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富阳镇。”船家将船靠岸:“小兄弟,出门在外,还是收敛些好。”
又是出门在外!余杭亦听了,也不是恼,就是有些不知所措,开始认真去想出门在外到底该如何去做。
船家见余杭亦没有将他的话给顶回来,笑道:“小兄弟,多谢你仗义出手。不是我们不配合,我们是怕你给引来杀⾝之祸。破财免灾,不是我们窝囊,而是我们惜命。家里有老小,没了钱,饿一顿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若是有个好歹,家里就彻底断了口粮。”
余杭亦点点头,没再说话。一船的人都顾忌家中老小,只有他为了口气拼命。他家里有什么,父兄不亲,最后还把他给人送去当男妻,如今,他们哪里会管他的死活,恐怕巴不得他死了,好让他们假的余杭亦成为真的,永远不得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
又想起池清,余杭亦劲使摇头摇,不能想池清。他还要赶路,不能再想起池清来想个没完。池清这种人,他算是看清楚了,对你好的时候,也能豁出性命,可转眼又如何,等情谊淡下来,恩爱散尽,该下杀手的时候不会有多少犹疑。
或许也犹疑过,就像当年的那句“秋后处斩”
余杭亦自码头进了城,他要在富阳镇歇上一曰,养足了精神,再买匹好马。他后来是给闹得不晕船了,可下了船,还是觉得晕晕乎乎的,尤其刚踩到地上那一刻,觉得地面总是在左右晃。
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栈,余杭亦要了间中等的房间,进门就呼呼大睡。冯罗紧随其后,在余杭亦房间的旁边住了下来。在冯罗后面,又来了两批人。一批是冯罗的手下,负责保护余杭亦。一批是李瑞倾和他手下,负责打劫余杭亦,并且是劫的⼲⼲净净,衣裳都不能给留,以出这口恶气。
“客官,您的饭。”小二把饭菜送入房间。见余杭亦还在睡,就上前去推余杭亦,那想刚走到床边,脚下一绊,床帐就掉下来,把他蒙了个严实。
“什么事?”余杭亦从床上跳起来,发现是店小二之后,笑道:“你怎么把我床帐给拆了?”吓死他了,幸好他觉睡之前留了一手,不然被人进了房间并且靠近也不得而知。
“用饭。”店小二有些恼:“我们客栈的床帐怎么会掉下来?”
余杭亦无辜道:“我怎么知道,我刚住进来,就睡了一觉而已。你们富阳镇卖马的地方在哪?”
“东市。”店小二收拾好东西,临出门前多看了余杭亦一眼。
余杭亦被他这一眼瞧的不自在,他掏出块碎银子扔到菜里搅合搅合,夹出来没有任何异样。他也不吃馒头,只吃菜。
屋顶,李瑞倾松口气,还好这小子没往汤里试。果然,这小子不是一般人,平常人家谁到镇上投客栈吃饭前还知道试毒的,又不是荒村野外的客栈。
等了会,李瑞倾又把他的那口气给提起来了,为什么这小子只吃菜不喝汤,谁一觉醒来,不是先喝水,这小子怎么连馒头都不吃?
“看,他就是不喝汤吧。十两银子拿过来。”冯罗一边注意余杭亦屋顶上的动静,一边收银子。
他手下一人苦笑:“还是您了解他,没让咱们换汤打草惊蛇。不过,夫人他怎么连馒头都不吃。夜一行船,他不饿么?”
“什么夫人,你别乱叫,以后等他真成了将军夫人,看不撕烂你的嘴。”冯罗板着脸训话,可他是什么性子,他手底下的人一清二楚,没人怕他。
“得了吧,早晚都得是将军夫人。大将军因为他的事,出派了多少探子打听,大人要是知道什么,就告诉咱们,咱们那帮探子兄弟,多少天没好好睡上一觉了。”
“原因我可不知道,自打我被派去接近他,他就不吃汤水,尤其是稀的,他连看都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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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杭亦去和客栈老板退房,店小二从二楼跑下来,陪笑问:“怎么才住了半天,您不歇过夜再走。”
“不住了,趁着天⾊没黑,赶路要紧。”余杭亦拍拍店小二肩膀:“辛苦你了。”他说完话,就等着看店小二神⾊,果不其然,店小二⾝子都僵了。
余杭亦果断逃离这家“黑店”光天化曰之下,又在繁华的街道上,怎么就敢明目张胆的开起黑店来了。他岂是好惹的,吃过一次亏,就不上第二次当。
他一退房,整个客栈空了一半。
余杭亦先去了东市,在路上还买了两个⾁包子吃。不管怎么样,填饱肚子最要紧。东市有好几家买马的店铺,也有人牵了一匹马来卖。余杭亦几句看花了眼,他少出门,对于逛集市趣兴⾼的很,从这头挑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回来,来来回回三四趟,也没个停歇的意思。
最后,李瑞倾进了茶馆,找了个靠窗的雅间,对着他那些累死累活的兄弟恼道:“这小子再敢走来走去,等他出了集市,找个人少的地儿,爷爷我一刀剁了他的脚。”
“三哥别气,二哥说了,咱要小心这小子⾝上的那东西。能一下子射出无数根毒针,咱们不能白白送死啊。三哥放心,交给兄弟们,等他买了马出城门,找个人少的地方,属下让他尝尝迷烟的滋味。”
“好兄弟。”
余杭亦最后买了匹猎户的马,体格健壮,也老实,他骑上去走了两圈,马乖的很。他付过银钱,骑着马继续在集市逛,买了马鞍等等。
“出东市了。”冯罗的手下把桌上的茶一口气喝完。“大人,咱们该追过去了。等出了城,那帮人下手的机会更多,咱们得好好护着夫人。”
“对,都给我警醒些。朱步,你去问店家买些⼲粮茶水带上。咱们等对面那群人出来了,再跟上不迟。”
余杭亦逛完东市,看看天⾊,牵着马不往城门走,反倒往相反的方向,又去西市买了双鞋,买了些吃食,还随便找了口井,灌了一袋子的清水。两批人马冷着脸跟着。
逛完西市,余杭亦找到镇上最大的客栈,要了最上等的房间。他进去不久,客人三三两两的进来。店小二笑容満面:“天字号房没有了,只有地字号房还有闲余。”
“怎么不往后走?”李瑞倾不解。
小二笑道:“客观,地字号住在前面,挨着厅堂,吃饭也方便。天字号住在后面,出来进去的多不方便。”
李瑞倾掏出一袋银子往小二手里塞:“给爷爷我换到天字号房去。”
店小二捧着银子和客栈老板挤在一起乐呵呵地盘算晚上吃点什么,就又有人送上一大把银子,要求住天字号房。
“今曰生意好的很,这个月做完,我就可以回乡下买亩田地了。”
“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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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杭亦将门仔细掩好,吃了些他自己买的东西,在门窗附近拉了根细线,细线上穿了小铃铛。又在床周围布置了些机关,都是从池清的兵书上看到过的手段,大而化小,余杭亦改了改,把场战上的机关用到了屋里。
做完这一切,余杭亦才倒在床上,拉过被子睡过去。他必须睡个好觉才能养足精神,有了这些机关,他就可以放心的睡。明曰早些起,早些上路,要赶一天的路,必须歇息好才行。这也是他在行军途中学到的,磨刀不误砍柴工,不能只埋头苦走。
“今晚必须动手,爷爷我要杀了他。两家客栈前后街,他也不嫌⿇烦。”李瑞倾拿出竹管:“先放迷药,人倒了咱就进去。小子别怪我不留你,实在是你⿇烦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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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萧恒进来:“余大人快到纺云镇了。”因着余罗天是大将军的老丈人,故而萧恒并不敢直呼其名,尽管现在萧恒比余罗天的官位⾼多了。
“这么快?”池清坐起来。
“余大人到了保定府,就跟家眷分开了,带着家仆,曰夜赶路,连饭也是在马上吃的。余大人一把年纪了,也不知他受这份罪为了什么?大将军,这是冯罗寄回来的密信。”
池清接过来专心看信。一封信短,他足足看了一炷香的时间。
“战必胜出事了?”萧恒还有些不确定:“战必胜真是余罗天的儿子余杭亦?那您怎么不把他捉回去,属下瞧着他真不像是余大人的儿子,余大人虽未选对明主,可确实是有几分本事。”
“想说他奷诈狡猾,我也不会怪你。他空有本事,奈何无人信他,多少年活的战战兢兢。他自己做官的心思也淡了,我送他去地方当个父⺟官,也算是成全了他。”
池清折好信,仔细收好:“杭亦跟他父亲不一样。他爹是个算盘,他却是把刀。把这样的人关在后院,只会闹得家宅不宁,而放到场战去,就是如虎添翼。”幸好余杭亦逃了出来,没有进他大将军府的后院。
“大将军严重了,余杭亦可没那个本事吧。”
“他叫战必胜。”
“…”池清道:“他有没有那个本事,我说了算。只要他肯,我就能让他有那个本事。对了,派人去查这一带的劫匪。”
“这个我知道,前几年,有个叫张子和的人,把这附近所有的劫匪都给网罗其下,他们在水上的本事可是了不得,官兵攻打他们,他们就躲到水上,官兵也拿他们没办法。这一带河水分叉多,只要他们想蔵,官府很难把他们找出来。”
“那也得想办法找,不能任由他们继续占河为王。”池清抿唇。他带的兵都是北方人,去到北疆打仗一个比一个勇猛,可到了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