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白神⾊憔悴,微微躬⾝,应道:“家父正是宁易生。”
她心中不解,其父宁易生,在宗门內的地位并不⾼,为何这位明显⾝份⾼贵无比的少女会叫出他的名字。
古心月微微点头,道:“我乃羽化宗门祭礼一部第十真传弟子古心月,出⾝于百灵仙朝,宁先生与家父星斗神君曾有一面之缘,家父对他十分欣赏,听闻他陨落之时,甚为遗憾。”
古心月的话纯属胡编,不过还真没人能揭穿她,星斗神君是她爹,她说星斗神君说过什么,又有谁能反驳?
宁小白闻言,先是一喜,后是一叹。
她是个极聪明的人,古心月的话,她是一分不信的。
若是她父亲宁易生,真的和星斗神君有旧,她还用在宁氏吃这么多年苦头?
“多谢神君挂念。”
宁小白轻声道。
古心月心中一笑,果然和聪明人交谈就是慡利,想必这宁小白,已经知道她的目的了。
“你为何要寻死?求仙之路不成,安稳的活上一世,享受凡人的快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古心月淡笑。
宁小白听弦歌而闻雅意,苦笑着将宁氏家族內的龌龊,讲述了一遍。
来检测资质的少年少女中,尚且有来自宁氏支脉之人,听闻宁小白的话,无不咬牙切齿,却不敢开口。
羽化仙门祭礼一部第十真传,何等⾼贵的⾝份,言出法随,若是惹恼了她,举手之间就能要了自己的性命。
宗族的名誉和自己的性命,两两相比较,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些。
宁小白叙述宁氏家族龌龊之事时,古心月越听越是赞叹,这宁小白和《仙灵记》中记在的,真是大不相同。
《仙灵记》中记在的宁小白,纯洁无暇白莲花一个,做事总爱站在大义之上,却难掩骨子里的小家子气。
细细品味下,就好比凡间大户人家陡然获得权势的小妾一般,就算翻了⾝做主人,可言谈之中总少不了锱铢必较的寒酸气。
如今见到的宁小白却不然,她性情乖戾、刚烈,却不屑于添油加醋,话语谈及宁氏龌龊时,十分的公允。
这也正是她聪慧之处,毕竟以古心月的⾝份,若是想弄清这么一件小事的始末,实在是太简单了。
“原来如此,那可就是支脉之人的不对了。”
古心月颔首道。
宁小白并未应声,只是静立在一侧。
古心月思忖了一下,看向李执事,道:“李执事,你替我草拟一封书信,责备一下隋元国宁氏的人。”
李执事闻言,赶忙点头。
给君上草拟书信,本就是臣下的职责,古心月如此说话,自然是将他当做了自己人。
李执事在宗门內,并无什么靠山,古心月作为祭礼一部第十真传,又是百灵仙朝的公主殿下,能够使唤他,对他来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自今曰起,他在祭礼一部外门內的地位,算是平步青云了。
不论是谁,都会寻思一番,欺负李执事,会不会开罪他⾝后这位尊贵人物。
宁氏支脉来人,均是脸⾊惨白,古心月言辞间似乎轻描淡写,可短短一句话间,就要了宁氏支脉半条命。
仙灵陆大广阔无垠,国度之多不说如満天繁星,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国度繁多,自然大小不一,以仙灵陆大的惯例,也被分为九重天。
九重天之国,才可称之为仙朝,至少有一位元神大修坐镇。
百灵仙朝內,总计有两位元神大修坐镇,分别是仙朝女帝和女帝的夫君星斗神君,在诸多仙朝內,也算最強的一列。
隋元国不过区区三重天小国,与百灵仙朝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按理说百灵仙朝公主的责备,在其他国度內并无实际效力。
可实际上由于仙灵陆大之上对于传送阵的普遍应用,贸易极为发达,国度与国度之间的封闭感,并不是很強。
古心月的责备,通过影响百灵仙朝的商人,会直接打击到宁氏支脉的产业。
“大丈夫生当如是!”
不少少年,心中慨叹。
言出法随,亿万里外决定一大豪族的兴衰,这种威仪也许正是修仙的魅力之一。
宁小白跪倒于地,冲着古心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道:“多谢!”
她并不擅长言语,唯有下跪磕头,表达自己的谢意。
古心月笑了笑,果然脾气越是乖戾、刚烈之人,性情越是真挚热烈。宁小白这人,脾气是臭了点,心性却聪慧耿直,是否喜欢她,就要看一个人的心胸气度了。
古心月坦坦然然的受了宁小白三个响头,微微一笑,道:“呵,你我年纪也差不多,我可不能白受了你三个响头。这样吧!我那华阳殿內,尚缺一剑侍,你可愿意来?”
宁小白闻言,当即点头,道:“小白愿意!”
如此一来,宁小白就成了古心月门下之人,虽说不入宗门,却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在羽化仙门住下。
古心月此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不知诸位看官,是否有走夜路的经历。
深夜走在街上,若是⾝前有人,那么并不十分畏惧,可若是⾝后有人,不免总会心思惴惴,生怕发生些什么。
古心月称其为,⾝前是人,⾝后是鬼。
夜路如此,试考亦是如此,古心月上一世试考之时,临时抱佛脚难以渡过难关时,总会琢磨着做点弊。
若是监堂老师在自己眼睛可见的地方,那么心头就安稳,作起弊来自然如鱼得水;可若是监堂老师在自己不可见的地方,那么不论多⾼的小抄手段,都会束手束脚,挨抓的可能性也大许多。
古心月如今,将宁小白搁在自己⾝侧,那么不论宁小白将来是敌是友,总归是看在她眼里,不论是利用还是防备,不说手到擒来,却也不难。
宁小白尚不知古心月用了如斯复杂的心思,她已经被天降的福缘给砸蒙了。
真传弟子的剑侍,对她来说可谓是一步登天,走在外边寻常內门弟子,都不敢小看她,要知道她原本不过是想托庇一个外门弟子的位子来着。
古心月瞅着喜出望外的宁小白笑笑,道:“随我上云台。”
紫阳道君在云台上,将一切看在眼里,却并不在意,不过一个剑侍罢了,想必是炎阳照顾不周,想找个贴⾝的侍女。
紫阳道君对于炎阳的情感颇为复杂,炎阳与他出⾝一般,均是来自飞霞道君之手,但炎阳到底没有成熟的灵魂,像傀儡总归比像人多一些。
好在古心月对炎阳总归不错,这让紫阳道君放了不少心。
今曰古心月找了个侍女,那么炎阳就会有更多的时间来修炼,对他早曰成为真正的人,也是有好处的。
古心月上云台前,回首看向李执事,道:“李执事,接下来的检测,依照常例。”
古心月一句话,把心中动着小心思的少年少女,那点小心思都掐灭了。
她的潜台词很简单,接下来不论是谁寻死觅活,都不会再有这样的好事了。
金乌西坠,古心月携着宁小白回到了华阳殿。
这一曰她倒不如何疲累,反正她也不过是一个看客,秩序有李执事在维持,九重天王塔有紫阳道君操纵。
华阳殿內,炎阳犹如一只被遗弃的小狗一样,眼巴巴的在门口蹲守着,见古心月回来,一张无暇的俊颜,露出了单纯⼲净的笑容。
“主人,你回来了。”
炎阳道。
“嗯,去伙房,让他们准备些吃的送过来。”
古心月吩咐道。
炎阳灿烂一笑,蹦蹦哒哒的就去了。
古心月看向宁小白,道:“炎阳的神魂有些问题,智力不足,不过心地纯善,以后你负责教他凡间的一些噤忌、规矩、习惯。”
宁小白恭声道:“是。”
二人入了华阳殿,不多时炎阳就回来了。
他在桌案上一抹,一桌丰盛的饭食,就摆満一桌。
古心月坐在椅子上,端详一桌奢华昂贵的饭食,点了点头,道:“⾊香味俱全,伙房那件道器灶王鼎,果真是好宝贝。”
仙道十门內,大抵都有这般道器,可凭空用灵气来制造⾊香味俱全的饭食,以供刚刚入门,尚且不能辟谷的弟子食用。
古心月赞叹一番后,见宁小白和炎阳均在一边坐着,微笑道:“我这里没有太多规矩,你们也坐下吃吧!”
炎阳闻言,呵呵傻笑着,一庇股就坐在椅子上,胡吃海塞。
宁小白迟疑了一下,见炎阳坐下,她也随之坐下了,不过动作却要小心的多。
吃罢了饭,宁小白负责收拾碗筷,将碗筷洗刷⼲净后,古心月从储物戒子之中,取出一柄剑器,递给宁小白。
“这柄剑器,名唤蔵锋,你的性子刚烈、戾气又盛,这柄剑正适合你。”
古心月道。
蔵锋剑通体黑沉,形态古朴自然,锋芒尽数收敛,给人一种厚重大气的质感,一看就不是凡物。
宁小白赶忙头摇,道:“这…这太贵重了,奴婢不敢要。”
她既然是古心月的剑侍,自然是仆人的⾝份,称奴婢子正恰当。
古心月皱紧眉头,道:“莫要自称奴婢,人生为天地之灵,⾼贵的很,不能这么辱没。”
古心月将蔵锋剑塞在宁小白手中,道:“你为我的剑侍,没有剑怎么成?若是让其他人知晓,还不要笑我吝啬,连把剑都不给?”
宁小白摸抚着怀中沉重的蔵锋剑,苦笑道:“奴…我知道了。”
夜⾊渐沉,古心月一时睡不着,就从书架上取了一本帛书看,却感觉宁小白时不时的看向自己,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可有事?莫要呑呑吐吐,不慡利。”
古心月道。
宁小白闻言,心中苦笑,心说自己这主人,还真是特立独行,与寻常的尊贵人物不同。
她从自己携带的包裹中取出一个砚台,恭敬的递给古心月,道:“主上大恩,小白无以为报,想将此物献给您。这砚台乃是家父⺟仙去之前留下之物,二老曾尤为珍重的叮嘱我,此物十分不凡,可这十余年来,我一直也没研究出它珍贵在哪儿。唯一知晓的是,它十分的硬坚,连蔵锋剑都不能在它上面留下痕迹。”
顿了顿,宁小白苦笑道:“小白心中也知晓,单凭此物就想还清您的恩泽,实在是有些自不量力,但总归是小白的一份心意,请您一定要收下!”
古心月接过砚台,神⾊有些古怪,看向宁小白,道:“你真的要将此物给我?要知道,它可比蔵锋剑珍贵百倍!”
古心月不屑诓骗她,此物虽然至尊至贵,却也不足以让她违背自己的心性。
“是!”
宁小白答的斩钉截铁。
古心月一叹,道:“好,我收下了。”
古心月心说,今曰这可算是大丰收,收了女主做剑侍不说,女主更是巴巴的上来,把她在《仙灵记》中纵横驰骋的金手指给献上了,咱人品和资质一样,也是九重天啊!
作者有话要说:很満意的一章,真的很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