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人来疯的小弟,关月荷就来气了。“一早就看不到人,明明还听见他嚷着什么来不及了,一转眼又不知道跑到哪里,你倒是去把人找出来,别让他四处闲晃。”
“⺟亲找小舅有事?”她一个人待在死气沉沉的家里也就足够了,何必再拉个人来陪葬。
其实沐东轩十分欣赏关山河疯疯颠顚的个性,有些爱胡闹,不肯循规蹈矩的坐在办公室,有着艺术家的浪漫却没有画画、弹琴的天分,追求即时行乐,爱在当下。
关山河不滥情,但很容易一见钟情,几乎每一个城市都有他交过的女朋友,可是恋情都很短暂,最长一年,最短是三天,不分种族和肤⾊,他还爱过一个义大利男人。
不过这些都无损他的魅力,他相信美好,相信世界上每一个角落都蔵着爱,只是没有被挖掘出来,他要用一生去寻找那一份属于他的永恒。
“我总要替⺟亲看着他,不能让他无所事事的玩乐,他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人定下来,我音乐界有几个朋友想介绍给他认识。”结了婚就会安分了…吧?
关月荷的想法很简单,让他的妻子管住他,用音乐来熏陶性子跳脫的弟弟,早曰定下心来,不要让年老的父⺟为他担忧,他也长大了,得为未来负责任,生几个孩子延续后代。
“⺟亲不必为小舅忧心,我想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小舅子是明白人,他晓得⺟亲的事他一点忙也帮不上。
天助人助不如自助,她自个儿都不肯振作起来,谁能帮得了她呢?无疑是白费功夫,自讨无趣。
“说得倒轻松,他都来到我跟前了,我哪能不关照二一。”她话一停顿,忽而又想到另一个令她费思量的人。
“还有你祖父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是刚动完手术不久吗?为什么有家不待非要搬来和我们同住,可这会儿连个人影也
没瞧见,他不好好休养又闹出病来,我拿什么跟你父亲交代。”
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公公的健康状况,而是他给她带来⿇烦和不安的困扰,要是公公住在她这儿的期间出了事,她拿什么向丈夫负责,也担心丈夫不肯谅解她。
让病人照顾老人本就不合理,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沐东轩一听⺟亲话里的埋怨,晓得她是话里有话,暗示父亲为人子者怎可不来探望老人,太不孝了,其实是她希望父亲来看她。“爷爷很好,他加入社区舞蹈社,学土风舞。”
“什么,那是穷人跳的舞,怎么上得了台面。”公公老糊涂了不成,真要学就学国标舞,优雅的舞姿才见得了人。
“⺟亲,你狭隘了。”他声音重了些,表情仍漠然。
关月荷抚额蹙眉,看了长子一眼。“听说杜家就住我们隔壁,他们的老太太很活跃,热衷参加各种社区活动。”
闻言,他眸光闪了闪。“爷爷和杜奶奶很合得来,年纪大了有个伴聊聊过去也好,他们很怀念奶奶。”
老人家能聊的话题无非是儿孙以及年少轻狂做过的蠢事,沐奚世跟何美丽认识二十几年了,见面不谈年岁已⾼的唏嘘话,只说故人,而能让他们共同缅怀的只有沐奶奶了。
“你要劝劝你祖父不要和那种人注来,也不晓得人家打了什么主意,他越活越冋去了,居然自降⾝分做不合宜的事。”那把年纪了还想有第二舂吗?简直是为老不尊。
“那种人是哪种人,请⺟亲明示。”就因为她这种自视⾼人一等的阶级观念,杜朵朵视嫁入豪门为畏途,抵死也不肯成为名门媳妇,她说有钱人是谋杀婚姻的刽子手。
乍闻儿子忽然扬⾼的嗓音,关月荷听出他话里的指责,心里有点慌。“你…你是怎么了,我们是⾼门大户,当然不好跟出⾝寻常的走得太近,你以前不也常常欺负那个叫朵朵的女孩,她真耝暴,把你的鼻梁都打断了。”
“朵朵现在是我的女朋友。”沐东轩一成不变的淡漠神情终于有融化的迹象,微露一丝柔意。
“什…什么?!”她惊得揉碎了手中的重瓣粉⾊杜鹃。
“她很好,我喜欢她,希望⺟亲有心理准备。”他不要求⺟亲喜欢朵朵,因为可能性不大。
“我不同意!”那会让她在亲朋好友面前抬不起头见人,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女孩怎配得上她儿子。
“我是告知,并非征询⺟亲的意见,⺟亲多想了。”
“你…”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亲安心养病,我有事先去忙了。”一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态度果决而坚定。
“为什么连自己的儿子也这么对待我…”她所做的都是为了他好呀!为何他感受不到。
关月荷的眼眶红了,以丝质手帕轻拭眼角,她很不甘心,留不住丈夫的心也就罢了,居然连儿子也弃她而去,他们为什么不懂她心里有多苦,为何不对她多点在乎和关怀。
沐东轩的“有事”只是由后门走出,来到杜家的门口,他不请自来的推开镂花漆白铁门,走向两侧铺上花砖的步道,种着油菜花的菜圃前有个戴着帽子的女子正蹲着在拔草。
“我以为你还在补眠,正想来吻醒睡美人。”他低下头正要吻亲亲女友,却被她手中绿油油的肥虫吓得倒退三
一张睡眠不足的脸哀怨抬起。“你说你家的臭老头几时会走,你最好替他申请保护令,不然我怕我会一时忍不住谋杀他。”
保护令…看她一脸忿然,他莞尔不已。“他搬来和我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没意见。”
赶老人家走的事他做不出来。
“你没意见我有意见,很大的意见,你们沐家的人间凶器凭什么放出来害人,为害自家人不够还荼毒邻居。”
他失笑。“爷爷做了什么?”
杜朵朵火大的拔起一株菜苗,又忿忿地种回去。“你自己去看呀!看仔细一点,不要说我诬蔑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简直是侵门踏户了。
“一起去。”沐东轩避开她捉虫的手,改拉她另一只手,偷听要有伴才能窃窃私语讨论。
杜朵朵洗了手,摘下草帽,不情不愿的趴在厨房外的窗户边,眉⽑是竖起的,很不⾼兴。
“咦!他们在捣什么?”好像很有趣。
她恨恨地说道:“看到没,你爷爷一大清早,是很早很早的一大清早就来我家请我奶奶教他炸⾁丸,他们和太粉白和米浆再捣⾁,要捣得软稠再下锅油炸。”
一大清早是六点左右,老人家向来不重眠,七早八早天还没亮就起床了,所以她特意強调。
明了她的意思后,沐东轩同情地揉揉她头发。“辛苦你了,你最受不了细碎的声音,偏他们还自以为体贴要让你多睡一会儿,刻意把交谈声放得很轻,却适得其反地吵醒你。”
悲惨的心情有人了解,她心中的气愤也就没那么重了。“臭老头在搞什么鬼呀!他以前不是最嫌弃我们家穷酸,是破落的草寮,现在他是疯了吗?一天到晚往我家跑。”
她都快搞不清楚是谁家了,前两天还看见老头子在她家菜圃种下一排西红柿苗和几棵手指长的丝瓜苗,大言不惭的说成熟后他要来摘,谁也不能轸他没沣意时偷摘。
一副守财地主的嘴脸,好似地是他的,她们是他雇来的佃农,施肥、浇水样样来,收成的果实他独占。
“人一上了年纪难免心态会有所转变,尤其又走过一次生死大劫,要不是遇到你,他就真的去了,人在大病饼后才会有所觉悟,哪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万般皆是空,不由人带走,留下再多也是⾝外之物,走时永远两手空空。
其实祖父的变化他也相当意外,他以为祖父会一如以往的顽固呢。
“但是他也想得太开了吧!以他的财富和地位还愁找不到人来陪他消磨吗?⼲么要缠上我奶奶,他还很神气的仰起下巴要我叫他爷爷,分明是…分明是不怀好意。”她说得咬牙切齿,巴不得啃下某人几块⾁。
自从又和沐家做邻居,她怀疑自己的牙早晚会崩掉,因为咬得太用力而且次数太多,早晚牙齿咬碎了。
沐东轩听懂她的意思,暗笑在心,的确他祖父的作为很明显,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怀着什么心思。“饿了吧!去你大姐的早餐店吃早餐,吃饱了人也有精神些。”
“不去。”她一口回绝。
“为什么?”他认异。
最好吃的人居然头摇?
“人妖。”
“嗄?!”
“你小舅。”
原来小舅舅和人妖划上等号。“他怎么了?”
“他在店里。”她闷闷地说道。
“他在店里又不会影响…”蓦地,沐东轩有几分了然,小舅舅一见钟情的老⽑病又犯了,这次他的胃被收服,为暖暖早餐店的老板娘评然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