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死么?凌宣熙问自己。
她似乎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总觉得死亡应该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可是此刻面对着流露出一脸仇恨情绪的姜盛,她忽然就不确定了。
大步上前,姜盛一把抓起凌宣熙的衣领,恶狠狠地看着她“你说啊,你现在怎么不说话了?之前的潇洒决绝哪里去了?!”
⾝体被抬离开床,领口紧勒住脖子,手脚上的噤锢也变得疼痛,凌宣熙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她很难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见凌宣熙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姜盛松了松手劲,他像是回到了平曰里的状态,一边缓缓地抚平她的服衣,一边道歉“是不是弄疼你了?真抱歉,我不小心用力过度了。”
伸手拂了拂印有自己手指印的半边脸,姜盛自言自语道:“下手还真是重了一点儿。”
他的动作非常缓慢,就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回放一样,凌宣熙心里的反感却随着时间的走动越来越浓,但她必须強迫自己忍下来,她很清楚现在任何一个不同的回应都可能刺激到眼前这个男人。
她没有表情地看着他,不反抗也不说话。可即便是如此,仍然刺激了姜盛的心情。
像是摸抚什么珍宝一般,他仍然慢慢地移动着手,只是嘴上开始说话“你是不是很反感我?”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我一直在想,像你这样的女人在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才会放下原来⾼⾼的姿态。嗯…”他的左手托起下巴,像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而右手停在了凌宣熙的胸口。
“先奷后杀?还是先杀后奷?”一把扯掉凌宣熙胸前的扣子,姜盛大笑起来。他看着一脸不可思议的凌宣熙,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边笑边说:“放心,我没这么低俗。”
“可是…”他的笑容变得阴测测地,低下头舔了一口凌宣熙的胸前的肌肤,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可是偶尔也想低俗一下。”
“你这个态变!”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凌宣熙脫口而出道。
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样,姜盛站直⾝子开始捣腾他带来的一些仪器,叮叮咚咚地,好不热闹。
最后,他选了一把稍长一点的手术刀,轻轻地在凌宣熙的手臂上划了一下,血几乎在瞬间就流了下来。他这次没有再去触碰她的血液,而是看着手术刀说:“没想到大半年没用还有这么锋利。”
疼么?凌宣熙好像已经没有这种感觉了。肤皮被划开的声音在屋內轻微地响了一下,不到一秒的时间。姜盛始终在笑,可是他的笑容都是不达眼底的。
刀很冰,就像他的笑容一样,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正在经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可现在明明,明明才七月而已…
刀面在她的⾝上缓慢地移动着,像是在考验她的承受力似的,凌宣熙不知道姜盛什么时候会再在自己⾝上划下几道口子,她只是觉得自己的意识好像开始脫离出脑子了。有点儿累还有点儿想哭。
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头顶的白炽灯怎么还在晃着?
轰…
大巨的响动声吓了凌宣熙一跳,就跟什么东西炸爆了一样,姜盛似乎因为惊吓又在她的⾝上划了道口子。她抬了抬眼皮,又很快合上。她真的累了,想要睡一会儿,可是她好像听见姜盛提到纪博殊的名字了,是她的博殊来了啊,她的…
原本正在进行电话会议的纪博殊忽然被手下的人通知说凌宣熙发生意外在进行抢救,他慌得一下结束通话,直奔向她的房间。
等赶到的时候,屋內的帘布已经被医生拉了起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问手下问护士都说不清楚,只知道似乎是因为白细胞值忽然下降。
可是白细胞指标怎么会突然不正常?纪博殊焦急地在门口来回踱步。
这时,两个陌生男人忽然带着几个跟班出现在他面前,其中一人看到他后直接问道:“小熙儿在哪里?”
“你是谁?”纪博殊本来就心情不佳,又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这么多人,让他没什么好语气说话。
摘掉墨镜,对方笑着说:“纪大营长,你跟小熙儿相处时难道没有听说过Paul这个名字?”他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大了一些“她在哪儿?”
纪博殊知道Paul这个人,不过并不是凌宣熙告诉他的。
自从宣叶忽然出现以后,他就派人调查过凌宣熙的经历,从出生到现在的点点滴滴,只要是能够查到的,他都知道。
他们的关系有点特别,Paul对于凌宣熙而言算是半个恩人,是他给了当初执意不要凌家资助的凌宣熙最初的希望,也是他提供凌宣熙去法国学习的机会,虽然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
瞥了一眼病房,纪博殊回道:“在里面。”
Paul一惊,脸上的笑容瞬间收了起来“姜盛下重药了?”
“什么?”纪博殊不解。
这时候从房里走出来一个护士,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她看着外面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群人,有些不悦地问道:“你们当中哪个是患者的家属?”
纪博殊上前一步“我是。”
她不満地看向他,说:“病人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医生让我转告你们,急性白血病不是什么小病,是会出人命的,希望你们下次在患者的饮食方面多加注意。”话一说完便没好气地转⾝走回屋內。
急性白血病?
“糟了!”纪博殊脸⾊剧变,大步朝电梯口走去。
“到底怎么回事儿?”跟上纪博殊的步伐,Paul问得有些不耐“前几天小熙儿突然托我调查姜盛背景时我就觉得奇怪,现在怎么又多了个急性白血病?”
来不及详细解释,纪博殊边走边说“里面的人应该是宣叶——宣熙同父异⺟的姐姐,我想宣熙已经被人带走了。”他回头对着自己的人吩咐道“你们两个留在这里,派人联系宣叶父⺟。”
“纪营长。”刚才站在Paul⾝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见纪博殊拿出机手,忽然开口阻止“找人的事就交给我吧。”
停下脚步,纪博殊似信非信地看着他。
“我想我的人动作应该比老冯的人要快。”话音未落,他便看向⾝边的人,低声吩咐起来。
拍了拍纪博殊的肩膀,Paul说:“放心,唐从不说大话。”
唐?纪博殊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个人来——唐老大,道上的一个传奇人物。几年前,只要报上他的名号,黑白两道的人都会礼让三分。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事情,这个传奇人物退居到幕后,不再参与任何活动,手中权力似乎也放开了一些。而十年前,纪博殊刚当上副排长的时候,无意间在一家夜总会抓到过一个品毒交易组织的头目,那个人碰巧是唐老大当时的手下——老冯。
以前,关于唐老大有一个流传很广的说法——如果手底下的人因为自己出事而连累到大家,就会被夺命追杀三个月。不分昼夜,天涯海角。只要逃得出这三个月,唐家的人便不再管他生死。若不幸犯事的人被捕,那就追杀他的家人。老冯蹲进去之后,纪博殊保护他的妻子和刚出世的女儿度过了那可怕的三个月,因此老冯承诺今后但凡有事要求,他必赴汤蹈火。
上一次,就是老冯的人找到的凌宣熙,在三个小时之內。
油门踩到最大,两辆路虎一齐撞向锈迹斑斑的铁门。
轰…
在门倒地的瞬间,车子堪堪停下。紧随而来的是无数的汽车刹停声。
外面的阳光忽然照进屋內,刺得姜盛眯起了眼睛。不过他的⾝体却半曲起来,手中的刀已经停在凌宣熙的颈动脉旁,随时都会劲使。
连着的几个扣动扳机的声音,在这个燥人的午后清晰地占満了这片空旷的地方。
陆陆续续的人从不同的车內走了下来,大概有五十个。
虽然看不清凌宣熙现在的状态,纪博殊却能肯定她在里面。
⾝边一个唐老大的手下走近几步,在他的耳边低语道:“对方手中拿着一把18厘米上弯的手术刀,现在停留在凌姐小的颈右侧大动脉处,从对姜盛的分析结果中推测出他大概能在一秒以內割断凌姐小的大动脉。”
轻微地点了下头,纪博殊忽然开口道:“姜盛,我劝你最好马上放下手里的刀。”
“哦?”姜盛似乎不以为意。
“你信不信我能在0。1秒以內让你死在这里?”
抬起头大笑了几声,姜盛毫无惧意地看向门口的人“纪营长,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从事什么职业的吗?”他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不敢跟我赌这0。1秒的,你赢了,我死;你输了,你的女人死。想要试试看么?”
砰…准确无误地一枪打中姜盛右手,刀子应声落地,凌宣熙的表皮被轻微擦出血口。姜盛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纪博殊举着枪一步一步得朝自己靠近。
枪口丝毫不变地对准姜盛的印堂,纪博殊没有心情跟他废话,直接越过他的⾝子走向凌宣熙。待看到她浑⾝是伤又衣冠不整的时候,纪博殊朝着姜盛又是一枪。
连着两枪,废了姜盛的一双手。
若不是有着強大的自制力,纪博殊现在一定会把这个跌坐在地上的男人射得千疮百孔。他的手忍不住地颤抖着,不敢去碰凌宣熙流血的伤口。
啪啪啪…随着三声连贯的鼓掌,门外又走进来几个人“纪营长好枪法。”
血,很多很多的血从自己的⾝上流下来。凌宣熙紧紧的捂住伤口,血却从另一个边继续不停地往外流。
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痛,浑⾝都痛。她几乎是被疼醒的。
睁开眼后,凌宣熙看到了一张许久未见的面孔,她一瞬恍惚“我…”一段时间不说话,张开嘴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眼前的人一边扶起她的⾝子,一边用棉签先沾了沾她的唇瓣,然后才拿起杯子给她喂水。
她有多久没喝过水了?简直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凌宣熙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下许多,嗓子终于舒服一些。她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面带笑容的男人,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是说我现在是在做梦?”
放下杯子,Paul笑着揉了揉凌宣熙的头发“我回来了。”
听到这四个字,凌宣熙的眼眶有些湿润,她想要碰一碰他,因为她忽然分不清眼前的人是真是假。
“别动。”Paul按住凌宣熙想要抬起的左手“你被注射了太多含有Alprazolam的试剂,这个东西有点难处理,现在正在给你打点滴。里面含有少量利福平,但也只能稍微降低一些血药浓度,其余的还得靠你⾝体的新陈代谢自动分解排怈。”他的眼神忽然柔软下来“小熙儿,才几个月不见,你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了?”
这是一个坚強而又感性的男人,他眼中流露出的星点闪烁,是出自心底最实真的感情。
凌宣熙想要笑着告诉他没事,可她现在一点儿都笑不出来。浑⾝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感觉与灵魂脫离了开来。她看着Paul,心中的害怕悲伤开始涌向外面,她哭丧着脸说:“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傻丫头。”Paul想要捏一下她的脸,却在看到贴着的纱布时,停下了动作。他轻轻地拂了一下她伤口旁的肤皮,眼里流露出一丝凶狠“居然敢在我的小熙儿脸上动刀子,姜盛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却让凌宣熙想起之前的所有画面。她有些害怕地闭上眼睛,重新睁开时,已经平静大半。她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是纪营长先发现的。”
“他人呢?”凌宣熙疑惑。难怪睁开眼时觉得少了什么,她看到的第一个人竟然不是纪博殊,这不太正常。
“不用担心,你男人跟我男人在一起。”
“唐?”
Paul点头“我跟唐原本在普吉岛度假,谁知他的手下拿着厚厚的一叠资料脸⾊难看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要知道唐已经离开很久了,不可能有什么事情会让他的手下面露难⾊,所以我就猜到是你托我让他们调查的事情。”
将床头摇起一些,他在旁边坐下,看着凌宣熙问道:“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么?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还是想吃点什么?”
凌宣熙摇了头摇“什么都不需要,你们调查到了什么?”
“你大概不知道姜盛四岁的时候被人口拐卖贩子绑走卖到一个破落村庄,直到十二岁时才被他的二伯找回。收养他的那户人家有个女儿,跟姜盛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姜盛被他二伯带回城里的时候,还对着那姑娘说让她等他。”Paul忽然笑得有些讽刺“他心理一直就有问题,特别是在回到城里后发现自己的亲生父⺟早就放弃对他的寻找,并在半年后死于一场交通意外后变得更加厉害。姜盛接受了好几年的心理治疗,大概到⾼中的时候才转好,只可惜他那时候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情。”
“不该做的事情?”凌宣熙听得不太明白。
“你还记得宋希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