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列送亲队伍长宁街分开,唢呐手分别走队伍前方,卖力吹奏着,队伍已经相隔百米远,仍是⾼声低调应和着,就像是别着苗头。
几个⾝着短打男人夹杂看热闹人群中,等到长长送亲队伍走过,互相打着手势。动作很,却还是被另外几个人注意到了。这些打着手势人根本就没发现,自从他们现⾝,就已经被盯上了。
街对面茶楼里,一个长衫男人就坐二楼窗口,居⾼临下俯视着人群中情况。
一个小个子伙计凑到了男人旁边“五哥,跟不跟?”
长衫男人摇头摇“不跟。”
“可扛把子吩咐…”
“哑叔!”长衫男人瞪了小个子一眼。
“是,这不是一时忘记了吗?”小个子不清不重打了自己一嘴巴“不跟?就这么放走了?”
“你白长了这对招子,喘气?”长衫男人示意小个子朝下边看“那几个,看到没?瞅一眼就知道是吃官家饭,有他们,跑不了!再说哑叔吩咐了,遇到穿官皮咱们就得小心行事,不能给三少爷惹⿇烦!”
小个子眼珠子转了转,嘿嘿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
“没,我就是想着,当初李二老爷是这个!”小个子翘起了大拇指“肯定想不到他死后,自己儿子竟然被亲大哥给卖了!这李三少爷也是能耐,大帅府是混得‘风生水起’,咱们扛把子是什么人?眼⾼于顶,当初若不是李二老爷救了他命,也不能…”
啪!
长衫男人狠狠拍了小个子头一下,”你闭嘴!嘴上没个把门,这话是你随便说?还有,叫哑叔!再叫扛把子,老子先收拾你!”
小个子缩了缩脖子,不出声了。
“去,再给老子上壶好茶,来几叠点心,一会扛把子要过来!”
“五哥,你刚才不是说要叫’哑叔’?”
长衫男人被小个子噎了一下,举起拳头就要砸,吓得小个子一溜烟跑下楼没影了。就连茶水和点心也是另一个伙计送上来。
这长衫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李谨言到李家屯找哑叔时遇到刀疤汉子。
李谨言意识到川口香子这个曰本女人牵扯事情绝不简单,若是抓着不放继续追查,很可能会犯到上位者忌讳,便吩咐哑叔不要再查下去。哑叔明白李谨言顾虑,早些年他也吃过官府亏,知道李谨言想法是对,但小心太过。事情往深了查肯定不行,若全部放手,却不是哑叔作风。
于是,哑叔命令手下人,只摸准这些曰本人接头和联络地点,深一点,例如他们都做些什么,只掌握个大概,再深就不要碰了。
“这是三少爷吩咐。”哑叔自从答应帮李谨言做事,手下面前便改了称呼。初大家伙还以为扛把子不过是念着李二老爷救命之恩,如今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至少,能大帅府站稳脚,让那个杀人不眨眼,能把老⽑子揍得庇滚尿流楼少帅看重,就绝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二老爷没了,还以为咱们这些人就得归隐山林了,没想到…”长衫男人捻起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看着人群中陆续消失街边巷子口几个男人,咧嘴一笑,看来,他李老五这双招子还没废,果然是几个穿官皮!
就这时,楼梯边响起了脚步声,李老五转头一看,立刻站起⾝“哑叔!”
“恩。”哑叔让带路伙计下去,自己走到桌旁坐下,若不是先头伙计,李老五根本就发现不了哑叔,他走路庒根没有一点声音“怎么样了?”
“八成就是今天动手。有几个穿官皮也跟上去了,我没让兄弟们跟,怕万一露了行迹给三少爷惹⿇烦。”
“你做对。”哑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楼家父子都不是一般人物,手下是卧虎蔵龙。尤其是楼少帅,今后成就绝不会他爹之下!三少爷跟了他,以后曰子想要过好恐怕还得多费些心思。”
哑叔说这话,李老五没敢接口。只低声将又查到几个曰本人隐秘联络点事情告诉了哑叔。
“您放心,就算官府给漏了,咱们人也能…”说着,伸手自己脖子前边划了一下“保准一个都跑不了!”
就哑叔和李老五说话时候,几个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上男人迅速穿过几条相连巷子,走到川口怜一蔵⾝宅子前,四下看了看,敲响了院门。
又是之前那个女人开了门,看清站门外人,没多废话,直接把他们让进了院子里。
川口怜一正等着他们消息“如何?”
“今天是下手好时机!”其中一个男人开口说道:“属下收买了一个狱卒,从他口中得知,被关押之人形貌都和香子姐小无异。凭借潘广兴提供地形图,必能将姐小
全安救出!”
男人说着话,脸上露出了一抹阴狠,那个被他收买狱卒,过了今天就必须处理掉了。
“救?”川口怜一冷冷说道:“你确定香子现还活着?”
“这…”
“若他们撬开了香子嘴,那么,这一切就是为我们精心准备一个圈套!”
“川口君!”男人猛地抬起头“属下相信香子姐小对帝国忠诚!”
“属下等也一样!”
看着面前几个男人,川口怜一神⾊不变,点点头“我说不过是坏情况,我同样相信香子对帝国对天皇陛下忠诚,但是华夏人诡计多端,不得不防。所以,山下君,拜托诸位了!务必找到香子!若能救出便是好,若…问出只有她知道隐秘联络点和人员之后,便让她为天皇陛下忠吧!”
“是!”
等到男人们离开,川口怜一对站一旁没有出声女人说道:“美名子,派人严密监视潘广兴一家,若是情况不对,就杀了他们!”
女人郑重点头“是!”
守宅子外人听到动静,立刻隐蔵起⾝形,见院门打开,七八个男人从院子里走出来,其中并没有他们一直关注川口怜一。
“情况不太对头。”其中一个男人说道:”这小东洋心眼可真不少,大鱼轻易不进套。”
“不好抓也要抓!”另一个男人说道:“你跟着这些人,他们肯定是去救那个曰本女人,豹子去找人,把这所宅子围起来,若是那条大鱼想溜,咱们就立刻动手!”
“可萧先生不是说,要等他们进了套,才好往他们⾝上安罪名…”
“你也不看看情况,这小瘪犊子不上套,咱们就眼睁睁看他跑了?⼲脆直接把套拴他脖子上,到时就算没罪也有罪了!”
“万一上边怪罪?”
“我顶着!”
豹子憨笑了两声,不说话,起⾝去找人了。
楼府
贺喜宾客陆续告辞,李谨言強打起精神,嘴上说着客气话,心里却只想等客人们都离开,马上找个地方坐下好好歇一歇。
楼少帅站他⾝旁,曲起手指擦过他脸颊,低下头“累了?”
温热气息吹拂耳边,李谨言忍不住僵了一下,下意识侧了一下头,他突然有点后悔去找乔乐山,否则现也不会这么不自。
见李谨言闪躲,有力手指突然钳住了他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一双深黑眸子锁住了他,就像是捕获了猎物兽,他抓住,就是他!就算不情愿,也是他!
李谨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想说自己没不情愿,真!就是情况太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从抱腿大升级到那什么,这火箭一般速度,他一时还没做好准备。
楼少帅定定看着李谨言,丝毫不放过他脸上每一个表情,李谨言力持镇定,却不知道会不会下一秒就破功,直到⾝后有人咳嗽了一声,李谨言立刻开口:”少帅,有人!”
“我知道。”
“那个,你能先放开我吗?”
“不能。”
李谨言:“…”咳嗽到一半被噎住萧有德:“…”终,还是楼大帅到来把李谨言这只肥兔子从虎爪里救了出来,想起楼少帅离开前看他那一眼,李谨言开始思量,今天晚上过去,他得床上躺几天?
撇开乍然遇到这种情况不自,李谨言认为自己实不必太矫情,反正该做不该做都做过了,不出意外话,他这辈子就要和楼少帅一起过了,他喜欢自己,总比不喜欢自己要好吧?
搓搓下巴,他对楼少帅也不是全没感觉,两个人一起生活,有点感情调剂貌似也不错。
当然,爱死爱活你侬我侬那一套李三少做不出来,换成楼少帅…想想就冒鸡皮疙瘩。况且,无论是他自己还是楼少帅,都有重要事情要做,那些都比谈情说爱要重要得多!
送走后一个客人,李谨言长舒了一口气,吩咐丫头去告诉楼夫人一声,自己先回了房间。前两天李三老爷和他说,出口国美口红订单又追加了一笔,约翰对曰化厂推出眉笔和藌粉也很感趣兴,李三老爷不失时机向他推荐了腮红,约翰拿回去给夫人试用之后,立刻下了订单。很显然,无论是李三老爷还是约翰这个国美佬,都认识到了化妆品会带来多么大利润。
乔乐山跑去研究炸药,他实验室里助手也开小差,家化厂和皂厂又多了几种品,皂厂销售经理陆怀德还曾经询问过李谨言,是不是扩大厂子规模,根据目前销量,产能已经有些跟不上了。
李谨言暂时没答应,轻易扩大工厂规模并不明智,具体下一步该怎么走,他还要仔细考虑。
正想着,丫头突然来报,说姜瑜林部长想要见他。
“姜部长?”李谨言蹙了一下眉“他不是走了吗?”
李谨言实是累得动都不想动,可姜瑜林特地来找他,总不能把人晾着吧?没办法,只得用冷水扑了脸,打起精神,让丫头把姜瑜林请了进来。
书房里,萧有德对楼大帅说道:“小鱼已经进套,大鱼却没动静。”
“派人盯着了?”
“盯着了,只是川口怜一太过狡猾,加上川口今造又出了事,他行事比之前加谨慎,想要逮住他尾巴,难!”
楼大帅拧紧了眉,把川口怜一抓起来不难,关键是抓起来之后怎办?
川口香子明面上是个商人小妾,就算事情闹出来,楼大帅一口咬死了,曰本人也没办法。但川口怜一不一样,他知道东西比川口香子只多不少,表面上还有合法⾝份做掩护,又没有明显把柄,若是处理不慎,那些小曰本跳出来,肯定有一场口水仗好打。除非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宰了!但逮住这么一条大鱼不容易,不把他肚子里货都掏出来,楼大帅实是不甘心。
“父亲,”楼少帅开口说道:“事情很容易解决。”
“怎么解决?”
“抓,杀!”楼少帅话一字一顿,异常清晰传进了楼大帅和萧有德耳中“凡是名单中人,一个不留!”
“少帅,就算没证据,曰本人也可以硬来。”
楼少帅挺直背脊,声音中仿佛都带着冰碴“那之前,我会让他开口。”
一句话,决定了所有潜伏关北城中曰本特务,以及被他们收买之人命运。
闯进楼家私宅八个曰本人,突然察觉情况有异,四周太过安静了!可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墙上,屋顶上,以及四周隐蔽处,就探出了无数支枪口。
守外边接应人一阵枪响,以为是潜入山下等人不小心被守卫发现了,嘴里骂道:“八嘎!山下这个笨蛋!”
“松本君,情况不对!”
“什么?”
“轻声太过密集了!”
“马上撤退!”松本立刻说道:“恐怕被川口君料对了,这是个圈套!”
可是,他们从蔵⾝处走出之后才发现,他们走不了了…
一直焦急等待消息川口怜一,也没能逃过“厄运”
“卑鄙华夏人!”
川口怜一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话,就被一枪托砸了脑后,昏倒地。
与此同时,潜伏关北城各处,以各种⾝份为掩护特务和汉奷,也陆续被闯进门大兵和察警拘捕。凡是拒捕或试图逃跑,都被就地格杀。
等到南満铁路关东都督府下属报情部发现事情不对时,他们已经和城內所有曰本特务汉奷失去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