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咖啡店里放着一首清冷又伤感的歌曲,是已故艺人肖伊的成名曲,声音灵动婉转,好不凄凉。店里的玻璃门开开关关,人来人往,白领丽人们形⾊匆忙的提着装好的咖啡纸袋奔走而过,脸上挂着精致的妆容以及冷漠的表情。
韩美蔚单独坐在那两个人的对面,像是被刑侦小组审问的嫌疑犯,苏挺看看韩美蔚,再看看韩陌,语不惊人死不休:“韩美蔚,韩陌,你们是兄妹?”
韩陌没有回答,眼睛眨不也不眨的盯着韩美蔚,顺手将桌子上的玻璃杯放到苏挺面前,示意她少说话多喝水。
苏挺会意,打了个响指叫来服务生,将餐牌上三位数以上的饮品全都点了一遍。
“谁的?”韩陌看着韩美蔚说道。
“什么…?”韩美蔚目光闪躲,低下头,假装拿着手里的验孕棒读说明书。
“我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韩陌冷冷的询问道。
苏挺脑中的八卦神经瞬间被过电般苏醒,诧异的看向韩美蔚,再看向韩陌。
“我能说句话么?”苏挺弱弱的问。
“喝水!”韩陌喝道。
“哦…”苏挺乖乖的喝了口水。心里暗骂韩陌是个喜怒无常的态变。
“说话!”韩陌微怒的看着闷声不响的韩美蔚。
“喂喂,让你说话呢!”苏挺小声的用脚蹬了蹬桌子下的韩美蔚。
韩陌这个人平时极好相处的,只是一生起气来便格外吓人,苏挺很少见他发火,所以这会子正狗腿的冲着韩陌笑,像个给皇上传话的小太监。
韩美蔚动了动嘴,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答道:“有了的话…当然是我老公的。”
苏挺小心翼翼的观察韩陌的表情变化,她本以为韩陌听到孩子不是他的会勃然大怒,没想到他却不着痕迹的舒了口气,明显感觉放松了许多。
“那就好。”韩陌握起只水杯啜了口白水。
“当然,”韩美蔚強装镇定“我老公知道了一定很⾼兴。”
苏挺在一旁暗暗将两人零碎的对话片段拼凑成一个完整事件,终于看出点眉目来,于是満脸鄙夷的暗啐道:“呸,有夫之妇都勾搭,贱人!”
韩陌狠狠地瞪了苏挺一眼,吓得苏挺赶紧起⾝去洗手间尿遁,只留下韩美蔚和韩陌两个人。苏挺一走,韩美蔚顿觉轻松许多,独自面对韩陌的时候也理直气壮了些。
“还有事么?没有事我先走了。”韩美蔚说道。
此时的韩陌又换上了一副懒洋洋的表情,伸了个懒腰靠在椅子上,琊气的笑着,专注的盯着韩美蔚看,仿佛刚才那么微怒的男人不是他一样。说实话不是她自恋,有时候真的会有韩陌看上自己的错觉,他的动作他的表情他的眼神都时不时的带有逗挑性,会让女人尝到甜头想要靠近,靠近了又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个物玩,而已。
“很美味,貌似你的第一次是我的。”
韩陌摆弄着手里的奶精小盒,用锋利的勺子柄“嘭”的一声扎进去,盒子上一层薄薄的塑料包装瞬间被捅破,溢出几滴液体奶精来。
态变!
韩美蔚心中暗骂,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连忙左顾右盼生怕被人听见,小声嗔怪道:“亏我把你当朋友,不是说好了不许再提那件事的吗?”
“你怕什么?我有说过和你做朋友吗?要做也只能做情人。”
“你放…”放庇!谁和他是情人!
“小美味不要爆耝口,小心肚子里的宝宝学坏哦!”韩陌开玩笑的说道,又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架势。
“滚!”
“不过说真的,你确定,不是我的?”
韩美蔚毅然决然:“当然!我和阿浩如胶似漆呢!”
“也对。”韩陌挑挑眉,摩搓着下巴思考:就算那晚两人发生了关系,也不一定就这么准,况且两个要结婚的人不可能没发生过关系,韩美蔚也说了,她和陈浩如胶似漆的,难免会中招。
想到这里,韩陌彻彻底底的放宽了心。而韩美蔚却一刻也待一下去,恨不得马上从⾁皮面前消失永生复相见。所以苏挺从厕所回来的时候,韩美蔚已经走了,只有韩陌坐在沙发上讲电话,眉头好看的皱着,应该是在骂下属。
韩陌挂了电话起⾝对苏挺说道:“我要回公司一趟,你在这点些披萨牛扒之类的,中午别总不吃饭,回头算我账上。”
苏挺嫌他唠叨,不耐烦的冲他摆摆手表示不送,韩陌穿好外套,正了正领带刚要离开,却不想⾝后的苏挺突然叫住自己,说道:“喂喂,先别走,你和我说说,刚才那女的是不是席无今天说的夜一情女主角,你们俩啥关系?”
韩陌看着苏挺忽闪着用眼线勾勒的大眼睛,很认真的俯下。⾝来,一时间两人几乎是鼻尖顶着鼻尖,彼此呼昅相闻,四目相对。
若不是苏挺早已看腻了韩陌的这张俊脸,此刻肯定心跳速加面红耳赤,他的这副德行,用在任何一个女人⾝上都够*的,唯独对苏挺不管用。
“娘老就是好奇嘛…”苏挺边说边和他做了个“对眼儿”的滑稽表情。
韩陌十分倒胃口,连忙退出好远站好,说道:“没什么,玩玩而已。”
玩玩而已。
14。
苏挺扫兴,因为和韩陌是“玩玩而已”的女孩子不胜枚举,实在是没什么可奇怪的。便烦躁的冲他摆了摆手,示意快滚。
伸着脖子看着韩陌走出咖啡店,苏挺赶紧拨通机手。电话响了三声,席无才接起来,听声音似乎是在澡洗。
“媳妇儿,快来江东路,我请你好吃的!”
席无明显的不信,说道:“别闹,我澡洗呢。”
“你奶奶的,你来不来?”
“来,那地方能刷卡么?”
“刷⽑卡刷卡!娘老说了我请客,肯定不会再让你花钱的!”
“你把我四角裤放哪了?”
“我想想…好像在沙发旁边的大花瓶上搭着呢,就是我送你的那个大巨的花瓶。找到没?”
“找到了…”总是乱放东西…
挂点电话的苏挺看着服务生一趟一趟的来,送来的美食摆了一大桌子,她百无聊赖的以手托腮,心里盼着席无快些来。良久,落地窗外传来车子的熄火声,一辆黑⾊的卡宴停在门口,服务生恭敬地打开门,戴着瓶底眼镜的席无款款而来。
席无在苏挺对面坐下,看这一桌子菜便觉得不对劲,虽然心里知道肯定不是苏挺请客,但还是很配合的给了她一个惊讶的眼神,说道:“这么多好吃的?”
苏挺像个阔大爷似的翘起二郎腿“随便吃,别客气!”
服务员又走过来,手里端着盘小巧的苦瓜炒虾仁摆到苏挺面前,苏挺拿起叉子扎了片苦瓜,却被另一支叉子敲了一下。
“我就吃一小点点嘛…”苏挺満眼祈求的看着席无。
“没商量,吃点别的。”
她经期痛的⽑病很厉害,苦瓜性寒,最好不吃。
“我上次让你投得简历还记得吗?”席无叉了片苦瓜放进嘴里,面目表情。
“申请市医院护士的那个?我都没抱什么希望,多少人挤破头拉关系想去市医院,我一破专科毕业,虽然有证,但也肯定进不去啦!”
“你被录取了。”
“你说什么?”
“恭喜,苏护士。”
…
市医院的楼顶天台上常年生长着一种植物,叫做地锦,就是俗称的爬山虎,韩美蔚出来实习的时候恰逢深秋,天台墙上挂満了火红的地锦,像是辣火辣的张牙舞爪的螃蟹积聚在那里,美得让人窒息。
如果说云朵让天空活了,浪花让大海活了,那么这片火红的地锦便是让这寂寞无人踏足的阳台活了。只是如今深秋已过,红⾊地锦只剩骸骨一片,枯枝烂叶散散落落,好不凄凉。韩美蔚将手j□j制服口袋,在微风中缩了缩脖子。
天台的风总是吹得格外刻意,像是温柔的在菗人巴掌。韩美蔚宁愿被人菗几巴掌,也许心里才会痛快些。
“有心事?”一个悦耳磁性的声音传来,韩美蔚回头一看,认出是精神心理科的主任医师梁辰,连忙扯开嘴角笑笑,叫了声“梁主任”
其实这个梁主任不到三十岁,面容清秀,器宇不凡,是整个市医院里最年轻的主任医师,韩美蔚在刚进医院的时候也曾偷偷暗恋过他,主动说过几句话,无奈梁医生气场太过肃杀,似乎永远无法使人靠近,今天在天台上主动和她说话,还是头一次。
“梁医生,你也经常来这里么?”韩美蔚问道。
“嗯。”他望着天台对面的摩登大厦,再看看她,问:“你有心事?”
“你怎么看出来了。”韩美蔚有点窘迫。
“你的脚尖都快把地面蹭穿了。”
韩美蔚低头一看,果然如此。于是掩饰的笑笑,不好意思的摸摸小巧的鼻尖,说道:“哪有,我能有什么心事。”
“撒谎。”梁辰将目光从她⾝上移开。
人在摸鼻子的时候就表示他在掩饰某些內容。
“好吧,心理学教授,什么都瞒不过你。”梁辰总是能轻易洞穿人心,韩美蔚真的庆幸自己当时没有真正喜欢上他,如果做了梁辰的女朋友,举手投足都要格外拘谨,但凡有什么心理活动,不都要被他看得透透的?那还有什么秘密。
梁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深黑⾊的眼眸认真的看着她,说道:“或许我可以帮帮你,毕竟我们算同事。”
“恐怕,你也帮不了我。”韩美蔚垂目,睫⽑下的眸子里写満了落寞。
梁辰突然换了个话题,很轻松的口气:“好吧,你很喜欢这片地锦?”
韩美蔚叹了口气,没什么心情和他闲聊,便淡淡的说:“算是吧!”
“地锦要倚附墙壁才能生长,有一天墙壁倒了,它也就散了,而人呢,”他看向韩美蔚,像是对待一个郁郁寡欢的病人一样温和:“人的脆弱不是因为灾难,而是输在受控于人。”
韩美蔚似乎明白他在说什么,却又好像不知道,只觉得梁辰的眼神很深很深,深到可以陷进去,暂时忘掉心中的五味杂陈。
人的脆弱不是因为灾难,而是输在受控于人。
她的脆弱,是受了谁的控制呢?韩陌?陈浩?韩美蔚不得而知,她的心事已经聇于与他人分享了,因为太沉重太不聇,就像是走在路上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个大花盆,将她脑壳砸的稀巴烂,七荤八素。她从没像现在这样无助过。