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h2>李谨言当真给楼夫人拉了一车香瓜回家，虽然香瓜北方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农场出产卖相格外好，不用切开就能闻到一股清香味。
“你怎么想起来种瓜？”楼夫人叉起一块送进嘴里“这东西虽然好吃，到底只是应季，还有西瓜，听说有经验老农才能种好。”
“地方那么大，光种粮食太可惜。”李谨言笑着说道：“再说罐头厂只做⾁罐头品种太单一，我想尝试着做些水果罐头，例如苹果，橘子，香瓜一类。”
“是吗？”楼夫人点点头，不再追问。厂子里事她很少过问，只是李谨言遇到⿇烦时才会指点几句，也大多是关于家世背景，姻亲好友一类，简单几句话却能帮到李谨言大忙。
往往是看着不起眼一个人，⾝家背景却能吓人一跳。就如刚从牢房里出来沈泽平沈老先生，跟随楼大帅起家府政
员官和军中大佬，他几乎都能说上话。亏得这位老先生没有生出异心，否则还真是不好办。
李谨言学不来楼夫人文雅，也不耐烦一小块一小块吃，擦⼲瓜皮上水，囫囵个啃，咔嚓咔嚓，跟个咬果子松鼠似。
楼夫人看得直笑，李谨言却莫名其妙，鼓着一边腮帮子，怎么了？
“娘，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楼夫人头摇，可看着李谨言吃瓜，还是忍不住乐。
李谨言：“…”楼少帅刚迈进客厅大门，就听到了楼夫人笑声。等他走到沙发前，楼夫人还是没停住笑。
“少帅，你回来了。”李谨言见到楼逍，忙招呼他“外边热吧？过来吃瓜。农场里摘，脆甜。”
楼少帅先向楼夫人问了安，坐到沙发上，拿起一个洗过香瓜，一声不吭咬了下去。看看楼少帅吃瓜样子，李谨言好像明白楼夫人为什么发笑了。
差不多吃相，放楼少帅⾝上会让人想到男人豪慡，他⾝上却会让人发笑？
李三少忧伤四十五角望天，同样是吃瓜，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吃过了瓜，回到房间，楼少帅脫下军装外套，李谨言才发现，他穿军装里衬衫几乎湿透了。
“少帅，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李谨言皱眉，走过去拿起搭衣架上军装上衣，布料不厚，透气性却不好，难怪了。
“没事。”楼少帅脫下衬衣，拿起⽑巾擦着⾝上汗，手臂和背部肌理随着他动作绷紧舒展，不夸张，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力量。
李谨言忍不住捏了捏自己胳膊，无奈只能叹气。
有些人，天生就是给人羡慕嫉妒恨。
正羡慕嫉妒恨中李三少，庒根没注意到楼少帅何时走到了自己⾝边，从他手里拿过军装上衣“怎么了？”
李谨言被吓了一跳，却还是开口问道：“少帅，你这⾝军装是谁做？”
“不知道。”楼少帅回答得⼲脆利落，见李谨言瞪眼睛，又补充了一句：“得问姜瑜林。”
“姜部长？”李谨言摸了摸下巴，虽然被服厂之前也做了几批军装，但样式和料子都是军队定，具体操作都由李秉负责，大多做是普通士兵穿军装，将官服还真没做几套。如今看来，这军装除了样式不怎么样，料子也同样不好。天气凉时候还好，天气一热，穿上不就是受罪吗？
难怪姜瑜林一个劲庒价呢，李谨言腹诽。
“想什么呢？”
“少帅，我给你换一⾝军装吧。”
“哦？”楼少帅挑起了一边眉⽑“怎么换？”
“从上到下，通通得换！”
李谨言走到桌边，拉开菗屉，取出纸笔，纸上画了起来。虽然画工实糟糕，但也能看出服衣大致样子，还一旁注上一些说明，包括武装带，军靴，军帽，甚至连手套都没忘记。
等他画完后抬起头，却见楼少帅正拿着他之前写好工业区计划翻看着。李谨言写好这份计划后，一直放菗屉里，刚刚取纸笔时候恰好被楼少帅看到了。李谨言本就打算找楼少帅商量这件事，⼲脆也不出声，等他看完了再说。
楼少帅一页一页翻看着，手上动作越来越慢，表情也越来越严肃，等他看完后一页，李谨言迫不及待问道；”少帅，你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
“异想天开。”
“…”要不要这么打击他？
李三少郁闷了，楼少帅却一把搂住他腰，狠狠他嘴边亲了一下“这种异想天开，很好。”
李谨言：”…”原来楼少帅不只少言寡语，说话还喜欢大喘气？
“你怎么想到？”
“怎么想到啊，”李谨言抓抓头“我厂子里情况你也知道，就算赚得不少，比起洋人大厂还是不够看。俗话说独木难支，一根木头不成气候，那⼲脆多找几根。”
说着，李谨言将计划书拿过来，指着上面条款，一条条给楼少帅详细解说起来。
“我想城外划出一片地方，进行整体规划，平整道路，专门用来建厂。整个过程就能昅收不少闲散劳动力。工业区建成后，可以报纸上发布消息，昅引多人来投资建厂。商人都是逐利，一旦嗅到商机，很少有人会不动心。北六省商会里就有不少人打算到关北来建厂。这么多厂子建起来，工人吃饭穿衣都是生意。无论是退伍军人，流民还是移民，都不愁安置，恐怕到时候还会缺人。”
李谨言掰着指头开始算：“像是被服厂，家化厂，火柴厂，蜡烛厂，玻璃厂，制⾰厂，罐头厂”顿了顿“对了，还有酿酒厂，全都大有可为。不过那之前，先建一家发电厂是必须。我们可以自己投资，到时又能赚一大笔。”
“恩。”楼少帅点头，终于问到了关键问题“需要多少钱？”
“前期投资可能要大一些。”李谨言摸摸鼻子“不过咱们不是从德国人那里借到钱了吗？这点钱应该不成问题！”
楼少帅：“…”“少帅，你可不能这件事上抠门。”李谨言正⾊道：“军工厂改造那辆坦克，不只主意是我出，连费用都是我出！”
楼少帅：“…”“我要也不多，一千万马克，其余钱我会另想办法筹集，你看怎么样？”
“一千万马克？”
“对，就一千万，不多吧？我知道少帅一向很大方，对不？”
一向很大方？楼少帅眯起了眼睛。
下一刻，李谨言突然被楼少帅拦腰抱起，来不及惊呼就被扔到了床上。没等他回过神来，服衣就被一把扯开了。
“少帅，咱们说正事呢！”李谨言握住了楼少帅手腕“这‘话题’转得太了点，我…唔！”
所有声音，都被堵回了嘴里…
从傍晚到深夜，李谨言被腾折了三回，却还是没弄明白楼少帅突然发作是为哪般，唯一能确定是，楼少帅貌似十分不慡，肩膀上那个牙印就能证明！
虽然他也咬回去了，不过，李三少宁愿自己没咬那一口…
第二天醒来，楼少帅已经离开了，连同放桌子上那份计划书也带走了，李谨言趴床上，懒洋洋不想动弹。自鸣钟响了起来，已经是上午十点，想起今天要去看二夫人，李三少还是強迫自己爬了起来，一边揉着酸⿇腰，一边咬牙琢磨，要不要和楼夫人建议晚餐菜全做苦瓜？
楼家七位姐小和姑爷已经陆续离开，热闹了几天楼家突然安静下来，李谨言突然有些不习惯，敲敲脑袋，这是什么古怪心理？
楼夫人得知李谨言要去探望二夫人，特地让他带上几匹时布料，说都是苏州来，夏天做服衣穿好。
李谨言代二夫人谢过，也不用旁人帮忙，自己抱着几匹料子上了楼家车。
车驶过长宁街，沿途商铺有几家已经换了门面，之前卷入川口香子事件和家，已经将和丰楼兑了出去，现那里开了一家酒楼，叫做顺风居。顺风居老板李谨言认识，也是北六省商会中成员。酒楼开业那天，李谨言亲自去道贺，送了一个半人⾼花篮，其他人看着稀奇，围着研究了半天。
除了和丰楼换成了顺风局，一家临街茶楼也换了老板，就是跟着哑叔做事李老五。这事李谨言隔了几天才知道，哑叔告诉他，今后要谈什么机密事，直接去鼎顺茶楼，保管他说一个字都传不出去。
李谨言对哑叔好意是感激，可也想和哑叔说，他是正经生意人，不是搞报情工作。或许他该介绍哑叔和萧有德认识，他们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关北城有句俗语，八月天，小孩脸。原本晴朗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楼家车子刚停二夫人居住洋房门前，天空中就划过了一道闪电，响起了雷声。李谨言前脚走进大门，斗大雨点后脚就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李谨言没料到会这里看到三夫人，问好之后，让丫头把他带来香瓜拿去洗净，切成块送上来，又把楼夫人交代他送来布料交给了二夫人。
“娘，这是大帅夫人送。”
二夫人接过料子，摸了摸，说道：“这是苏州来吧？”
“对，娘怎么看出来？”
“当初你爹就经常往家里带各地料子。”二夫人神⾊间有些怀念，也有些黯然“我箱子里有两匹苏绣，都是珍品，是你十三岁那年，你爹从苏州带回来。据说当时有人出价上百两银子都买不到。”
李谨言有心想岔开话题，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朝三夫人使了个眼⾊，三夫人示意他别担心，笑着对二夫人说道：“二嫂，你别说，这南方料子确实好。摸着就不一样，正好做夏天衣裳。”
“是啊。”二夫人被三夫人岔开了话，心思也收了起来，说道：“这么多我也穿不完，你挑挑看，若有合眼也做两套服衣。”
三夫人一拍手：“嫂子这么说，我可就不客气了。侄子，你可别嫌婶子眼皮子浅啊。”
“不能。”李谨言连忙头摇：“我怎么敢笑话三婶。”
二夫人和三夫人一旁说起了料子和时服衣样式，三夫人说，京城兴起了裙子款式，穿起来显得极漂亮，三老爷认识个裁缝，就是京城来，手艺极好，等着让裁缝来量⾝，给她和二夫人都多做几套。
这样话题李谨言实是不感趣兴，也揷不上嘴，只能拿起一个洗好香瓜，咔嚓咔嚓咬了起来。
等到两位夫人话题告一段落，李谨言已经吃空了半个盘子，三夫人瞅着他：“侄子，你这是给你娘送吧？怎么自己都给吃了？”
李谨言咧咧嘴，这不没注意，一下子就吃了这么多。摸摸肚子，他中午可还没吃饭呢。
“好了，你别排揎我儿子。”二夫人叉起一块瓜递给三夫人：“吃一块，堵上你嘴。”
“三婶，这些香瓜都是我农场里种，要是你吃着好，回头让三叔直接去农场里摘，给二哥和两个妹妹也带去尝尝。祖⺟那里也帮我送一些，就当是我了份孝心。”
“婶子就这多谢你了。”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实当不起三婶一声谢。”
“谁说当不起？难得是你这份心意。”
李谨言二夫人住处吃过了午饭才离开，临走之前，三夫人拉住他，对他说道：“谨言，婶子有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
“我娘家哥哥想见你。”说到这里，三夫人顿了顿“他是宋舟手下一个师长，也和宋舟是连襟。你若是为难，我就去回了他。”
“因为什么要见我？”
“只说要见见亲戚。”三夫人明显也知道这是个借口，但娘家大哥求到她这里，她总不好一口拒绝。李谨言若是为难，她也不能強求。毕竟李三老爷还家化厂里做事，李家三房能有今天，李谨言功不可没。现南北虽然不打了，但因为楼大帅事情和谈也暂停了，什么时候再打或是再和谈都没个准，若是因为这件事给李谨言惹上⿇烦，她心里过意不去。
李谨言沉昑了一会，答应了三夫人去见孙清泉。
“侄子，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三婶，考我虑过了，就是去见个亲戚，没事。”
“可万一楼家知道了…”
“没事，你放心吧。”
三夫人见李谨言没有一点勉強样子，便把心也放下了。只说回去就告诉孙清泉，具体见面时间和地点，就按照李谨言说，两天后，鼎顺茶楼二楼。
李谨言坐车里，双手交握放腿上，要是他没记错，孙清泉是和宋武一起来参加楼大帅葬礼。真是孙清泉想见他？还是想通过他和楼家人搭上话？毕竟现南北局势不明，若宋家人直接上了楼家门未免太惹眼，通过他就隐秘得多了。旁人说起来，也有借口遮掩。
说起来，他还得叫孙清泉一声舅舅，而孙清泉又是宋武姨父，那宋武不就是他远方表兄？这岂不是表明楼少帅和宋武也算是亲戚？
想到这里，李谨言突然有一种囧囧有神感觉，华夏人姻亲图谱，果然威武霸气！
回到楼家，李谨言将孙清泉想见他事情告诉了楼夫人，楼夫人想法和他一样，觉得这事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你把这事告诉逍儿。”楼夫人道：“让他和你一起去。”
李谨言点头，他原本也是打算这么办，来和楼夫人通个气，不过是想借楼夫人楼大帅那里备个案。他自己去说太过正式，万一事情不像他想那样，未免显得小题大做。
“你这孩子。”楼夫人点了一下李谨言额头“聪明得很呐。”
李谨言摸摸额头，咧嘴笑了。
孙清泉得知李谨言答应见他，立刻回旅馆告诉了宋武，宋武坐桌旁，正拿着一份报纸看，孙清泉扫了一眼，发现不是什么时政闻，而是之前报道楼大帅遇到隐世⾼人那份报纸。
“阿武，你怎么看这个？”孙清泉坐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报纸上写没一个靠谱。”
“是吗？”宋武将报纸折起来，笑了笑“只是当个消遣罢了。姨父，那件事怎么样了？”
“答应了，后天，鼎顺茶楼二楼。”
“恩。”宋武点点头“见过了楼家人，我也好向父亲交差。”
“阿武，这样七拐八拐，楼家人真能明白咱们意思？”
“会明白。”
楼家都是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困难，却又异常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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