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言听他说完,鼻音暗中哼了哼,果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便不客气的坐了下来,放在腿上的左手掐了一番,回道:“你要是问能否从卢府出去,我可以肯定的点头。但要是问,能否全⾝而退,我就不能肯定的回答你了。”
兰十四问道:“为何?”
江心言耸耸肩:“这得问问你了,这是你的命。这段时间,你的运好坏参半,中间横着的是你的念想,就看你自己往哪边移动它了。”
兰十四一直盯着江心言的眼睛不做声。他与江心言一起混进卢府,的确抱着一些心思。卢忠贤是谁,首辅大学士杨太清的生学,在朝廷捉拿反党之际,在皇上龙体不适之际,竟敢大张旗鼓的摆宴三曰,这不是很奇怪吗?
卢府摆宴,杨太清必定会到场。他便想借着戏班混进卢府,探查杨太清和卢忠贤的阴谋。再瞧瞧江心言的神情,一副认真的模样,兰十四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他需要掂量一番。
思虑了片刻,兰十四笑了,把江心言送回了外间,匆匆的离开了。
再次拿着二胡的江心言有些坐不住,她其实很想问问兰十四刚才在想什么,他现在又要去做什么。
她不想竖着进来,横着出去,更不想让自己受着伤出卢府。
她就这样惴惴不安的等到了戏班子开台。上午的戏是演给內眷们看的,兰十四便没有出现在台上,也不在后台,不知道去了何处。这让江心言很是不安,坐在戏台子上都心不在焉。
演给內眷们看的戏,无非是些关于爱情的戏剧,时间也不久。
江心言从戏台子上下台阶的时候,一双大手扶住了她拿着二胡的手。
江心言一个激动,反手抓住,急急问道:“你早上去哪里了?”
兰十四一直盯着江心言搭在他手背上的手,抓的有些用力。眼睛眨了眨,习惯的一挑眉,回道:“学走台去了。”
“果真?”江心言不信。
兰十四扶着她往后台休息的地方走去,点头肯定道:“果真。”
虽说这个借口江心言难以相信,但她此时不信也没有办法,兰十四不会告诉她早上去了哪里。她只得低声对其说道:“我只想全安的从这里出去。”
江心言说完这话便一直“看”着兰十四,竭力的想表达她此时的心情。可惜这双眼睛里,除了空洞,还是空洞。兰十四却一直对视着江心言的眼睛,好似能看见这双眸子深处流露出的害怕。
于是他“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过了午饭,重头戏要来了。
江心言的心脏今天就没有办法安稳的呆在胸腔里了。
坐在戏台子上,听着陆陆续续进场园子的脚步声,说话声。说江心言不慌那是假的,她心里慌得直抖。
她竖着耳朵,全副的心思都放在了听台下的各种说话声,脚步声当中,一旁的乐师猛地一敲锣鼓,吓得她七魂六魄去了三魂。
锣鼓一敲,台下立马安静了下来。
“戏要开唱了。”一⾝丑角打扮的兰十四撩开戏台后的帘子,看了眼混在乐队里的江心言,低眉自语,隐在脸谱下的一双眼睛冰冷凌厉。
随着鼓点的响起,花旦的音腔拖起,台下便爆发出了一阵叫好声。但是有个人听不见这些声音,便是戏台上乐队当中的江心言。
她敏锐的听力此时都留给了台下的前排。兰十四说过,若是杨太清来拜寿,必定会坐于最前排。
下午演的是一出较为温馨喜庆的戏剧,台下喝彩与掌声不断。可是江心言看不到这种欢乐和喜庆,她感觉周遭的空气在凝结,带着大巨的阴谋的气息,在不断的凝结,膨胀。
就像兰十四说的,也许这场宴会就是一个大阴谋,或许兰十四也在这场阴谋当中。她突然就怕了起来,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那么相信兰十四的话。
兰十四真的会像他保证的那样,不在卢府轻举妄动,带着她一起全安的走出卢府吗?
戏唱过了三分之一,该兰十四上场了。赵班主在他的戏服⾝后加了一个垫子,兰十四瞬间变成了一个又驼背又丑的戏中龙套。
踏上戏台,兰十四按照赵班主教的,弓着⾝子,缓缓的从帷幕后面踱步出来。脸上挂着逗人的笑容,大摆着手臂绕着戏台子走了两圈,又面朝着台下众人晃荡了一番。
眯成一条细缝的眼睛,暗地里借机打量着台下,満満堂堂的坐満了朝廷员官。坐在正中间的便是首辅大学士杨太清,两旁陪着的是翰林侍讲学士卢忠贤与乌天寅乌都督,三人不时的交耳几句。
台下并不见今曰的寿星,卢忠贤的⺟亲。兰十四在一众员官当中扫视了一番,除了太医院的付太医不在之外,差不多已经到齐了。不远处,兵部尚书元庚端坐一侧。
兰十四一边转着圈一边心道:杨太清果真是只老狐狸。
待到后台又传来青衣的婉转唱腔,兰十四才大摆着戏服下了戏台子。
一进后台,便有人上来替他去了道具,坐在休息室里,兰十四眉头紧拧。
杨太清和卢忠贤办这场宴会的目的是什么?为何这般大的宴会,圣上竟没有派太子前来?策划清王谋反的幕后者到底是谁?
由于朝廷到处肆虐的杀害和清王曾有接触的人,兰十四现在对朝廷中的事情几乎毫无所知。他迫切的要去元府,将这些问题一一开解。
兰十四坐在后台想着事情,一直到这出戏结束,江心言站在他⾝前,他才转回神来。
江心言从戏台上全安下来的那一刹那,她都想欢呼,想跳起来,振臂⾼呼一声“耶!”
听到兰十四一副挲摩的声音,江心言小声的,很真挚的对着兰十四说道:“谢谢。”
兰十四眼角一扬,问道:“谢我什么?”
“谢你没有轻举妄动,谢你没骗我。”此时没有什么比她能全安的站在后台更开心的事情了。
兰十四直起⾝子,看着一脸悦愉的江心言只笑不语。
他笑的很轻,就像无事般的笑声。但听在江心言耳里,每一声都如一把锤子砸在江心言胸口。
手中的二胡猛地被她紧紧抓住,总觉得这笑里満是阴谋,她心情如击撞在石礁上的浪一般強烈,瞪着无波澜的黑瞳说道:“你,你不会…?”
---题外话---
各位亲,今天又是周末啦,又可以休息了一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