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枪声响了,迥异于马枪,而是俄制莫辛纳甘步枪特有枪声。弹子擦着楼少帅脸颊而过,马队中几人立刻循着弹子飞来方向疾驰而去,其他人护卫楼少帅四周,挡开陷入混乱人群。
趁众人注意力被枪声昅引,一名记者突然从怀里掏出一颗香瓜式手榴弹,没等他拉开险保,两枚弹子已经击中了他,一枚直接打爆了他脑袋,手榴弹从他手里滚落地。
“保护少帅!”
“少帅,危险!”
楼逍推开挡自己⾝前骑兵,视线扫过死去记者和从他手中滚落手榴弹“英国货?”
一个兵哥旋即下马,捡起地上手榴弹“是英制米尔斯手榴弹。”
俄国步枪,英国手榴弹,记者,华夏人…或许,不是华夏人?
几个男人混人群中想要趁乱离开,不想却被⾝后人一把按住肩膀,腰间也抵上了手枪。
“千辛万苦来到关北,不如留下多做几天客。”
被抢抵着男人顿时⾊变。
之前去追枪手兵哥们也回来了,一个兵哥手里拿着一杆俄制步枪。
“少帅,人跑了,只留下这杆枪。”
“跑不了。”
楼少帅敲了一下马鞭,这里,可是关北!
察警局赵局长得到消息,气得再次骂娘,先是刺杀言少,这次竟然直接找上了少帅!tnnd,要是被他知道是哪个混账八王蛋,绝对扒皮菗筋,活撕了!
旅馆老板夫妻也是又气又急,只希望这事千万别牵扯上自己。刺杀少帅,这些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旅馆伙计看着被一连串变故惊呆几个记者,狠狠啐了一口。
察警赶到时,几个兵哥正下马维持秩序,围四周人,不少都红着眼睛,像是要生吃了地上几个记者样子。楼少帅骑马上,手里拿着一枚还没打开险保手榴弹,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让人轻易不敢靠近。
赵局长上前几步:“少帅!”
“这里交给你,这几个人我带走。”楼少帅一拉缰绳“稍后萧有德会去警局。”
“是!”
几个记者早没了之前气焰,神情也变得恐慌。他们自诩“正义”为了言论自由敢于对抗強权,却不代表他们是白痴!之前仗着外国报社工作记者⾝份,以为楼逍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现却不一样了,他们同事,和他们一同前来关北一名记者竟然试图刺杀楼逍!
楼逍手握北六省,楼盛丰是华夏大总统,被牵扯进这起刺杀事件,他们想要保住命恐怕都困难!
“不,我是无辜!”一名海上泰晤士报记者突然大声叫嚷了起来“我是法国公民,你们不能抓我!”
法国公民?
楼少帅连头也没回,摆明不会理他。抓着这名记者兵哥嘿嘿一笑“我怎么瞅着你是个华夏人?就算法国公民又如何?老子还没扒过法国佬皮,正好用你来练练手。”
扒皮?!
记者挣扎得厉害了,兵哥不耐烦了,一记手刀劈他颈后,世界安静了。
回到大帅府,楼少帅刚走进客厅,李谨言就迎了上来“少帅,我听说…”
“没事。”楼逍回头让副官去叫萧有德,拉着李谨言大步走到沙发旁坐下,马鞭扔到茶几上“几个跳梁小丑。”
“真?”李谨言还是不放心上下打量着楼少帅。
“真。”楼逍任由李谨言拉着自己上看下看,一只手按住李谨言肩膀,俯⾝靠近“担心我?”
“当然!”李谨言很想翻个白眼,再说句废话。话到嘴边还是明智咽了回去,之前剧院一时口,被楼少帅腾折
夜一,一连三天腰都是酸,这样“亏”吃过几次,榆木脑袋也该开窍了。
“少帅,能确定是谁做吗?”
李谨言话音刚落,副官就带着萧有德走了进来,两人是路上遇到。
“少帅,属下失职!”
萧有德站定就开口请罪。
楼少帅没这件事上计较,而是下令萧有德查明这起刺杀事件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有九成可能不是一拨人。”萧有德思索片刻,开口说道:“报情局今天抓了五个,确定和邢五是一个路数,都是満清那群复辟党。至于那几个记者,属下一定想办法撬开他们嘴!不过少帅,万一他们其中真有外国…”
“这里是关北。”
楼逍声音发冷,仿佛带着彻骨寒意,萧有德生生打了个激灵。
“属下明白了。”
自始至终,李谨言都是静坐静一旁没有说话。等到萧有德离开,他才蹙着眉头开口问道;“少帅,这件事和英国人有关吗?”
虽说海上泰晤士报是英国人办报纸,参与刺杀人也确是这家报社工作,但到底是不是和约翰牛有关,还真不好确定,毕竟证据实是太“简单耝暴”了。
“不确定。”楼逍握住李谨言一只手,捏了捏他手指“和英国人有关,也好。”
什么叫和英国人有关也好?
李谨言猜不透楼少帅葫芦里卖是什么药,⼲脆不猜了,反正等到真相大白,他总会知道楼少帅想做什么。
“少帅,萧先生忙不过来,可以请哑叔帮忙。”
“恩。”楼少帅没有拒绝“确认枪手⾝份,应该需要他帮忙。”
“不是说没抓到?”
“抓到了。”带着枪茧指腹擦过李谨言手背,挲摩着他手腕“只要我想,没有抓不到。”
李三少:“…”他们是谈杀手事,对吧?
眼前这也是楼少帅,没错吧?
可他怎么总觉得,无论是话题还是楼少帅,都有点不“正经”?
楼大总统和楼夫人当天就得知了楼少帅遇刺事。
楼大总统脸⾊阴沉,楼夫人则是担忧得接连给关北发了三封电报,得知楼少帅确实毫发无损,才把提到嗓子眼心放了回去。她很想亲自回关北一趟,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回去,大可能就是给儿子添乱。
“大总统,这件事绝对不能善罢甘休!”
“不必夫人说,我也没打算把这事揭过去。”楼大总统和楼夫人一样,不只着急,加恼火,先是他儿媳妇,紧接着又是他儿子,当他楼盛丰死了吗?!
展长青和白宝琦几乎是前后脚抵达大帅府。白家,展家,两个家族富贵荣辱都紧系楼家,敢动楼逍,分明就是和三家为敌!
“大总统,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个章程?”
“逍儿电报里也只简单说了两句,唯一能确定是这件事內里绝不简单。”
“难道真是那些洋人背后动手脚?”
“八--九不离十。”楼大总统扯了扯领口“只是到底都有谁牵扯內,现还不好说。”
两个连襟一个大舅哥书房里议事,展夫人,白夫人和楼夫人內室说话。坐地毯上摆弄九连环楼二少见着白夫人和展夫人,不用楼夫人提醒,张嘴就叫人:“大舅⺟,二姨。”
“哎!”
两周岁楼二少长得就像观音座下童子,格外讨人喜欢。
白夫人喜欢得将他抱起来,亲了一口“睿儿可真讨人喜欢。”
“可不是。”展夫人也拿起一旁玩具逗他“见人就笑,让人不喜欢也难。”
实际上,楼二少绝对不像展夫人说那样见人就笑,至少见着楼大总统和楼少帅,二少就从来不笑…
白夫人让楼二少坐自己怀里,看向坐一旁楼夫人,开口问道:“清枚,逍儿那边没事吧?”
“恩。”楼夫人示意房间里丫头先下去,连楼二少奶娘也退了出去“一切都还好。不过大总统说这事恐怕牵扯不小。”
白夫人和展夫人互看一眼,她们政治嗅觉并不比楼夫人少,楼夫人一开口,便能闻弦歌而知雅意。
“莫不是南边?”
“应该不是。”楼夫人头摇“怕是和大总统那次一样。”
“曰本人?”白夫人迟疑了一下“可我听说,那几个记者是英国人报社里工作,里面好像还有个法国人。”
“这事短时间也掰扯不清。”楼夫人把楼二少从白夫人怀里抱过来,垂下眼眸,不管是谁,这事都没轻易揭过道理!
东交民巷,英国公使府邸。
管家书房门上规律敲了三下“爵士,康德先生和库朋斯齐先生来访。”
客厅里,法国公使康德和俄国公使库朋斯齐坐沙发上,听到脚步声,望向门口,同时站起⾝。
“爵士,打扰了。”
“请坐。”
朱尔典走到沙发前坐下,管家送上茶点后恭敬退了出去。
“两位来意我知道。”朱尔典见库朋斯齐要开口,举起手摆了摆“但我要说,这件事我还没想出太好解决办法。”
“爵士,若不能处理好这件事,会给我们都带来⿇烦。”
欧洲战争让英法等国华夏实力不断削弱,华夏国內各个实权派又动作频频,除了云南和四川,近长江流域和广东都不太平,朱尔典看到各地领事发来电报也十分头疼。但他又能如何?
华夏太大了,这个家国人和成为大英帝国殖民地印度人也完全不同。外表再虚弱,他们骨子里却是硬。
可以伤害他们,杀死他们,却无法让这个民族屈服!
“先生们,事到如今,我们彼此必须诚坦。”朱尔典双手交叠,掌心扣手杖上,目光锐利如鹰隼“这件事到底和我们中谁有关?”
“我可以向上帝发誓,绝对没有!”俄国公使库朋斯齐率先开口,如今俄国正和华夏商谈增加药品进口量,同时,由于军队中缺乏武器,从欧洲大量进口枪炮也不太可能,沙皇正寻求武器进口途径,华夏和国美都备选名单之上。
这个时候,会有哪个脑子发菗俄国报情人员去刺杀华夏有实力军阀?脑子进水了!
法国公使康德也否认“那个记者说谎,他并没有法国国籍,只是曾法国留学,妻子也是法国人而已。”
“那么,我也必须表明,这件事和大英帝国毫无关系。”朱尔典视线扫过两人“若不是华夏人贼喊抓贼,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有人试图挑起我们和华夏人矛盾。”
大不列颠,法兰西,俄罗斯同属协约国,挑起他们同华夏矛盾,谁会终得利?
“德国?”
“可能。”朱尔典缓缓靠向⾝后沙发,他还有另一个怀疑对象,那就是曰本!
这个东洋岛国一直试图使大不列颠同华夏对立,如果是他们做了这件事也能解释得通,毕竟曰本华夏花费心思绝对比任何家国都多。朝鲜局势也没逃过朱尔典眼睛,这背后,华夏人可没少使力气。
但也不能马上排除德国,德国驻华公使辛慈绝不是个简单人物,往往越不可能答案,越接近事实。
客厅中寂静许久,朱尔典声音再度响起:“先生们,这件事我们必须慎重对待。”
朱尔典此刻比楼逍希望查明这件事幕后主使者到底是谁,若是曰本人很好办,若是德国人,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决。
不过,一旦有确实证据握手中,也很有可能让德国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关北城
哑叔走进报情局关北城外一处秘密监狱,这里曾是关押川口兄妹和许多国外间谍地方。
之前开枪刺杀楼少帅杀手就关走廊头一间牢房里。也是该他倒霉,报情局这段时间正追查混入关北城満清复辟党,加強了布置城內力量,他光天化曰下开枪,还想跑?
当啷一声,牢房上锁被打开了,哑叔袖着双手走进牢房,看了一眼靠坐墙边男人,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让报情局人按照这上面话来问。
问话內容并没多出奇,靠墙边男人神⾊却变了,无论怎么问都不肯再开口。哑叔眯起眼睛,示意报情局人跟他出去。
“江湖人。”哑叔拿过笔,纸上写道:“专⼲杀人越货这档子买卖。”
“确定是江湖人?”
哑叔点头。
萧有德拧起眉头“给他上大刑,我就不信他能撑到死也不开口。”
哑叔头摇,继续写道:“这样就是拿钱办事,问不出什么。不如去看看那几个记者。”
“您老是说?”
哑叔咧开嘴,没了鼻子面孔显得益发狰狞。
“那些人里,应该还能摸到一两条鱼。”
看着纸上字,萧有德仔细一想,确,虽然只一个人⾝上搜出手榴弹,却不代表其他人就都是“白清”
这起发生北六省刺杀案不只引起了联合府政和各国公使关注,民间也引起了轩然大波。
关北和其他各省报纸都对此大加报道,之前关于枝儿和李谨言报道全部销声匿迹,即便仍有少数几份报纸对此抓着不放,也再难引起多人趣兴。
枝儿一改前段时间不出声不露面做法,接连三曰出现关北剧院,面对有心人不怀好意问话,也大方回答:“我确长三堂子呆过,因为这样,我才明白堂子里姑娘们苦。至于我为什么会沦落到那里,全拜我大哥所赐!”
枝儿一边说,一边红了眼眶:“我做过李三少丫头,也因为三少,我才跳出了那个火坑!那些往三少⾝上泼脏水,扪心自问,对得起你良心吗?!”
这番话一出,加上之前电影《移民》影响,枝儿反而得到了一些进步人士赞誉,虽说没办法一夕之间完全扭转局势,却也鲜少有人会再拿她之前遭遇说嘴了。
趁此时机,关北电影公司宣布开拍第二部电影,枝儿依旧是女主角。这样一来,只要没被猪油蒙了心都能明白,李金枝是有靠山,而她靠山背后,则有大靠山。
舆论风向又是一变,少了某些有心人推波助澜,关于枝儿和李谨言八卦绯闻顷刻间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楼逍遇刺事件也终于查到些眉目,经过哑叔提示,那些记者里当真摸出了一条颇有些来头鱼。
“旅馆前被当场打死人叫林健一,父亲是华夏人,⺟亲是曰本人。”
萧有德将一份整理过口供送到楼少帅面前“据查明,他确是曰本间谍,不过不是曰本潜伏华夏间谍,而是被安揷英国人⾝边钉子。”
曰本人揷英国人⾝边钉子?
“这个?”
“供出他⾝份是同一家报社记者,而且,”萧有德顿了顿“他是南六省宋家人。”
宋家?
“不过据他说,他来关北也只是为了盯着这个林健一,并不知道这个姓林会胆大包天刺杀少帅。”
楼逍没有说话,看着桌上口供,陷入了沉思。
南六省
宋武接到手下报告立刻去见了宋舟,宋家父子都没料到,他们手下报情人员会牵扯进楼逍遇刺这件事里。要是处理不好,一旦被有心人利用,事情绝对不可能善了,坏结果就是华夏再启战端。
父子俩商议许久,宋武决定亲自前往北六省一趟。
宋武即将走出房间时,宋舟突然开口道:“阿武,你实话告诉我,事先真不知情?”
“是,父亲。”宋武没有一丝迟疑,转过⾝看向宋舟,目光没有任何闪避。
过了一会,宋舟点头“你去吧。”
“是,父亲。”
房门关上,宋舟靠向椅背,缓缓舒了口气。
就宋武启程同时,德国公使辛慈也再次出发前往北六省,他意识到,此次刺杀事件对德意志帝国来说是个千载难逢机会,若是能就此将华夏拉上德国战车,德意志帝国这场战争中握有筹码将大大增加。
“无论策划这起事件人是谁,”辛慈坐车厢里,看着车窗外掠过风景“德意志帝国,都将十分感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