満脸沉郁的男人穿过长长回廊走到尽头的阳台,终于把那一股医院独有的药水味隔离在玻璃门后。
“唉…”掏出烟盒,男人挑起一根香烟送进嘴里。
他不是瘾君子,然而他也有想借此发怈情绪的时候。
他,李君阳,除了是盛兴企业的董事长之外,也是众所皆知的爱妻好男人。谁会料想得到让他如此郁闷的竟是他多年的妻子?
这究竟是她第几次提出离婚的要求呢?他早就不记得了。
悠悠地吐出一团迷蒙烟雾,他还是只能将那股愁绪闷在心底,不得宣怈。
正当李君阳呑云吐雾的同时,⾝旁忽然多了一个女子,而且她显然无法忍受烟味。
“咳、咳!”不单单是咳嗽,那女子还给了他好几记白眼。
不过李君阳并不介意,因为乍见女子的容貌,已经令他満脸震惊。
“你?”他冲着那名女子低喊,俊脸写満错愕。
之后,甚至一把捉住女子的双臂,仔细打量起她的容颜。
“喂!你⼲嘛?快放开我!”女子像是遇到疯子一样开始奋力挣扎,可是噤锢她的那双大手丝毫没有松懈,反而更加收紧。
“你怎么下床了?医生说可以吗?”李君阳还没从震惊中跳脫出来,一连串的问题显然都是针对着他那应该卧病在床的妻子。
他完全不敢相信,刚刚还躺在病床上的她此刻竟然会出现在他眼前,而且那充満生气的模样看起来像是从未生病饼似的!怎么可能?
比起他的又惊又喜,对方的反应只能说是莫名其妙。
“好痛!放开我啦!”女子又气又急,双手被抓得疼痛不已,却无法推开眼前的疯子,索性一脚重重地往他小腿踹去。
李君阳发出一声闷哼,终于松开了手。
这时候,他才感觉到眼前人跟妻子的不同。至少,他那终年卧病在床的妻子不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脚将他踹开!
但她若不是“她”未免也长得太像了吧?
“疯子!”女子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转⾝就要离开,不过一副伟岸的⾝躯立刻挡在她眼前。
“等一下。”李君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拦住她,等他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这么做了。
近看这张脸,更令他觉得不可思议。她的五官简直和他的妻子出自同一个模子,可是他记得“她”并没有孪生姐妹啊!
“⼲嘛?刚刚那一脚还不够看是不是?”女子张牙舞爪的模样再次证实她真的不是他的妻子,可是却也引发出他的另一种望渴。
“她”要是也能拥有这样的表情就好了!
“喂,你到底要不要让开?”女子隐含怒气的质问适时打断李君阳的妄想。
他回过神来,赶紧道歉:“对不起。因为你跟內人长得太像了,我刚刚才会这么失态,希望你别介意。”
虽然他的语气相当诚恳,不过似乎踩到对方的痛处,只见女子进出一段冰冷的话。
“谁那么倒霉跟你老婆长得像?看你这副样子,八成你老婆已经重病在床,少诅咒我!”
“你——”李君阳收起绅士风度,沉下脸瞪着她看。
即使眼前人的脸孔和他深爱的妻子如出一辙,他也无法漠视这样无礼又挑衅的话语!
不遇,他的脸⾊变化对她而言却是无关痛庠。
“哼,看来你道歉的诚意也不过尔尔。让开!”女子又是一声冷哼,待他终于挪开⾝躯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留下⾝后一脸阴沉的男人。
当李君阳带着比之前更难看的脸⾊回到病房,自然也引起妻子江云欣的关切。
“你怎么了?脸⾊看起来不太好。”
“没什么。”李君阳摇头摇,挤出一如往常的温柔笑容。
他的温柔向来只愿意给她看见。
“如果是因为我刚刚说的话,我很抱歉…”江云欣无奈地叹道。
想要协议离婚,实在是因为她不想再锁住这么一个好男人了!
当初会答应嫁给君阳,全是因为重病的⺟亲提出要求,虽然最后⺟亲敌不过病魔的摧残撒手人寰,但她却在君阳的坚持下依旧嫁给了他。
基于两家的世交关系,公婆待她这病弱的媳妇甚为体贴,从未要求她尽一点媳妇的责任,甚至也没要求她为李家传宗接代。
说到底,都是她这副赢弱的⾝子耽误了君阳,像他这么好的男人,不应该为了一桩有名无实的婚姻蹉跎光阴。
原以为以生病为由要他噤欲会让他打退堂鼓,没想到君阳依旧娶了她,之后她不只一次请求离婚也全被他否决;他们就这样维持长达五年的婚姻,也耽误他五年的岁月。
唉…她该怎么办才好呢?
被这样的男人爱慕呵护,她是应该満足的,只可惜过了这么多年她就是无法爱上他。再说,她相信君阳值得更好的女人来爱他
接收到妻子无奈的目光,李君阳只是温柔地笑笑。
“没关系。以后别再说这些了好不好?”
“可是…”她看着他隐含忧愁的面容,欲言又止。
知道他是爱她的,更教她不忍心一再打击他。
“你知道吗?我刚刚看到一个长得跟你很像的女孩子。”
听得出来李君阳有意转移话题,江云欣也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顺着他的话问道:“真的吗?有多像?”
她长得不若天仙绝⾊,顶多称得上五官清秀罢了,真要找出与她容貌相似的人应该也不算太难吧!
“很像!一开始我还抓着她不放呢,可能是太吃惊了。”李君阳笑着端了杯水给她,自己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这么像啊?”江云欣也稂惊讶。
能让他这么失控,对方应该真的很像她。
“不过认真一看,其实也没那么像。”李君阳撇撇嘴。
想起那女人的毒舌,他就庒根不想拿她跟妻子相提并论!
那种尖酸刻薄的女人怎么可能和温驯柔弱的云欣一样?
“怎么了?你该不会跟人家吵架了吧?”江云欣再度吃了一惊。
她和君阳是青梅竹马,所以熟知他冷静自持的性子,除了十年如一曰的温和之外,甚少见到其他的表情。那个女孩…很特别!
“是她自己出言不逊,我可没跟她吵!”李君阳不悦地皱起眉头。
“也许是她心情不好吧!你也别跟陌生人计较了。”江云欣笑—着安抚池。
“嗯…别提她了。吃点水果好不好?”李君阳讪讪地说道,将一块切片的苹果递给妻子后,才又扬起笑容。
看着江云欣,他又不噤在心底暗想,就算那个说话恶毒的女人有着他喜欢的脸庞,他也绝对不会爱上她的!
只有眼前的人儿才是他这一生的挚爱。
过没几天,就在李君阳快要忘了那个和他在阳台上巧遇的女孩之时,却又再度看见了她。
还是那张与江云欣一模一样的脸蛋,只不过现在的她没了当时的气焰,反倒是眉头深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怎么了?
李君阳忍不住想上前关心,却又赶紧踩了煞车。
想他这副与生俱来的淡漠性子,从没对云欣以外的人有过怜惜之意,现在竟然在意起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
一定是那张脸让他这么失常!
李君阳没有直接走上前去,反而是悄悄站在那女孩附近的柱子后面,刚好把她舆另一人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王医生,我妈妈她…”
“你放心,你⺟亲目前的状况很好,只是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喔。”
“不过…”
“不过怎样?”女孩的口气又満是焦灼。
“呃…是这样的,你⺟亲的医药费已经积欠一个礼拜了,医院方面恐怕没办法继续通融,所以…”
“真的很抱歉!我会尽快缴清的!”
“那…好吧!请你在下礼拜一缴清,不然恐怕没办法继续为你⺟亲提供治疗。”
“好的。谢谢你,医生。”
医生离开之后,李君阳看着那女孩失魂落魄地走出医院,因为不放心,他忍不住苞了出去。
从刚刚的对话不难得知女孩的家境并不好,否则也不会被医院催缴医药费了。
期限就在下星期一,她要怎么还钱呢?如果不还清的话…那医生也说了,她⺟亲的病情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不是吗?
李君阳看着她垂头丧气的背影,不由得心生怜悯,他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他——
不,应该说是瞪吧!
“你偷偷摸摸跟着我⼲嘛?”女孩眼底有着戒备,显然是把他当成坏人看了。
李君阳赶紧解释“你别误会,我没恶意,也不是态变。我只是刚刚听到你跟医生的对话…”
没想到女孩听了之后,脸⾊不但没好转,反而像是被人揭了疮疤一样难看。“哼,没想到你除了跟踪之外还喜欢听窃!这样还不叫态变?”
“你…”李君阳被她这种挑衅的口气惹恼了,忍不住回敬几句“医药费都快缴不出来了,你的脾气还挺大的!给你一个忠告,姿态放低一点,或许还有人愿意帮你。”
“我缴不出医药费关你什么事?不论如何,我都会让我妈继续得到治疗,不用你鸡婆!”被激怒的女孩街着他大吼。
李君阳因为她的话而沉下脸⾊。
“不论如何?难不成你要去卖?脾气这么冲,哪有『恩客』受得了你?”他故意说出刺激人的话。
原以为又会听到一阵大呼小叫,岂料女孩只是冷冷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丢下一句话。
“你管不着!”
看着她转⾝欲走的⾝影,李君阳下意识地拉住她。
“你到底想⼲嘛?”她的声音似乎比刚刚还要冰冷了,一双美目冷冷地瞅着他的大手。
不过,李君阳接下来的话却足以打破她的漠然。
“钱,我可以给你!”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谁都明白,所以女孩自然不会傻到以为眼前的男人是个施恩不望报的慈善家。
相反的,他⾝上的商人气息浓重得令她反感。只可惜她没多少选择,跟着他一个人总比进酒家过着送往迎来的曰子好多了。
这么一想,这桩交易好像也不算太糟。
“你真的会给我钱?只要我陪你…上床。”她很明白游戏规则。
“嗯…你要这么说也可以。”李君阳点点头,脸上有着些许惊讶。
他以为女孩会需要一点时间考虑,没想到她竟然一口答应,还把话说得那么明白!
可能是被钱逼急了吧?
这么一想,李君阳倒真有了当慈善家的念头。
帮她付医药费对他来说是九牛一⽑,他并不一定要得到她的⾝子。
思及此,他从西装內袋菗出支票簿,迅速地写下一笔金额,然后撕下支票递给她。
“收好。”
“五十万?”女孩瞪大了眼,惊讶地看着他。
⺟亲的医药费不过两万多,这男人给她五十万是什么意思?
她狐疑地盯着他,像是希望从他脸上找出答案,可是等了许久却一无所获,她索性直截了当地问出口。
“这是一次的价码,还是一个月?”
“咦?”没听清楚她的意思,李君阳只是纳闷为什么她还是不太⾼兴?
“我说。我拿这五十万是要陪你上床一次还是三十次?”她不耐烦地重复。
听到她近乎质问的口气,李君阳有些不悦。虽然他愿意帮助她,却不代表他需要面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态度。
“一次也不必!”他冷冷地说完,转⾝就要走。
很快地,女孩冲到他面前,将支票塞回他手里。“我不是乞丐!”
“我没这个意思。”李君阳皱眉,想把支票再拿给她,她却怎么也不肯伸手收下。
女孩低下头好一会儿才又望着他,一向不给他好脸⾊看的面容上竟带着令他惊艳的微笑。
“我不想平白无故拿你的钱,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之前对你态度不好是因为有些误会,我在这里跟你道歉。总之,还是谢谢你。”
“等等!你不拿我的钱,难道真要去赚那种钱?”李君阳心急地拉住她的手。
“赚那种钱至少不是作奷犯科,我拿得心安理得。”她抬起下巴,努力扞卫自己残存的自尊。
李君阳叹了口气,第一次发现慈善家竟然这么难当。
不过,看着那张和妻子神似的脸庞,他居然不由得兴起了想望
“既然这样,那我买你总可以了吧?就这一个月,一百万如何?”
“你为什么…”她皱起眉头。
这男人似乎很想帮她。可是她明明对他那么无礼,而他似乎也很爱他的妻子,为什么还愿意买下她呢?
“我说过,你长得很像我的妻子,不过她⾝体不好,所以…”李君阳淡然说着。
“我知道了。”她了解似地点点头,终于让这桩荒谬的交易成为定局。
拿着价值一百万的支票,她不知道这个价码是否⾼估了她,但为了⺟亲,她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