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盛丰抵达青岛隔曰,展长青再度拜会了青岛总督瓦尔德克。他随⾝带去了五盒磺胺,总督府一直留到深夜才离开。第二天,德国远东舰队总指挥官冯·施佩被总督瓦尔德克请到了总督府。
“阁下,这是华夏人提出交换条件。”总督瓦尔德克指着放桌子上五盒磺胺“目是希望我们能借款事情上帮忙。”
南北府政山东打內战,德国人不可能不关注。理所当然,他们也发现了华夏军队一些不同寻常地方,只要有这种磺胺物药军队,伤员死亡率都很低。尤其是北六省军队伤员,除了战死或是受伤太过严重,几乎都能活下来。
“这几乎是不可能事情,只要伤口发炎,就会要了士兵命。”冯·施佩说道:“难道就是因为这种物药?”
“我已经核实过了。”瓦尔德克打开一盒磺胺,看着静静躺盒子里五支药剂“展并没有给我提供临床试验报告,他们军中不断康复伤员足以说明一切。”
“或许我们应该再谨慎一些。”
“但是留给我们时间并不多。”瓦尔德克说道:“阁下,北六省统治者楼盛丰因意外去世了,展一个星期后就要赶回去参加他葬礼。作为楼盛丰亲戚,他必须出席。一旦他回去,我们很难预料事情会如何发展。楼盛丰继承人楼逍是个接受过德意志军事教育,品质优秀年轻人。我相信,就算合同上签字不是他,终合同上一切条款也会得到实现。”
冯·施佩不再犹豫,为了德意志帝国士兵生命,他答应瓦尔德克,会和他一同劝说德华行银行长劳鲁士。虽然不是容克贵族,却同样有着显赫出⾝劳鲁士,想必会愿意为了帝国利益做出让步。
展长青没住旅馆,而是选择了一栋距离总督府只有八百米左右二层洋楼落脚,附近建筑都带有明显德意志建筑风格,不奢华,却厚重实用,
“回来了?”楼盛丰坐客厅里,面前茶几上放着几份报纸,他翻开手上一份德国人印刷出版报纸,指着上面一则消息说道:“看来老子还是很有名,我死了,德国人报纸上竟然也会刊登讣告。”
说完,哈哈大笑。
“大帅,这并不好笑。”展长青坐到一旁沙发上“我已经照你吩咐将磺胺交给瓦尔德克,从对方反应来看,这件事成功几率很⾼。我担心是,如果德国人据此研制出同样物药,那…”
“没什么好担心。”楼大帅摆摆手“等着看吧,就算他们研制出来了也会保密,不会随便对外张扬。从别人手里弄到好东西,你会蔵起来还是四处宣扬?”
除了德国,英吉利,法兰西,美利坚,大不了再加上个俄罗斯,药卖到哪里不能钱赚?而且,一旦德国得到了这种物药并且研制出配方,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不让配方落到对头手里,若真是这样,恐怕还帮了他们大忙。
“这倒也是。”展长青点点头“不过大帅,将借款金额提⾼到八千万马克,是不是太⾼了点?”
“不⾼,老子为了这笔钱连家底都掏出来了,不趁机多要点可就亏大发了。”楼盛丰笑呵呵笑道:“长青啊,你可得加把劲,我不是和你说了,沈泽平那条藤现就攥我儿子和儿媳妇手里?一个星期后老子就要出殡了,咱得把合同定下来,否则不只你有⿇烦,我⿇烦也不会小。”
展长青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才能表达出他此时悲愤心情,他⿇烦?他⿇烦还不是眼前这个好姐夫找?!
见展长青拉长脸,楼盛丰讪笑了两声,摸了摸光头,”你别生气,也体谅一下姐夫,我今年都五十八了,眼瞅着奔六十人,这次是运气好,才能提前揪出那几个和邢长庚通消息逃过一劫,下次呢?逍儿才二十,他媳妇小。倚老卖老,幼主可欺,我手下那帮人能服他们?不趁这次机会给他们提个醒,恐怕有些人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大帅,你…”
“这些话我也只能和你说,只要老天再给我十年,不,五年,我保证能将这份家业安安稳稳交到逍儿手里,可时不待我啊。”楼大帅没看展长青,只是自顾自说着:“逍儿是个手狠,跟着我创下这份家业老弟兄们也不容易,我也不想他们因为一时糊涂不得善终。等借款事情了结我就回去,过我手,总比…”
“大帅,”展长青打断了楼大帅话,这些话楼大帅能说,他却不能听“您⾝体硬朗,少帅军中颇有威望,言少爷也是个能⼲。现说这些都为时过早,毕竟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
“希望如此吧。”
关北城,大帅府
楼夫人孕吐突然之间好了,伴随而来是胃口大开。
厨子精心炖了鸡汤,将汤面上油花都撇得⼲⼲净净,只余下清亮汤底,下了面,添了点萝卜丁和葱花,连根⾁丝都没有,楼夫人一连吃了两碗。
李谨言一旁看得心惊,一下吃这么多,等下会不会再不舒服?
楼夫人放下筷子,用手绢擦了擦嘴,抬头看到李谨言表情,忍不住笑了“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娘,那个,你一下吃了这么多,没事吧?”
“我说你怎么这副表情,没事。”丫头把碗撤下去,楼夫人腰后放了一个垫子“当年怀逍儿时候,我吃得比这还多,这么大瓷碗,”楼夫人用双手比划了一下“我一顿能吃三碗。那个时候我还专门喜欢吃腌萝卜,好用醋泡得酸酸,那味道才慡口。”
李谨言只是听就觉得牙酸。不过楼夫人能吃进东西总归是好事。自从楼大帅出事之后,楼夫人心情一直不好,今天却一反常态,这让李谨言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想问,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难道直接说:“娘,你怎么突然心情变这么好?”这不是找揍吗?
楼夫人挥手让丫头都下去,屋子里只剩下她和李谨言两个人,执起茶壶亲自往李谨言面前茶盏里倒了一杯茶,浓郁茶香慢慢飘散“言儿,我听下边人说,药厂沈泽平找你⿇烦,还动了枪。原本逍儿是想杀了他,却被你拦住了?”
“娘,这事不妥?”
“没有,你做得很好。”楼夫人放下茶壶,语重心长对李谨言说道:“你是个明白孩子,有些人当杀,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有些人只能关不能杀,除非万不得已绝不能他脖子上架刀子。沈泽平跟大帅⾝边三十年,亲友故旧遍布北六省,就算他犯下滔天大罪,此刻也不能杀他。”
李谨言看向楼夫人“娘意思我明白,这些道理我知道。”其实沈泽平事情,李谨言真没太往心里去,不关乎民族大义,有什么过不去?再者说,有了沈泽平这一闹,他也看清了药厂里许多人,接下来该怎么办也能把握尺度了。
“孩子,忍字头上一把刀。有时候,比不是谁手中权力大,谁拳头够硬,而是比谁能忍。”楼夫人拉过李谨言手,将他拳头攥紧:“韩信舿-下之辱,勾践卧薪尝胆,苏武塞外牧羊,所凭借不过都是一个忍字。”
李谨言点头。
“不过,忍到了一定程度,也就不必再忍了。”楼夫人放开李谨言手“到真正动手时候,就要一击必杀,让你对手永无翻⾝之地。”
李谨言扪心自问,真到了那一天,他当真能毫不迟疑举起刀子或者拉开枪栓?真逼到那个份上,就算他不动手也不行吧?
“不过,”楼夫人话锋一转“这个沈泽平,也不像是大帅一去就冒出来挑刺人。”
“娘?”
“他既然被逍儿关起来了,你就不必再管了,不如趁机把先前跟着起哄人拾掇拾掇。”
李谨言有些尴尬,他以为楼夫人发现了他私下里让哑叔去查药厂车间主任和财务经理事情。不过楼夫人主动提起,他⼲脆把心里想法给说了出来:“娘,他们毕竟都是大帅安排,没有明摆错处我不好动手。”
“一朝天子一朝臣。”楼夫人冷笑一声“他楼盛丰不是被‘炸死’了吗?”
李谨言愕然看向楼夫人,这庒根不像是楼夫人会说话。猛然间,他脑海里涌起了一个念头,被烧焦尸体,楼夫人突然改态变度…难不成,大帅他没死?
可楼夫人是依据什么推测出来?
仔细回想这两天发生事情,好像是得知沈泽平对他发难,被楼少帅关起来后,楼夫人态度才开始转变。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越想越觉得头大,或者,他该去探一次监?
李谨言离开后,一个清秀丫头走进来,俯⾝楼夫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楼夫人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个‘死人’现十有八-九就长青那里。”
“夫人,这件事不告诉少帅和言少爷吗?”
“不必,让他们自己去查。”楼夫人说道:“沈泽平这个人我了解,就算他对言儿再不満,也不会这个时候挑事。他这么做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人事先和他通过气了。他来当这个出头椽子,可以直接牵扯出一批人来。只是还把长青给拉进去了,楼盛丰,等你回来…”
正青岛楼大帅突然感到后颈一阵发冷,怎么回事,又有谁“惦记”他?
总督瓦尔德克和远东舰队总指挥官冯施佩劝说下,德华行银行长劳鲁士终于松口了。展长青带着两名随员一起前往总督府,签订了借款合同。
借款合同主要內容为:借款总额为八千万德国马克,借款年利4厘,借款期限十五年。借款百分之六十将用来购买德国机械,借款期內,北六省远东西伯利亚发现任何矿蔵,德意志都拥有共同开采权。采矿所需设备均由款贷
行银代办,并按价收取百分之五佣金。另外,行银将从借款中菗取三百万马克作为酬金。
合同中还规定,借款与还款必须使用德国马克。
德国人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加上这一条,毕竟华夏借款合同大多是以白银和英镑作为单位,但总体看来,加不加这条都不会对己方产生什么影响,没有多做考虑便答应了。
合同分别用中,英,德三种语言拟定,由展长青和德华行银行长签字用印,青岛总府瓦尔德克和远东舰队总指挥作为见证人。
这份借款合同签订于民国四年,即公历1912年8月1,被后世称为《民四华德借款合同》。有趣是,华夏和德国后世史学家,都认为这份合同损害了本国利益,并为此争执了半个世纪。
华夏人认为,这份合同涉及到西伯利亚矿蔵,西伯利亚是华夏固有领土,这份合同明显犯侵了华夏主权和利益,是一份卖国合同。
德国人举出例子实际,1912年,他们借给了华夏人八千万真金白银,而十年后,当马克跌落到一百万才能兑换一美元时,华夏人还给他们几乎是一堆废纸!
当然,半个世纪时间还很遥远,现签订借款合同双方,都坚信是自己占了便宜。
合同签订当天,展长青便向德国洋行下了第一笔订单,包括价值三千万马克机床和成套工业设备,同时以每年为德方增加供应磺胺为条件,换取德国帮助北六省建造一座兵工厂,可以立独制造步枪,机枪,弹子和轻型火炮。兵工厂中生产设备全部由北六省出资向德国购买,德国将派遣技术人员协助建厂,此期间,德方人员薪资将全部由北六省支付。
只要有钱赚,德国人立刻将庚子条约抛到了脑后,况且北六省已经明显表示出了亲德倾向,既能钱赚,又能通过武装北六省军队给俄国和曰本人添堵,何乐而不为?
想必德皇陛下知道了也会十分⾼兴。
借款合同签订后,总府府举行了酒会,瓦尔德克总督⾼举酒杯“为了德华友谊!”
展长青也举起酒杯,脸上笑容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偷到了肥鸡狐狸。
北六省同德国人借款是秘密进行,展长青发回关北电报也只有四个字“事情已成”
电报送到楼少帅案头时,他正埋头处理政务,虽然楼少帅刚刚接手北六省府政,但能力和手腕样样不缺,使得之前有些不稳人心逐渐定安下来。
加上沈泽平事情已经私底下传开,只凭他向李谨言举枪,就足以定他一个造反罪名。但他至今仍被关牢里,性命无虞,可见楼少帅对大帅老臣还是眷顾。对于李谨言,众人也有了认知。这个言少爷做生意手腕一流,脑子也灵活,楼少帅肯为了他把跟了大帅三十年老臣给关起来,虽然没杀,但从无论谁求情都不放人来看,这楼家少夫人位置,他是坐稳稳。
向德国借款事情本就是李谨言出主意,接到电报,楼少帅当即让季副官去把李谨言从厂子里接回来。
季副官领命下去,楼少帅放下电报,拉开菗屉,里面放着热河长省戴国饶发给他密电,就昨天,驻扎热河第九师发生了一场兵变,师长孟复被戴国饶请去赴宴时,孟稠一个旅全都被围营房里下了枪。他手下三个团长有两个都当场反水,整场兵变,几乎刚开始就结束了。
“饶有常,肖咏武,你们要造反吗?!”孟稠被五花大绑带到第九师另外两个旅长面前,破口大骂:“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对老子下手?!”
饶旅长冷冷一笑:“姓孟,别装糊涂了,我看你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和孟复私下里⼲什么?你们想反了少帅去投司马君!”
“你少血口噴人!”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饶旅长拍了拍手,之前给饶旅长等人通风报信孟复副官穿过人群走了出来,将他之前听到话,所有人面前说了一遍,孟稠神情立刻变了。
饶旅长接着说道:“怎么样,姓孟,你还有什么话说?”
孟稠咬着牙:“成王败寇,老子无话可说。”
“就你还成王败寇?”肖旅长一旁嗤笑道:“你连做个寇资格都没有!”
孟稠被关押起来同时,戴长省府中孟复也被抓了起来,他带来护卫要么被打死,要么被枪指着束手就擒,戴国饶看着被绑起来孟复,冷笑道:“孟复,不是我姓戴做事狠毒,实是你自己找死,谁也救不了你。”
孟复没有说话,戴国饶一挥手:”带下去!等到后天,将他带到大帅灵堂前,血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