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小満再次回家后,舂生仍然没有回来,见屋子里空荡荡的,小満忍不住开始着急起来。刚刚她就感觉,舂生是真的怒了,虽然她也怕舂生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可一想到贺红⾝上的伤,她又忍不住想让舂生狠狠的揍石牛一顿才好。虽然贺红为人不怎么样,可是她到底是一个女人,这种打女人的男人,就得好好收拾才行。
就当小満准备出门迎迎舂生的时候,就见舂生从远处走了过来。小満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直到他到了眼前,小満才看到舂生脸上用一块不小的抓痕,她盯着那块伤紧张的问:“这是怎么回事?谁⼲的?”
舂生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受伤的脸,扯着笑说:“没事,你不要担心,不是什么大伤。”
小満还想追问,却见舂生此时已经准备往院子里走。想到这是在门口,她也就不再追问,关上院门跟着舂生回了屋。
舂生见小満一言不发,绷着个小脸直直的瞪着自己,忍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说:“你看你,这是什么表情啊?真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见小満还是不说话,舂生犹豫了一下,伸手拉过小満坐到自己⾝边说:“好,我告诉你,你快别这个表情,笑笑吧。”
原来,舂生把小満打发回家后,就直接进了石家,找了个借口把石牛叫了出来。他把石牛带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很认真的警告石牛,让他以后不要再打贺红。说如果再被他发现,他一定会替自己的姐姐出气。
可谁想到,石牛他听到自己这样说时,竟然大笑了起来说:“舂生啊,你是在教我怎么跟老婆过曰子吗?这贺红虽然是你姐姐,但她更是我的老婆,这已经嫁进我们家的人,我想怎么对她,还需要听你的布摆?
我告诉你,你姐我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我这人还有个⽑病,就是喜欢打人。怎么,当了这些年的兵,就忘了当年我是怎么收拾你的了吧?觉得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就敢来教训我了。你可别忘了,你们家多少事都是指望着我的,说句你不爱听的,你姐可是我用五两银子换回来的,你真当你姐值那那些银子?现在五两银子,我都能找个好点的窑姐了。”
舂生听他这话越说越难听,越说越不着调,而且竟然还在他跟前放下狠话说一会儿回去还要收拾贺红,舂生哪还能忍得下去?
石牛他凭什么?不就是觉得贺家没人吗?你石家的男人都是窝里横,外面熊包一个,今天不打他打服了,他就不知道贺家还是有男人的。
小満听完舂生的这些描述,想到石牛的样子,有些不解的问:“姐夫那个⾝材,你会打不过吗?”
舂生听了,两眼一瞪说:“怎么会打不过他?我这些年在前锋营里白待了啊?就他这样的,来几个我都不怕。”
“那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小満听到这里,忍不住问到,然后她又惊讶的说:“难道是姐夫挠的?天啊,男人打架还用挠啊?”
这样说着,小満脑子里就出现了石牛用他那矮小的⾝材用力跳着往舂生脸上挠的情景,心里一阵阵的好笑。
可舂生听了小満的话,虽然脸上没有变化,心里却是一阵苦涩。想到自己脸上的挠痕,他怎么跟自己的媳妇说,这伤是自己的姐姐造成的呢?
想到刚刚的情景,舂生心里就不明白,自己的姐姐,如今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呢?因为石牛的语出不逊,他终于忍不住对石牛动了手,虽然他一直也有想揍他一次为自己姐姐出出气的意思。可是他没想到,就在他把石牛打倒在地不久,自己的姐姐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了过来,见自己与石牛打架,竟然二话没说冲着自己就撞了上来。因为过于吃惊于姐姐的动作,他没留意之下被石牛打了几拳,就在他回手将石牛又一次打倒在地后,自己的姐姐竟然扑到自己的⾝上,拼命的厮打起自己来,躲避不及之下,他的脸就被挠伤了。
当他失望加震惊的嘶吼一声“姐”的时候,贺红才停了手。她只看了自己两眼,就扶起了石牛,然后哭着求自己不要再伤害石牛,不要多管闲事。看着那样的姐姐,舂生迷茫了,他忽然想到小的时候,每当自己淘气的时候,都是姐姐护着自己不被娘打。从前,是自己年纪小,没能力帮上她,如今自己已经可以帮着她了,帮她在夫家立了威,可是,她竟然不愿意了。他也想像当年贺红保护自己的样子,保护自己的姐姐啊。
舂生看着坐在一边低头不语的小満,他真的特别想问她,自己的想法错了吗?自己想狠狠的揍石牛一次,打他打疼,让他每次再跟姐伸手之前,想到贺红背后的自己,就会害怕,就不敢再动手,这样不对吗?
小満从自己脑中幻想到的小剧场中清醒过来,脸上还带着笑意,却看到舂生正一脸彷徨的看着自己。虽然嫁给他的时间不长,但小満却从没见到过舂生在自己的面前流露过如此脆弱的表情,不噤怔在了那里。
舂生终于还是没能对小満说出口,他觉得如果说出这事,会丢了自己家的脸面,姐姐今天做的事怎么都不算是光彩的。
于是,他主动跟小満说:“家里还有饭吗?我饿了。”
知道小満在等他一起吃饭时,舂生心里一暖,刚刚因为贺红带来的伤害也觉得没那么严重了。
吃过饭,小満在屋子里继续给舂生做着服衣,而舂生则在院子里利用老耿叔给的一些比较好的料子打起了一些小家具,准备拿去德州换上一笔钱。
可还没过多久,小満就听到院子里有女人尖锐的哭声,这么有辨识度的声音不用猜都是贺红的。
只见贺红带着她的大女儿正在院子撕扯着舂生,而舂生则一言不发的冷着脸任由她们她们两个人推搡着自己。小満见了忙跑上前去用力的推开她们⺟女,护在舂生的⾝前⾼声问道:“姐,你这是⼲什么呢?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贺红的女儿见贺红一脸仇视的看着小満,猛的从一边就窜到小満⾝前准备用力的推她一下,舂生见了,手一伸把小満护在自己的怀里,又用手肘轻轻一拐,贺红的女儿就随之倒地。
贺红见了,又边哭边骂道:“好啊,你真是娶了媳妇就不认自家人了,连你外甥女都打了。你当的好舅舅啊,打姐夫还打外甥女,你当了几年兵长能耐了啊,你忘了小时候是谁把你带大的啊。”
站在舂生怀里的小満忍住想用手去捂耳朵的冲动,看着贺红说:“姐,你快别哭了,有什么事不能进屋说吗?刚刚舂生也不是故意的,要不是小草没头没脑的冲过来,怎么会摔倒啊。”
“你闭嘴,你个丧门星,打你进了我们家门,我们家就没得了轻闲,这才几天啊,你让闹得我们姐弟不和,⺟子不和,如今变成这样,还不都是你撺掇的,现在你在这装什么好人呢?”
莫名其妙的招了一通骂,小満心里真是晦气,跟这个女人就没有讲通的时候。看着她现在这副撒泼的样子,再对比贺红在夫家时的种种表现,小満真心觉得她被家暴也不算冤。
屋里的周氏此时已经听到院外的哭闹声,她打开窗子从屋里探出头大声说:“又闹什么呢?都给我进来说。”
周氏坐在炕上,听着贺红把上午发生的事情跟她说了,周氏听了后是又惊又急,她看着坐在一边不言不语的舂生说:“舂生,我让你去送东西,是让你给石家嫂子赔不事的,我是让你去结怨的吗?你也不想想,你打了你姐夫,让你姐往后在他家里还怎么做人啊?咱家多少事都得依仗着你姐夫一家啊,如今你把他们得罪了,往后你走了,留下我一个孤老太太怎么办?”
小満看着舂生脸上的挠痕,想着刚刚贺红的话,虽然她没有说她打了舂生,可是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看着坐在炕上还在继续喋喋不休埋怨舂生的周氏,看着站在周氏⾝边一脸委屈的贺红,再看着坐在自己⾝边虽低头不语但气息却很急促的舂生,心里就没不自觉的感到心疼。
她也不管周氏是不是还在讲话,开口就说:“所以,姐,舂生脸上的伤是你挠的了?”
正在心里委屈的贺红冷不丁的听到小満的发问“啊”的一声,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那个,我也不是故意的,当时我太害怕了,下手就没个轻重。不过,这事哪能怪我啊?谁叫他没事打他姐夫的?”说到后面,贺红又扯着嗓子⾼声叫了起来。
“姐,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着急不去拉架,反而是对自己的弟弟动手,这是什么道理?舂生哥这样做不都是为了你吗?难道你就想着被姐夫一直这样打下去啊?”小満听到贺红那样振振有词的辩解,忍不住站起⾝来大声质问。
被小満这一连串的反问堵的哑口无言的贺红,只恨恨的盯着小満,仿佛只要小満再多说一句,她就冲上来厮打一番。
而正在骂舂生的周氏了小満这话,不敢相信的把头看向贺红,冷着脸问:“舂生媳妇说的是真的?你真打舂生了?”
贺红见周氏这样冷着脸看自己,刚刚还同斗鸡一样的她瞬间蔫了下来,她不敢看周氏的眼睛低头小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就是,就是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吓到了,所以才那样做了。”
周氏听完,不顾自己和贺红之间隔着一个桌子,抻起⾝子猛的一下子就打向贺红的⾝上,见贺红反射性的躲开后,她放声大哭到:“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怎么生了你们这么两个小混账啊?姐姐不像姐姐,弟弟不像弟弟,这是逼着我去死啊。”
贺红和舂生见周氏哭的伤心,两人都忙起⾝到了她的⾝边小声劝着,舂生见周氏这寻死觅活的样子,只得认错道:“娘,我错了,这事是我不对,以后我不会在那样对姐夫了。我姐也没伤我多重,她也不是故意的,我没怪她。”
周氏这才抬起头,一双肿红的眼睛盯着舂生说:“舂生啊,你真的不怪你姐啊?”
见舂生点头,她这才抓过舂生和贺红的手残叠在一起,说:“你们啊,都是打娘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可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生分了,娘生了几个孩子就留住了你们两,你们可得让娘省心啊。
舂生啊,你姐她是个女人,她在石家过的不容易,若是她哪做的不对,你就看在她这苦命的份上,多让着她点吧。至于你姐夫,你不要再去打了,你打了他回头他又打你姐,到时还不是你姐遭罪啊?”
舂生见周氏又一次的老调长谈,忍不住辩护说:“娘,这些年,咱们对石家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咱们根本不欠他们的。从前是我年纪小,护不了姐,如今我大了,我把他一次打老实了,他不就再也不敢欺负姐了吗?你看那姐的大嫂,不就是娘家人上门帮着立了威,石牛他大哥打那后,哪敢动她一指头啊。那石家的男人,只敢跟家里人闹,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出了门,他们认不怕?
你们到底在怕什么?他们种着咱们家的地,吃着咱们家的粮食,应该他们看着姐的脸⾊过曰子啊。从前你需要姐姐照顾,如今家里有了小満,那么以前咱们不停退让的条件已经不存在了,咱们完全可以挺直腰板的!”
贺红和周氏被舂生这一番论调惊呆了,在她们两人的心底,从来就没曾生出过这样的想法。对她们而言,石家是不可忽视的存在,如果没有石家的帮助,贺家根本就不能在这临水村生活下去。可舂生这些话,完全推翻了她们两人长久以来的认知,让她们两人心里生出了強烈的抵触情绪,周氏忍不住指着小満跟舂生问道:“是谁告诉你的,谁这么跟你说的?是她对不对?舂生啊,你糊涂啊,你怎么能信她的话呢?你真信她能照顾好我?还是信她能够照顾好这个家?
我告诉你,石家就是千不好万不好,可是有他们家在,我们总归可以有个依靠啊。我不允许你,也决不同意你的说法,你以后不许再对你姐夫和你姐夫的家人无礼,知道吗?”
见战火又一次烧到了自己的⾝上,无故躺枪的小満表示完全没有负担,从这场争执开始,她就知道最后一定会扯上自己,所以早已经做好心里建设的她,完全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局人。正当她在心里哼着歌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手一暖,她低着头偷偷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