心”做起来是驾轻就熟“先凑合着吃点,怎么安排兄弟们还得等少帅决定。”
“哎!”二十几个大兵答应了,也顾不得其他,狼呑虎咽就开始吃起来,几个吃得急了,被噎得直抻脖子,猛灌了一大口热汤才好了不少。
季副官又吩咐后勤官给他们每人送来一⾝军装,不管怎么说,人留下服衣就得换了。
等他去向楼少帅汇报,只见楼少帅面前摆着两只大木箱子,这是李谨言和午餐⾁罐头一起送来,箱子都上了锁,也贴了封条,还附带了一封信,说是必须交给少帅。
“少帅!”
“恩。”楼少帅点点头,示意季副官和另外一个副官将其中一个箱子封条揭开,锁也打开,两个副官照做了,等箱盖一开,顿时被箱子里白花花大洋晃花了眼睛。
“少帅,这是?”
“大洋。”
两个副官:“…”他们知道是大洋,关键是,言少爷往前线送⾁罐头就算了,送大洋⼲嘛?
事实上,李谨言送这两箱大洋纯粹是突然奇想,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后世电视剧里不是经常有某某长官要下属去打硬仗时候,摆出一箱子大洋用以激励士气吗?何况楼少帅此次同德国人谈借款事情,某些环节也需要打点吧?
谁说洋人就不懂收-贿-受-贿-那一套了?否则曰本西门子事件是怎么来?
这事既然是他提出,各个环节他就必须要事先做好考虑。由于楼少帅走得太急,李谨言一时之间也凑不出那么多现钱,直到罐头厂建成,约翰结了上次货款,同时法国一家洋行也对家化厂口红与腮红产生了趣兴,下了一笔订单,李谨言手头资金才周转过来。
两箱大洋,再加上两张汇丰行银和渣打行银本票,李谨言掏钱时候着实⾁疼,但想到今后能从德国人那里坑来,李三少安慰自己,这些前期投资是必须,也是值得!今后都能赚回来!
李谨言本意是想楼少帅用这些钱去打通一些关节,或者是借款过程中做些有利于己方手脚,不想和德国人谈判之前,这些钱却有了其他用途。
买人。
只是几个人,或许鲁军和冀军还不会追究,可成建制跑,谁遇到都得上火。楼少帅收下人同时,开展了银圆攻势。
人是自己跑来,他收下。总不能让友军白白吃亏,钱给你。当然,给不会太多,一个人两个大洋,包括他们带走武器和穿走军装,也都送回去。
鲁军和冀军一下子没了声音,这事无论怎么看自己都不吃亏。白花花大洋不是假,再加上枪都给送了回来,只要有钱有枪,兵再招就是了。何况这些兵没了,瞒着上头还能吃一段时间空饷,何乐而不为?
于是,这次逃兵事件不了了之,清点一下跑到北六省军队中大兵,合起来能组成近两个排,其中有一多半都是老兵,虽然⾝上还带着些不好习气,可只要操练过,让他们吃饱,有足够饷银,就不怕他们起二心。
跑了一次,再跑第二次?还是丢下这么丰厚饷银和这么好待遇?脑袋被驴踢了才⼲!
无论北六省还是冀鲁军队,都只当这此逃兵事件是个例,没谁能想到,这口子撕开就堵不上了,不只小鱼小虾开始跑,连大鱼就开始往外游。
第一天
某哨兵:“报告营长,今夜营外来了一个班!”
某营长:“带进来!”
第二天
某营长:“报告团座,哨兵带回来一个排!”
某团长:“收了。”
第三天
某团长:“报告旅座,外边来了半个营。”
某旅长:“收…等等,半个营?!”
某团长:”是!“
某旅长:“等等,我得问问师座,咱们少帅手里还有钱没有。”
某团长:“…”就这样,南北联军尚未开打时,北方联军內部进行了一次史无前例大-串-联,北六省军队充实兵员,冀鲁军官忙着钱赚,大家当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等到事情告一段落,楼少帅也把李谨言送来两箱大洋花得七七八八,冀军和鲁军上层军官们一巡视军队,傻眼了。
鲁军还算好,毕竟大部分官兵家山东,就算羡慕北六省军队,也未必全都愿意跟着他们走。冀军就有些火烧眉⽑了,增援到泰安一个师,光是营以下军官就跑了一半!就算他们再招兵,没军官架子也搭不起来啊!
军官们也不想着钱赚了,赶紧把口子堵上才是要紧,可不能再让人跑了,都跑光了,他们当光杆司令吗?
于此同时,南方军队也陆续开进山东,和北方军队比起来,南方联军还面临着另一个问题,方言。
当淮军遇到桂军,湘军碰上粤军,常常是鸡同鸭讲,就算是上层军官,没有“翻译”也常常是听不明白彼此说些什么。闹到后来,一些留过学军官,用曰语和英语,或者是德语才能沟通。
宋武也随军队抵达了山东,走下火车那一刻,无论是宋武,还是此刻正计划同德国人接触楼少帅,都不知道,整个华夏命运,即将从这一场战役,或者说是这一刻开始发生变化。
关北城李谨言正忙着整合手上资源,给楼少帅菗调资金时候,他才发现,虽然他手里厂子不少,农场规模也不断扩大,经营项目却有些杂乱。人终究精力有限,他必须做出取舍。
终,李谨言下定了决心,取得了楼大帅同意后,将皂厂和家化厂合并,陆怀德任总经理,李庆云任副总经理,并由楼大帅派人监管合并后家化厂财务,被服厂依旧由李秉负责,罐头厂总经理是北六省军工厂厂长杜维严表弟,姓冯。聘请冯经理时,李谨言并不知道他和杜维严关系,如今知道了,也并不妨碍两人共事,只有种世界很小感慨罢了。
将厂子大部分权力分出去,李谨言将多精力放了扩大农场经营上,家化厂和罐头厂原料还要依靠这个农场供应,西药厂也已经建成,楼大帅当初言明这家药厂交给李谨言管理,但他本人也清楚,现阶段,西药厂和罐头厂一样,必须首先供应北六省军队,价格方面肯定不能定得太⾼。
想到这里,李谨言就觉得自己当初某些想法实是简单得可笑,趴农场围栏上,看着骑马上兵哥巡视农场,除了鸡和猪,农场里也陆续开始养牛和养羊,一来农场耕地需要,二来可以丰富罐头厂罐头种类,一些当兵前是牧兵民哥,见到这些牛羊奋兴得双眼发光。
看着骑马上兵哥,和田里劳作俄国人,李谨言仰起头,看着头顶天空,也不知道楼少帅有没有同德国人接触,借款事情顺不顺利,德国人愿不愿意卖给他们矿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