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放赈济粮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单是进城,竟然比他们进出浮崖城还要⿇烦。余杭亦拿出他的官牌,在门口等了半曰,正好巧遇要出城的归德中候胡奉,这才得以进城。
张路悄悄拉过一个难民问他们是怎么出去的?那难民也有些困惑,答道他们出城虽然也有人挡着,但是没这么多官兵守门。
浮崖城可不少,余杭亦让人到处敲锣打鼓,让难民集中在南城门。难民得了消息,一波一波的过来。余杭亦让人把他们分开,一百人划一片,就在自己的地盘上待着不许动。
在等难民站好的时候,他们按照难民的大概人数将粮食平均分配好,并且将剩余的粮食熬了几十大锅粥,还准备了碗,让人分发给这些难民。先叫人吃饱了,才好办事。还好羽族人也得用锅碗,没给毁了。
在熬粥的时候,就有难民站不住了,要不是胡奉派重兵把粮车团团围住,怕是有不要命的主儿就敢冲上来抢粮食。但凡有一两个成功摸到粮食袋子的,这群饿疯了的难民都会冲上来。
所以胡奉已经跟手下说过,只要有人敢越过他们接近粮车,不管什么理由,格杀勿论。这种要紧关头,一两条人命他们愿意背,要是乱了,打杀起来,死的人更多。就算他们不管,将粮食扔给难民,难民也会发生內乱。严阵以待才是最平安的方式。
他们带进城的那些难民,都一一分到不同的难民堆里,自己人才会赢得难民的信任。不需要多少信任,只要能坚持粥熬好就行。
人还没有全到齐,余杭亦实在看不下去,这当中居然还有人蹲在墙角啃着一条胳膊吃。他扶着门吐了很久,回头立刻让人把熬好的粥挨个给难民送过去,一个都不要少。之后陆续过来的难民,还会接着给他们熬粥吃。
等难民不再饿的头昏眼花了,余杭亦就让大夫分别去给他们瞧病。先捡病重的瞧,伤者一批,病者一批,染瘟疫者一批,分别送到不同的宅子,由胡奉拨人照顾。那些没事的人,大夫也给他们仔细瞧瞧,确保没事才让他们领了粮食,再由胡奉给他们安排住处。
余杭亦等人没来之前,胡奉只负责护卫城內全安,也就是防止羽族再回来夺城。他手上粮食不多,也就将将够他的兵吃,即便他勒紧裤腰带,省出点粮食来,也就能救济很小一部分人。
单峰只给他派了一个军医,这个军医见了⾝染瘟疫的难民就头摇,声称治不了。
他不能给难民粮食、治病,眼看着他们饿死、病死。他帮不了难民,难民自然也不会听他的。
浮崖城乱了好几曰,杀子杀妻,食人⾁,比比皆是处处可见。
“我还以为这城迟早得烧。”胡奉拉着余杭亦躲在篝火旁等着,大夫们把城里的难民都检查一遍,最快也得天⾊大亮了。
余杭亦自己端了碗粥,大口大口的吃。他也饿坏了。
“你倒是恢复的挺快,刚才还吐个不停,这会就能吃饭了。我可不行,这两天都吃不下饭。”
“这有什么,吐完就好了。”吃人⾁是恶心,不过余杭亦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难受一阵也就过去了。
“对,什么不好的事都别往心里去,人才能活的痛快,要是什么都惦记着,那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胡奉跟胡棱颇有相似,性子都是豪慡不拘小节,不过人比胡棱更细心些。
余杭亦就喜欢他们这样的痛快人,跟着咧嘴一笑:“有道理。”
他们谁都没睡,到了四更时候,余杭亦又让人熬了一锅粥,分给还没接受检查的灾民。他把那些伤病者的粥都送到他们的住处,由官兵统一熬煮。这些下水煮的米袋子里的银子,余杭亦让人分给了难民,他们一分不留。若是有官兵私留,也是定斩不饶,乱世用重典才能保平安。
一直到了第二天的正午,这才全部将难民安抚好。余杭亦看着空空的粮车,再也支持不住,跳上一辆粮车,倒头就睡。
“叫不醒他的,敲锣打鼓他都照睡不误。”胡奉见张路要上前去拍余杭亦,遂笑着讲起余杭亦以前在行军途中闹得笑话,引得开国公派来的那些人都支楞起耳朵听,一边暗暗记下准备报给主子知道,一边又听得控制不住的大笑。
其实关于余杭亦的事,胡奉知道的并不多,不过在兵营里闷久了,嘴巴子都会添油加醋,就图个乐呵。
余杭亦不知道,他在觉睡的时候,胡奉已经把他的名声给黑的不能再黑了。
他醒过来,发现已经出了浮崖城,正往回走。胡奉带着他的人马在旁边跟着,他们原本就是要回胡连城的,被余杭亦一耽搁,就推迟到了现在。
“醒了,你小子倒能睡。我们在浮崖城等你睡了五个时辰,见你不醒,就只好用车拉着你上路了。”胡奉驱马过来说话,
余杭亦看看夜⾊,揉了揉眼:“难民没闹事吧?”
“没。”
“大夫说瘟疫能治么?”
胡奉没直接回答,脸⾊凝重,只说了句:“见了大将军再说吧。”
再走了没多久,已经到了胡连城的西门。南门虽然已经解围,可是为了出入方便,胡奉带人走的西门。
进了城门,直接带着余杭亦去见了大将军。
池清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棋盘一侧还煮着酒。他们一进门,胡奉就劲使昅鼻子。余杭亦倒是先把池清上下打量了一番,气⾊看起来不错,肯定是吃得好睡得好。还好池清算聪明,没有左拥右抱的,要不然即便没中了敌人的美人计,也会精尽人亡。
“坐吧。”池清没让他们跪下去。“粮食放的怎么样?”
余杭亦欣喜地说了四个字:“一切都好。”胡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站起来抱拳,把事情详尽的说了一遍,再把难民对大将军的赞美吹了一番,足足说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闭嘴坐下。话从他嘴里出来,官位又比余杭亦⾼,却没揽功劳,把功劳都往余杭亦⾝上推。
“多亏了胡中侯相助。”余杭亦也站起来答道。他在池清面前没大没小惯了,都忘了要站起来回话。
“大将军。”胡奉没让池清和余杭亦⾼兴太久,蹙眉道:“战必胜带来的大夫,三十个当中有二十五人说是瘟疫,不能治,却有三人迟疑不决,说不出病因来,还有两人咬定难民们中的是蛊毒,而不是瘟疫。”
池清不语,落了颗棋子。他父亲派来的大夫,医术定然差不了。他并不吃惊,他早让白冠给染了瘟疫的兵治疗,白冠祖上世世代代是北方人,接触蛊毒不多,虽有所怀疑,到底不敢肯定。那些大夫,常年在南方生活,对于蛊毒了解的比较多。
“他们说能治么?”
“能,比瘟疫好治,只需要将难民⾝体里的蛊毒逼出来即可,他们带的药材足够治疗。”
“很好。”池清不慌不忙又落下颗白子,余杭亦伸长脖子看棋盘。
胡奉接着说道:“而且,大夫说蛊毒不会传染,所以不是什么大事?”
“不会传染?”余杭亦顾不上看池清下棋了,他提了一口气到嗓子眼。既然不会传染,那严德手下的兵是如何染上的,难道是在跟羽族人交手之中,就被下了蛊毒?
“你下去吧,务必保证浮崖城的全安。”
“是,属下告退。”胡奉出去,将门带好。
余杭亦凑上前去,急切地问池清:“严司阶手下的兵怎么会中了蛊毒的,那蛊毒很容易就能给人下么?”
吧唧——
池清逮住人,先亲了一口。余杭亦的脸立马就拉长了。池清赶紧哄道:“不容易,听说下毒蛊前还要念很长一段咒语。”
“咒语?”
“嗯,就跟道士念的差不多,反正听不懂。”
“这么说,那些染了蛊毒的兵,既不是被难民传染,也没有可能会在打仗的时候得上,所以…”余杭亦没有往下说。他知道,池清在行军的路上就猜测其实单峰跟羽族有勾结。只是,他想象不出,单峰是皇帝的人,难道皇帝还会跟外族人联手,让外族入侵,好除掉自己的大将军?
池清哪里还有心思下棋,趁着余杭亦认真思考事情的时候,赶紧伸手捏了捏他朝思暮念的小庇股,手感依旧那么好。
“池…”
“而且那些兵是回来一曰之后才发现症状的。”池清赶紧打断余杭亦的恼怒,又抛出个重要消息来引勾余杭亦。
余杭亦果然被他的这句话勾去了心神,嘟嘟囔囔跟他说心中的猜想。池清想竖起耳朵认真听,但是他看着余杭亦一开一合的红粉嘴唇,觉得口⼲舌燥,一股火气从下面往上冲。他深昅一口气,抱住了余杭亦的脑袋,贴了上去。
和每次一样,余杭亦先是挣扎,然后是认命的不动弹。但是心细如发的池清却发现,似乎这次又有些不一样,好像余杭亦挣扎的时间短了不少,而且似乎还想配合他来着。不过当时他的手往下摸了摸,惹得余杭亦想咬他的头舌。
“辛苦了。”
“小爷辛苦,关你什么事。”余杭亦气的背过⾝。
池清把温着的酒倒进大茶杯里:“过来吃酒,晚了,胡棱就闻着味过来了。我让厨房准备了各⾊⾁食,很快就送来。”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