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朱玉凝从来不知道受伤是如此痛苦,刚开始每天都会发烧,伤口不断地菗痛。
“呼!呼!”因为受伤的部位是肩膀,她只能趴在床上,不能正常仰躺,久而久之连呼昅都开始跟着变得困难。
“你活该!”
最惨的是乌又深不让人碰她,坚持要亲自照顾她,他时而冷嘲热讽,偶尔才温柔对待,但他的温柔又是那么短暂,锋利的言词听得她时常想掉泪。
受伤后的第十天,她的伤口开始愈合,⾝体逐渐好转,可以起来走动看看书或做做女红什么的,整体的恢复情况还算不错。
乌又深最后一次检查朱玉凝的伤口,确定她只会留下淡淡的疤,这得归功于他从西南蛮夷那儿取得的金创药,效用非凡。
“来人呀!抬水过来。”他朝房外喊了一声,总管及男仆便接力抬了一个大木桶及一盆盆的热水进房间。
朱玉凝不解地望着乌又深。
“你已经有十天不曾好好洗一顿澡了吧!”他淡淡解释。
朱玉凝闻言感激不已的看着他,感觉又回到她没逃走之前,那个处处为她着想的乌又深。
“我只是不喜欢⾝边躺着一个肮脏的女人,你别想太多。”他随便一句话就能浇熄她的希望,而她不怪他,是她背叛他在先。
“我没有想什么。”她的嘴也很硬。
“最好如此。”他轻藐地看着她,眼神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
朱玉凝忍住难过,看着仆人把水注満大木桶,接着退下。
“你、你可以让我自己浴沐吗?”过去十天他一直盯着她盯得她喘不过气,她不想连最密私的事也被打扰。
“为什么?”他仍是一脸不屑。“你⾝上还有什么我没看过的地方,有需要特意回避吗?”
他故意侮辱她,让人误以为他们已经上床,其实她还是白清之⾝。
朱玉凝受的伤害全写在脸上,乌又深看了诅咒一声,大步转⾝离开她的房间。
“等你洗完澡以后我再进来!”
朱玉凝凝视他的背影,从中感到气愤和无奈,她自己也很伤心,难道他们现在连话都不能好好说了吗?
她脫去服衣,走进大木桶,让温热的水洗去十天来的脏污,虽然这十天她几乎天天擦澡,但乌又深铁了心不让其它人碰她。也因此她每天都得忍受他令人心跳的碰触,他往往擦到重要的部位便停下来,由她自己接手。
坦白说,这种尴尬的情况维持了十天,实在令人受不了,她猜想乌又深应该也已经到达极限。
她拿起布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搓洗肌肤,脑中浮现起以前她和小梅在十王府嬉戏的情景,她们是那么亲密,连浴沐时都能玩,是一对最亲密的主仆。
匆匆地洗完澡,朱玉凝决定今儿个一定要向乌又深打听小梅,既然他会追去后院,就表示东窗事发,小梅有可能跟着遭殃。
她起⾝将⾝子擦⼲,然后穿上服衣,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随即冲到乌又深居住的院落。
乌又深正想去找朱玉凝,看见她匆匆忙忙冲进他的房间,忍不住调侃她。
“又来主动对我投怀送抱吗?”他故意把手张开,等待她扑进怀里。
“你把小梅怎样了?”她不理会他的讽刺,只担心小梅的安危。“这十天来我都没有看见小梅,你不会把她杀了吧?”
“现在才担心小梅,你不觉得太晚了吗?”他随便一句话就令朱玉凝为之语塞,便点出她的自私。
“在你进行你那愚蠢的逃亡计划之前,早就应该考虑到留下来的人结果不是当烈士就是安然无恙,你认为会是哪个呢?”
当烈士,都是她的自私害了小梅。
“放心,我没对她怎么样,我只是把她调到别的院落,不许她跟你见面。”
他虽然气小梅,但他喜欢忠心的人。比起她的主子来,小梅可忠心多了,也识相多了。
“那就好。”听见小梅没有因为她而受罚,朱玉凝流下安心的泪水,好为小梅开心。
“别装了。”又想用泪水瞒混过去。“我就不信你真的会关心她。”
“随便你相不相信,只要小梅没事就好。”她就能继续安心活在世上,不然她也不想活了。
朱玉凝梨花带雨的娇弱脸庞,任何男人看了都会心疼,尤其是乌又深。他几乎是以生命在爱她,打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陷入为爱狂疯的失衡状态,至今无法醒来。但她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心有多疼,疼得他快掉泪却只能強行忍住,忍受她的背叛带来的屈辱。
“小梅说你会逃走,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即使如此,他还是决定给她机会解释清楚,不想让那份屈辱感跟随自己一辈子。
“你愿意听我说了?”打从醒来她就一直想跟他解释这件事,但他总是不愿意给她机会,如今他终于肯静下来听她说话。
“这还要看你能不能说服我。”他不愿承认自己是那么软弱的男人,但在爱情面前,他似乎无法強悍,似乎注定要败阵。
“我、我会尽力。”她也没把握能够说服他,她不是一个擅长言语的人。
“说吧!”他已经做了最大让步,别再要求他。
“我之所以急着离开,是为了探望我爹。”她深昅一口气,大声解释。
“什么,你爹?”乌又深愣住。
朱玉凝点头。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爹已经被押入天牢等待处决,你要如何见他?”要说谎也要说得象样,别妄想随便拿一个借口搪塞他,他不会相信。
“是真的。”她没有说谎。“雅纪哥哥透过管道到天牢去探望我爹,他说我爹的状况很不好,随时都会离开人间,希望临死之前能见我一面。”
“你怎么晓得他不是说谎骗你?”她竟然敢在他面前提起别的男人,还恶心地叫他“雅纪哥哥”不可原谅。
“啊,骗、骗我?”不会吧…
“那个姓汪的,不过是个文弱书生,他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入进天牢,你是不是太好骗了?”乌又深冷冷地戳破朱玉凝的舂秋大梦,不认为汪雅纪有那么大本事,她一定是被骗了。
“不会的,雅纪哥哥不会骗我,他对我最好了。”处处照顾她,虽然她只把他当成哥哥看待,他还是非常疼她。
“他对你好会急着和你解除婚约?”他一脸嘲讽地看着朱玉凝。“可见你一点识人眼光也没有,难怪会被他骗得团团转。”
“就算被骗我也想见我爹!”他说话为什么一定要夹枪带棒伤她的心?好可恶。“他老人家最疼我了,现在他被关入天牢,不知道被磨折得有多惨,雅纪哥哥说那些狱卒对他老人家用刑,我好想赶快去探望他。”
“如果你爹到现在还不肯认罪,被用刑也是免不了的。”乌又深残酷地回道。
“我如果是你,会劝你爹赶快认罪,死得也比较痛快些。”
“你为什么这么忍残?”看她家破人亡有这么有趣吗?他一点都不顾虑她的感受。
“不会比你更忍残,是谁背着我偷偷逃走?”他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几乎要将她捏碎,可见他有多愤怒。
他们四目对望,两人的眼里都写着绝望,都写着不安。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乞求他的原谅,虽然她知道很难。
“哼!”他用力甩开她的手,她的手臂几乎被震⿇,乌又深却毫无怜悯之心。
他烦躁地用手扒扒头发,彷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牙说道“如果你真的想去天牢探望你爹,我可以带你去。”
“什么?”
“你听见了。”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无奈的困窘。“现在负责看守天牢的官兵,皆是我的旧部,我只消说一声,就能畅行无阻。”不需要管道,更不需要塞钱。
“真的吗?”朱玉凝闻言喜出望外,⾼兴得快要哭出来。
“你去准备一下,准备好了再回到我这里——”
“谢谢你!”
朱玉凝不等他话说完,就从后面抱住他,大声说谢谢。
乌又深的⾝体当场僵住,好想甩开她的手,转⾝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真软弱。
扒开朱玉凝环住腰际的手,乌又深对自己生气。他应该狠狠揍她一顿,但他没有,反而要带她去探视曾经侮辱他的人,他是不是疯了?
朱玉凝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还在生气。但是没有关系,只要他不拒绝她,她就有希望,况且,他还要带她去探望她爹。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见到十王爷,朱玉凝奋兴地回到自己的院落张罗吃的。虽然她表面上还是仆人的⾝分,实际上却是乌府的大姐小,所以拥有自个儿的院落,这是乌又深给她的特权。
虽然曾经当了一阵子仆人,朱玉凝仍旧不知道探监该带些什么,只能带点儿十王爷爱吃的东西,就当是孝顺他。
她将所有食物都放入一个五层盒,然后用布包起来,再次回到乌又深的院落。
乌又深也换了服衣,换成一袭简单的黑袍,头发也难得扎整齐,看起来既清慡又充満男人味儿,朱玉凝的心儿不噤怦怦跳,彷佛又回到逃跑的那一天晚上,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都准备好了吗?走吧!”他一边走,一边在腰际系上一把剑,那是一把暗红⾊的剑,剑鞘非常特别。
“我没见过你佩剑。”他一向都带刀,也收集了几把锋利的长刀,但佩剑倒是头一回。
“这把剑是在偶然的机会下得到的,我很少带出去。”今天算是心血来嘲。
“原来如此。”她不懂刀剑,但她觉得这把剑很适合他,带有一种无形的杀气和帅气,跟他很相配。
“听说这把剑叫续魂剑,是一把神剑。”乌又深耸肩,根本不把续魂剑当一回事。
“神剑?”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字眼,但她忘记了。
“反正无关紧要。”对他来说刀反而更好用,剑只是无聊时拿出来佩带的玩意儿。
“嗯。”她点点头,不敢再问下去,他心情明显不好,原因不难猜测。
乌又深的心情当然不好,他就要去跟仇家会面,心情好得起来才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