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凌宣熙拥入怀里,纪博殊低低地说:“抱歉,让你担心了。”
暗暗叹了口气,凌宣熙再也说不出任何指责的话语。这个男人从不解释更不矫情,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大家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而男人就是那装着水的瓶子,水呈现出怎么样的姿态,全都是根据瓶子的外形而来。可凌宣熙却觉得水的力量有时候也会变得強大,強大到给瓶子造成细微的影响,不熟悉的人,或许发现不了。就好像她正在试图让纪博殊向自己吐露心事。凌宣熙认为,有个人分担,总比一个人独自承受要来得好。
离开纪博殊的怀抱,她想说什么,却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餐盘。微微愣了下,凌宣熙似乎才想起来这个男人原本正在吃饭,她看了一眼空空的饭碗和剩下不多的配菜,微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博殊,你要不要添碗饭?”
“不用了。”轻笑出声,纪博殊看着刚才还一副要兴师问罪的凌宣熙,现在却半低着头脸颊微红的样子,心里暖暖的。这个傻丫头,被她一腾折,他哪儿还会感到饿。
没察觉到什么异样,凌宣熙把纪博殊推到客厅,自己走回餐桌旁开始收拾。等她整理完所有的时候,纪博殊已经在认真地研究刚才的材料了。她走过去,轻声问道:“在看什么呢?”
伸手把凌宣熙拉到自己⾝边,纪博殊说:“队里那三个人最初的病历报告,还有随后调查出来的一些资料。”
“最初的病历报告?”凌宣熙有些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从血液样本里提取出来的最新资料被上级扣下了,”纪博殊停顿了几秒,似是在考虑利害关系“不过也不要紧,并不妨碍调查的进度。”
将头靠在纪博殊的肩膀上,凌宣熙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他手上的文件“有头绪了么?”
“还不确定。”
“不方便动手?”
纪博殊点头“如果真的跟我的猜测一样,情况确实又复杂了很多。”
“可是你也不会不管队里的弟兄。”
“是,所以现在两手安排,虽然⿇烦了一些,倒也不是不能解决。”
闭上眼睛,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会出事么?”
看了一眼靠在自己⾝上的女人,纪博殊放下手中的资料,将她揽到怀里“不会。”
听到纪博殊这么说,凌宣熙稍微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个男人不会撒谎,倒也不能说是不会,只不过他不屑这么做罢了。伸手环住纪博殊的腰,凌宣熙把头靠在他的胸前“跟我说说对手吧。”
“应该是D市安、简两股势力里的其中一个分支。”
周六,去温泉山庄的路上,阳光明媚,温度略⾼。凌宣熙的心情没有被气温影响,她只感到満満的开心和正能量。
虽被暂停职务,不过纪博殊也因此而有了一个难得的假期,她让他叫上穆黎他们一起去温泉山庄。凌宣熙后来听纪博殊说祁帅是他们要去的温泉中心的三大股东之一,想起这个说有事不能来的男人,她转向纪博殊问道:“博殊,你三弟真不来了?”
“嗯,陪产。”
“陪产?”凌宣熙的眼睛一下瞪得老大“不是吧,他未婚妻要生了?两个月前我替她做礼服的时候还看不出来肚子…”
没有转过头,纪博殊伸手揉了揉凌宣熙的头发,笑说:“才四个多月。”
凌宣熙大窘,这陪产是不是忒早了点儿?不过她没过一会儿就把祁帅的事甩到脑后了,她只要能像这样静静地跟纪博殊待在一起就好。
将右手搁到窗边,凌宣熙半侧着头看向正在认真开车的男人。这就是那个小时候用树叶吹出好听旋律的小哥哥,是多次替自己解围的男人啊。更主要的是,这是她的男人啊。真好。
想着想着,凌宣熙的脸上浮起了甜甜的笑容。
瞥了一眼莫名其妙傻笑起来的女人,纪博殊揶揄道:“宣熙,你这是在引诱我犯罪吗?”
“想什么呢你。”凌宣熙脸上一红,眼神四处飘荡,可是嘴角的弧度却越扯越大“博殊,我是不是没有说过我喜欢你?”似乎没想听到回答,话一说完她就伸了个懒腰,转向窗外“又到了一年一度跟酷暑抗战的季节。”
凌宣熙和纪博殊到达温泉山庄的时候,穆黎已经带着颜嫣跟蓝天在屋內喝茶。祁帅虽然没来,但已提前给他们安排好一栋单独的小别墅——內含三卧三卫,一个人工温泉池、一个健⾝房和一个棋牌乐娱中心,还有随叫随到的服务人员。仅有的八栋小别墅附近,是为他们特别安置的电影放映厅与摩按室。总的来说,这里是一个难得兼顾乘环境及⾼端设备的避暑山庄。
“楼上的房间蓝姐小要了,一楼北边那间是我和小嫣的。”穆黎头也不抬地说道。
指了指楼上,凌宣熙对纪博殊眨了下眼睛“我跟蓝天睡。”
“我不和你睡。”蓝天立马果断拒绝。
上前两步圈住蓝天的脖子,凌宣熙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佯装无辜地问道:“蓝天,你刚说了什么,我怎么没听清楚?”
余光瞥了一眼另外三人,蓝天暗暗鄙视凌宣熙以不再提供服装为由来威胁自己,她叹了口气“我说,Cynthie大设计师想要跟小女子一个屋睡真让我倍感荣幸。”
噗嗤…凌宣熙掩了掩嘴低笑,她看了眼一脸狐疑的众人,转移话题道:“我去收拾下东西,然后咱们去吃饭吧。”
先帮纪博殊把衣物放好,再到楼上整理自己的随⾝物品。等凌宣熙下楼的时候,大家已经站在门口。
因为不清楚蓝天的口味,他们去了主区的苏菜馆。
藌汁火方、⾁酿生麸、白汁圆菜…当服务员端上响油鳝糊的时候,蓝天毫不掩饰地摆出一副惧怕又嫌弃的表情直问那是什么虫子,怎么跟蚯蚓似的。
众人大笑,凌宣熙一边开吃一边替蓝天解释着她好奇的每一道菜。
饭后,女士们到温泉池泡澡,男士们选择了去打桌球,第一晚他们没有特别安排活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段时间的熬夜而改变了生物钟,凌宣熙在床上躺了半天仍然没有睡意,而⾝旁的蓝天已经传出了均匀的呼昅声。她轻轻地掀开被子,走到外面的院子里。
外环的夜空似乎比市区里要清晰一些,不过还是没有星星。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星星了,凌宣熙看着天空暗想,她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见过一瞬而逝的流星,很美。
七月的夜晚风中已显热燥,树上传来增添浮躁的蝉鸣声。又是一阵微风吹过,凌宣熙莫名打了个寒战。这时,背后忽然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她在心里默念不要害怕,然后慢慢地转过头去,却不想还来不及看清什么,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凌宣熙的脑袋还有点儿头晕,她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是在哪里,只是觉得这个地方黑而阴冷。她没有动,在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之前,她不敢动也不敢放声喘气。
寒冷让她的思路恢复很快,记忆渐渐拼凑起来。凌宣熙想起自己刚才站在小别墅前的草坪上看天空,她听到声响回头时似乎看到了一个黑呼呼的人影,然后口鼻就迅速被人用布块蒙上了。她努力推开对方并试图发出声响,却不料手臂上被狠狠地扎了一针,再后来,便是醒来后的现在。
凌宣熙回想起自己跟颜嫣被绑架的经历,直觉告诉她自己又被绑架了,可是她想不出有谁会想要绑架自己。她的事业虽然不错,却也没有让人眼红到要靠绑架来出气的地步;至于感情,纪博殊的情感历史很简单,不存在前任或者前任的前任找她⿇烦这种情况。
那么,会是谁呢?
无尽的黑暗以及冰冷让凌宣熙又打了一个寒战,她的眼睛已经开始适应屋里的黑⾊。这里的温度在七月份显得太不正常,如果不是她被带离到更郊处的密室,就是这个屋內有许多降温的材料。
动了动手脚,凌宣熙醒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上没有被任何东西束缚,不知道是对方太过自信还是觉得她根本就离不开这里。不过依她现在的状态,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离开,确实困难。
站起⾝走了两步,脚底忽然传来的刺痛让凌宣熙意识到她的拖鞋应该在刚才挣扎的时候掉落在了草地上,如果没有被处理掉,天一亮纪博殊应该就会发现自己的不见。他的作息很好,基本上六点不到就起床了。
凌宣熙清楚地记得自己走到外面的时间是十二点一刻,因为她反复看了好几次机手,最后还是没能睡着才起的⾝。她忽然后悔自己的不安分,可是一想到或许是⾝边的人策划了这次事情,浓烈的惧意瞬间就盖过了刚刚后悔的心情。
双手紧紧地环抱自己已经冰冷的⾝体,凌宣熙一边想着可能绑架自己的人,一边找着能够逃离的出口。脚下传来粘稠的感觉让她不适,她停下了脚步。这一安静,她发现空气中似乎还带有一丝腥味,是像血一样的味道。
怎么会有血?心中的惧意不断扩大,凌宣熙慢慢蹲□子,用手蹭了一下地面,然后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确实是血,只不过是动物的血。凌宣熙对人的血液很敏感,所以即便她现在已经十分害怕,也仍然分辨地出来。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等她确定地上的粘稠液体是血后,觉得整间屋子里都弥漫着腥血的味道,让人想吐。而她到现在为止,连屋子四周的墙壁在哪儿都没看到。实在是太黑了,她的能见范围还不到三厘米。
大概是泡完澡后吃了太多的西瓜,蓝天在梦里拼命地寻找洗手间,她似乎知道自己正在做梦,一直默念着快快醒来。没一会儿,她果真就在找不到厕所的煎熬中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地走到厕所,又迷迷糊糊地回来睡下。就在蓝天舒服地做着美梦时,被讨厌的敲门声给吵醒了。她正要看清楚在演奏会上出现的王子的脸,就差几步距离了啊,哪个不识相的人一大早来扰人清梦,蓝天暗骂。
“宣熙,宣熙…”
是纪博殊的声音,蓝天想去叫醒旁边还睡死着的人,伸手后却落了个空。她揉了揉眼睛,发现阳光已经透过挡光窗帘的细缝照近屋內。居然天亮了。
“宣熙,你在里面吗?”纪博殊再一次问道。
“纪营长,宣熙不在屋里。”蓝天客气地回复。
“抱歉蓝姐小,吵醒你了。”纪博殊顿了一下“请问你知道宣熙到哪里去了吗?”
想了想,蓝天忽然意识到自己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边就是没有人的。这个念头让她顿时睡意全无,看了一眼留在床头的机手,也不管自己现在穿着睡衣,蓝天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打开门,紧张地看着纪博殊说:“Cynthie半夜的时候就不在房里了。”
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蓝天,纪博殊背过⾝去。她果然出事了,他紧握拳头,不带情绪地向蓝天道了声谢,然后大步离开。
“等一下,”蓝天忽然开口阻止“纪营长,Cynthie发生了什么事吗?”她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因为除了面对凌宣熙的时候,蓝天还没在纪博殊的脸上看到过任何表情,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不过几个小时,她还是有些莫名地怕他。
“不知道。”纪博殊老实回道“蓝姐小再睡一会儿吧,现在还早。”似乎跟凌宣熙在一起后,他就多了一份爱屋及乌的心情。她对蓝天的喜欢很明显,所以他对⾝后的女人也下意识地客气了些。
看着凌宣熙从家里带来的拖鞋,上面已经脏了一片。他的女人有洁癖,纪博殊也是通过这次外出才知道她对细节上的注意,虽然在他眼里有点多此一举。牙具、拖鞋、浴巾,这些都是她一一消毒过才放进行李袋的。
纪博殊记得当时还嘲笑她尽给自己添⿇烦,却不想她一脸严肃地说:“现在的人太没道德心,谁知道我们用的东西到底⼲不⼲净。”
他不是很在意这些,所以没有再说什么。
想到昨天还在跟自己闹,问自己是不是没有说过喜欢他的人,现在却不知道去了哪里,纪博殊心里一沉,他拿出机手拨出了一通十年前记下的号码。
对方似乎没有料到纪博殊会打电话给自己,接起电话后难掩心中的惊讶,不过在听清纪博殊打电话过来的原因后,马上认真地说道:“你放心,今天之內一定给你把人找到。”
“我等不了这么久,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那头沉默了几秒,有些勉強地说:“我尽量,但是不能保证。”
“好。”
结束通话后,纪博殊又给祁帅打了一通电话,他需要在最短时间內得到一份这里所有股东以及工作人员的详细资料。这个地方说小不小,说大也不算很大,其中跟他们有利益关系的人就更少了。
到底是哪个地方被他忽略了?纪博殊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